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僵着不和离,哪怕于氏一点情面不顾,非要宣扬出去,最坏的结果最多就是古大人被撸了官职,别家不好说,但在赵家,可以说她赵家三夫人的地位一点都不会有影响,她入赵家这许久,这些道理她自己肯定清楚,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古老夫人。
和离书按上了纤细的手印,于氏让赵叁和沐央连着古家的下人一起,去了衙门。
和离书被拿走,古月琳浑身卸了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坐在椅子上,眼泪一直往下掉,她也顾不上擦,很是狼狈。屋子里一片沉默,气氛沉重。
赵延善垂着头,不看任何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一路上应该挺顺利,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回来了,一道带回来的还有盖了衙门大印的和离书和当初两人成亲时送去备案的的婚书,还有一张写了古月琳名字的地契。
于氏接过看了看,又拿出一个匣子递给古月琳,“收着吧,往后好好过日子。”
古月琳颤抖着手去拿那张和离书,“娘……”
于氏抬手止住她的话,“别唤我了,也别多言,走到这一步你并不无辜。走吧,趁着天色早,还能出城。”
古老夫人起身,“赵夫人,既然我们答应了和离,那事情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自然。”于氏一口就应了下来,就算她不说,此事总会被查出来的。
古月琳跪在地上给于氏磕头,“我能不能去给公公辞别?”
于氏摆摆手,“他受伤之后精神短,这个时辰他在午睡,不用如此多礼。”
听到受伤之后精神短,古月琳沉默下去,其实赵瑾受伤之后,她就只见到一两次,后来知道了内情,赵瑾和于氏一般,彻底不见她了。
她又走到傅清凝面前福身,“嫂嫂,多谢你以往的照顾,日后若是愿意,可随时来找我。就算不是我嫂嫂了,还可以是我姐姐。”
傅清凝对她其实心里复杂得很,这姑娘要不是一心奔着古家,还算是个好妯娌,到底忍不住,道,“郊外风景不错,比城内住着好多了,你可以住在那边散散心。”至于以后找她的话,根本就没接茬。
古月琳再次福身,去了纪瑛儿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潜意思。
等送走了古家人,已经是午后,屋中气氛沉闷,赵延善面色不太好,于氏摆摆手道,“等用过膳,就回去歇着,明日就去翰林院,过几日你们得调令就该下来了,人要往前看,别老惦记着了。”
一语双关。
赵延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出来。
赵家三公子和离了,众人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有人向于氏打听,她就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但内情却不说,只推说早晚会知道。
现在确实没到时候,不过,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后怕
少了个弟媳妇,傅清凝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关注了下古家的事情。毕竟古家的那利钱还没还上呢。
现如今古家如果从别的地方借不来银子,那就只能卖房子……古家住在外城的那个院子,也值个五六万两。不过,傅清凝觉得,很可能他们会卖掉古月琳的那个院子。
果然,两日过后,沐央来跟她说,古家的房子卖了,不知怎么回事,卖的是古家外城的院子,一家人全部搬到了城郊古月琳的院子,就是原先于氏和赵瑾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赵瑾住在里面自己跑出去被抓住打断小腿的那地方。
那地方对于赵家来说,没有什么好回忆,先前赵瑾带着那么多丫鬟住过,后来郑家人也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再后来赵瑾住在那边还受伤了,于氏本来都打算寻摸个差不多的把那里卖掉,给了古月琳之后,当日就让人过去把里面自己的东西和里头看门的下人全部带了回来,一点都没有占着院子不给的意思。
于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冷笑了下,“所以说她只听长辈的话,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傅清凝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人都想着住在内城最好,如果不能,那就住在离内城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外城,怎么也不会跑去城郊住的。但是如今古家外城的院子卖了跑去城郊住,很明显就是古月琳不乐意卖掉城郊属于她的院子。
这几日事情多,纪瑛儿最近都住在这边,闻言笑着道,“娘,别想她了,给了院子和银子,我们家也没亏了她,要不是嫁给三弟,那院子凭她自己不知要多久才能买得起。”
这话有些刻薄,但却是事实。
会试考完,各家举子归家,丁家的几人好歹都熬到了最后那日才出来的,不知考得如何。
考完的当日,傅清凝就和纪瑛儿一起去了福运茶楼,她们到的时候,还没过午,两人不紧不慢用了午膳,靠内的窗户开着,一眼就看得到底下一楼大堂和大门口处的情形。
午膳用完,伙计进来收了碗筷,纪瑛儿又让鸢儿姑娘进来弹琵琶,两人随意听着,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底下的大门。
然后,有形容憔悴的书生模样的人进来了,傅清凝她们离得远,只看到书生说了几句,就被伙计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之后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来了不少书生,面色都不太好,一是憔悴,眼底青黑,再有就是……愤怒。
鸢儿姑娘一直弹着琵琶,见两人如此,一曲终了后笑着上前福身,“夫人还想要听什么曲子?”
