皇姐——春溪笛晓
时间:2019-10-11 08:35:38

  孟氏劝完云初,云初就往上递了求见帖子。
  孟氏如愿以偿地入了宫。
  见到容双,孟氏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一点都不觉得生疏,开口就是倾诉自己在闺阁之中有多倾慕她。
  容双没想到孟氏这么活泼热情,不过并不反感。有这样的人陪在云初身边,她很高兴。
  两个人一见如故,亲近得让两个小宫女都吃醋了。
  外面天气晴好,容双听孟氏说很想去见识一下她的马,便带着她们一起去了校场那边。
  她以前有匹跟着她许多年的火红色爱马,可惜当初阵前厮杀得太惨烈,它也命丧黄泉。
  去年姬晟曾费心搜罗了一匹长得颇相像的马给她,但再像也不是同一匹,容双没挑它,而是挑了另一匹通体乌黑的烈马。
  孟氏看得两眼发亮。
  容双见孟氏显然也喜欢骑马,想了想,把姬晟搜罗来那匹火红色的马送给了她。
  这马她留着也是徒增伤感,不如赠给孟氏好了。
  容双正教授孟氏一些驭马之法,却听有人来报说柳家七娘来了。
  底下的人通报完,柳七娘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到她们近前。
  孟氏得意地朝柳七娘笑了,还摸了摸红马的鬃毛向她炫耀:“这是殿下送我的马。”
  柳七娘气炸了。
  以前这姓孟的就经常和她对着干,特别讨厌,现在她还嫁给忠勇侯,成了容双表嫂。容双和她那么亲近,还送她马,她、她太气人了!
  柳七娘想要骂人,却莫名地红了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容双。
  “你送她马!”柳七娘哽咽着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上回她进宫学骑马,她都没送她马!
  容双:“……”
  原来姬晟那副小可怜的委屈模样,竟是柳家血脉在作祟吗?
  另一边,姬晟接见了云初。
  对于云初这人,姬晟感觉很复杂,毕竟容双太看重这个表哥了,看重到他根本不敢问容双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连想要解决云初这个“情敌”,他都得迂回地来。
  不过现在不一样,现在他要和容双成婚了。
  想到这个,姬晟的腰杆挺直了几分,很有威仪地询问云初为什么求见自己。
  云初娓娓将当初的事说完之后,就看见姬晟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动弹。
  “陛下?”云初轻声喊。
  姬晟没回应。
  他霍然站起身走出勤政殿。
  外面天光灿烂,遍地是刺目的日光。
  姬晟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下涌上来,让他一刻都没法在这里勤政殿呆下去。
  取药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神医也早已云游世外,这件事她不说,云初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她不会说。
  她一个人带着将士遗孀来到盛京,路上吃了不知多少苦,早已学会一个人面对所有事。
  她只在夜半梦醒之时偶尔呓语一句“云初哥哥,我好想你”。
  当选择摆在她面前,她只能选择放弃她一直想找寻的表哥。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恨她。
  他恨她肆意妄为,恨她野心勃勃,恨她对他若即若离。
  他不知道她都遭遇过什么,从不关心她难不难过,只觉得她着实可恨。
  她也从来不告诉他。
  她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靠、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姬晟快步走回寝宫,却被告知容双去了校场。
  姬晟转往校场。
  容双在骑马。
  她身边跟着四个女孩儿,一左一右是孟氏和柳七娘,后面缀着的是两个小宫女。她们在校场中打马而行,看起来非常快活,远远就能听见她们的欢声笑语。
  她本来就该这样快活。
  姬晟没让人去通报,也没走进校场。
  他静静地站在廊下,看着容双和几个女孩儿嬉笑,笑容明艳而张扬。
  过了好一会儿,姬晟才转身往回走。
  校场中的容双似有所感,抬首往姬晟站立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抹玄色背影。
  容双没放在心上,见日头有些猛烈,怕几个娇贵的女孩儿晒伤了,邀她们一起回去用些茶点。
  到傍晚,姬晟才踏着夕阳归来。
  容双见惯了姬晟近来喜上眉梢的样子,见姬晟一直到吃完饭都还心情低落,感觉有些稀奇。
  用过晚膳,容双照常去沐浴,却被姬晟跟在后头一起下了汤池。
  接着姬晟全程黏着她,一步都不离开。
  到入睡前,容双才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姬晟抱着她,想说点什么,又想到云初说的那些事,只能张手把容双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掉,沾湿了容双身上的亵衣。
  容双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堂堂一国之君,抱着她哭算什么回事?