纪瑛儿伸手指了指外头,“那些人你认识吗?”
鸢儿看了一眼外头,垂下眼眸,语气轻柔,“夫人说笑了,这茶楼中整日人来客往,小女子哪儿记得过来,包括两位,都只觉得面熟,却是不认得的。”
傅清凝想起什么,问道,“原来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诗意姑娘?听说是被人赎身了?”
鸢儿猛然抬头,又赶紧低下头去,“小女子不知。现在国孝,夫人可别乱说。”
傅清凝摆摆手,“只是偶然听说,当日想要帮诗意姑娘赎身的人还跑来问我借银子来着……”
鸢儿的脸色苍白下来,却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无。
看来关于诗意那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傅清凝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底下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吗?为何刚刚才出贡院的举子不找大夫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
鸢儿依旧低着头,“小女子不知。”
纪瑛儿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拍得挺豪爽,“你只好好跟我说说话,帮我解解惑,比如底下那些人来做什么的……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两人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着面前这姑娘能知道。不曾想鸢儿抬眼看了一眼,见是一百两,眼睛就亮了亮,“听说有份考卷需要到我们这里拿到暗语,才能买到。他们这时候跑来,可能是那考卷没什么大用,被骗了吧?”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个,如果那考卷有用,这些人此时应该只顾着偷笑回去好好休息了。现在这时候,他们可是熬了那么多天的,顾不上休息就跑来,那自然是考卷没用,又因为价钱太高,这是跑来算账了。
傅清凝也是想到这个,才特意和纪瑛儿一起过来喝茶的,似笑非笑看向面前的鸢儿,“你倒是敢说。”
面前这姑娘绝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为何方才提起诗意她那样害怕?
鸢儿不在意她探究的目光,笑了笑,“这事情虽然隐秘,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临近会试那几日,就是初五开始,这样的书生茶楼接待了许多,有心人应该都知道。”
“哦?”傅清凝重新看了看面前的姑娘,“那你知道这暗语,是从哪里来的吗?”
鸢儿看了看那张银票,“这些可不够。”
纪瑛儿扬眉,再次拿出几张,“说说吧。”
鸢儿福身上前,将银票一张张叠在一起,压低声音道,“内情我也不知,只知道有人在最里头的冬雪阁住了半个多月,前来的书生好些都去拜访过,那些日子里伙计也经常会提醒书生模样的客气去那里面。”
她话说完,银票也已经叠好放进了腰间的荷包。傅清凝看了看,觉着她知道的挺多,于是又拿出来几张放在她面前,“那人是谁?”
鸢儿一笑,笑容甜美动人,“我知道那人是承恩侯府管家养在外头的女人生下的。”
傅清凝和纪瑛儿两人面面相觑,鸢儿见两人不再问了,收好银票,再次福身,“多谢两位夫人怜惜。”
眼看着她走到门口抬手开门,傅清凝突然问,“你为何怕我们提起诗意?”
她没回身,似乎默了下,才道,“两位夫人出手大方,人也厚道,小女子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下国孝,要是许多人知道诗意她被谁赎身,其实是逼她去死。”
傅清凝恍然,国孝期间不能纳妾蓄婢,商户人家还好,官员家中是万万不能传出这样的事情。所以,鸢儿才会在傅清凝提起这事情时三缄其口,尤其她还说了人家为了赎诗意跟她借银子,但凡是借银子,那关系可不一般,最起码是知道诗意去了哪里。
看鸢儿对诗意那么担心的模样,想来两人关系不错,那诗意的去处,她是一定知道的,所以才会担忧。
“我们从小命途多舛,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再过一个多月就出了国孝,希望诗意能熬到那时候。”说完这句话,她抬手开门,出去后还对着两人柔美的笑了笑,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都没再提诗意,说到底丁府的事情两人都不太上心,纪瑛儿低声问,“嫂嫂,这事情和承恩侯府扯上关系了。”
傅清凝有些恍惚,当初她和王姨娘因为胭脂铺的事情闹了许多不愉快,承恩侯被禁足许久,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已经解了他的禁足了。这些日子没动静,可能顾忌着还在国孝?