  “有人欺负你了?”容双沉默片刻,犹豫着发问。
  “没有。”姬晟也只是抱着人的一瞬间忍不住掉眼泪,掉完就稳住了情绪。他问容双,“我早前命人去接将士遗孤入京,这几天他们兴许该到了,有北疆的,有南疆的,也有西陲的。我准备拨人给他们开个书院,保证他们衣食住行,教他们读书习武。书院年初已经建好了,你要不要去给他们当山长?”
  容双自然是乐意的,她点头说:“也好。”说完她板正姬晟的脸,对上他微微泛红的眼睛,重新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姬晟不吭声。
  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好,还不能让容双信任和依赖。
  但他不想放开她。
  他,他会好好学,不会再让她伤心,不会再傻乎乎地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我一辈子都只娶你一个,再也不会有别人。”
  姬晟再一次保证。
  “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不能阻拦你。”
  容双不是听姬晟这样保证,不过男人的话一般都不可信,何况是在床上说的?她大多都是说说就算了。
  容双说道:“好,你的话我记住了。若是将来你反悔食言了,那就是君既无情我便休,大家好聚好散便是。”
  她虽然不是非嫁他不可,但既然嫁了,她自然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姬晟认真许诺:“我不会反悔食言。”
  三日后,帝后大婚。
  当时有诸国使者前来祝贺,北边各族也都派了使者前来,私底下庆幸地说这位可怕的女将成了皇后,应该不会再杀到他们大草原了。
  真是太吓人了啊。
  这些北蛮说得真情实感,西陲、南疆等地的使者听在耳里,对这场帝后大婚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祝福。
  毕竟,这位曾经赫赫有名的长公主能杀到北蛮人老巢,自然也有可能对他们下手。
  嫁了好,嫁了好啊。
  洞房花烛夜,姬晟满怀激动地入洞房,刚坐到挂着大红喜帐的龙床边,折腾了一天的容双却突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姬晟吓坏了,忙叫人去请当值的女医过来。
  女医把过脉,当场伏跪在地,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姬晟催促:“皇后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瞧不出来?你要瞧不出来,朕传唤别的太医过来看看!”
  见姬晟满脸急切,女医只好如实相告:“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姬晟:“……”
  姬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问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打发走女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容双平坦的小腹。
  他们马上要有孩子了!
  等兴奋劲过去,姬晟才想到一件要紧事。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没法洞房了!
  容双见姬晟时而惊喜时而沮丧,脸上的神色变个不停,不由有些好笑。
  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
  数年之后,皇长子与只晚他一小会的二皇子都开始启蒙,西陲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役,西陲主帅薛昌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朝中正为新主帅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无人发现皇后披甲出城,率自己的得意门生直奔西陲。
  事发之后,姬晟被人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姬晟岿然不动。
  到傍晚回到甘露宫看两儿子,姬晟才垮下脸。
  而他们的双生子正在甘露宫的训练场里打架。
  从小到大他们就知道他们有一个人要姓容,可以去打仗去闯荡,剩下一个要当苦哈哈的太子。
  于是他们从小打到大,表示谁打输了谁当太子。
  这次容双“亲征”,两小子打得更激烈了,挂了一身彩。
  见姬晟回来了,两小子眼泪都下来了,一左一右地拉着姬晟央求:“父皇,你和母后再给我们生个弟弟吧,太子让弟弟当!”
  姬晟:“……”
  大儿子又给姬晟扎刀:“父皇,我听说薛大将军以前喜欢母后的,是不是真的啊?”
  二儿子继续扎:“父皇,你怎么能让母后一个人去西陲,万一母后被薛大将军抢走了怎么办?”
  姬晟怒道:“闭嘴!瞧你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什么样,都去给我把《论语》抄三遍!”
  两小孩耷拉着脑袋抄书去了。
  姬晟还是气。
  他难道不知道吗?
  可她想去,他怎么能拦着?
  而且她肯定会回来的,就算她不想着他,也会想着他们两个儿子!
  姬晟这么告诉自己,每天依然勤勤恳恳地上朝挨喷、下朝管教儿子,等着西陲大捷的好消息。
  这一等就从春等到秋。
  王师凯旋。
  姬晟亲自到城门迎接。
  远远地,姬晟第一眼就认出骑马而来的容双。
  她手握缰绳、身着甲衣,银白色的盔甲在秋日艳阳下熠熠发光。
  她整个人也熠熠发光。
  世间有再多美丽的女子,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他的皇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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