当然了,也可能人家早就忘记了她这个小人物。
“不一定。”傅清凝跟她分析,“都说是承恩侯府的管家的外室子,这应该不是侯府的下人,想要和侯府扯上关系,得有确切的证据才行。”
要不然侯府把事情往管家身上一推,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不过,这事情吧,不好随便说,无论什么样的罪名,还得看皇上对那罪人的态度,皇上金口玉言,他说没罪,那自然就是没罪的。
这个时候,傅清凝已经有些后悔当日把考卷给了赵延煜,他兴许已经禀了皇上,事情查清之后,皇上不一定会责罚承恩侯,要知道,承恩侯可是皇上的外家,加上承恩侯的庶女,就是承恩侯表妹所出的女儿,当初的太子侧妃,皇上登基之后,封了贤妃,可见恩宠。这份恩宠,里头很可能就有承恩侯的面子在里面。
想到这些,傅清凝心情颇沉重,也没心思逛街了,“我们回吧。这事情非同小可,我得回去告诉你大哥。”
纪瑛儿想了想,“我去跟我爹说说。”
本来就应该说说,可别不知内情实实在在的撞上去。
承恩侯府在皇上登基之时虽然没出力,但皇上做太子那么多年中,肯定是帮了忙的。皇上如今初登基,哪怕他恶了侯府,也不是这时候解决,要不然那么多在皇上还是储君时就帮他做事的官员如何想?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送走
两人就在茶楼门口分开了,傅清凝没兴致继续逛,转身就上了马车回府。
走到官署外面时,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放下帘子时余光看到门口处停了一架青棚马车,这也正常,好多进不了官署的人就搁这里等着里面的人来接,她没多注意,放下帘子想着今日知道的事情。讲真,她以为考题泄露这事大概和主理会试的连太傅有关,从未想过和承恩侯有关。
那可是承恩侯啊,不知赵延煜有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正想着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傅清凝疑惑出声,“怎么了?”
她的马车经常出入官署,可以说是不需要查验的,一般慢行就过去了。
“嫂嫂,是我。”外头传进来的声音有些熟悉,温婉柔和,带着些焦急。
傅清凝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古月琳,只问道, “什么事?”
她脸上没有惊讶之类的神情,只淡淡一句“什么事。”不知怎的,古月琳觉得自己有些难堪,“嫂嫂,能不能找地方坐坐?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傅清凝看了看天色,道,“抱歉,我赶着回府,有急事。这边离茶楼太远,这里也没外人,你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古月琳面色苍白下来,“嫂嫂,我们俩做妯娌几年,相处还算愉快,我以为就算我不是赵家媳妇,我们也还能是朋友。”
傅清凝扬眉,“有话直说,我真有急事。”
她再次催促,很明显已经不耐烦,古月琳也怕她甩手就走,这两年的相处,她知道傅清凝这个人好说话的时候特别软,不好说话的时候浑身就是硬邦邦的刺,根本不看情分。欲言又止半晌,道,“嫂嫂,夫君他不见我,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他说,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她眼神里满是哀求,傅清凝不为所动,“三弟最近挺忙,你真有事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古月琳噎住,眼泪将落未落,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我有些话想亲自对他说。”末了,又补充道,“毕竟我们曾经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潜意思就是这些话不适合傅清凝这个嫂子听。
“但你们现在不是了。”傅清凝坦然道,“若你不说,那我就回去了。”
说着就放下帘子,古月琳上前,掀开帘子爬了上来,“嫂嫂,和离之后我想了许多,曾经我确实做错了,我就是想亲自问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傅清凝好奇,“你想怎么弥补?”
古月琳面色微微发红,垂下头声音细细道,“老话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得了。她不用说傅清凝也猜到底下是什么了。
傅清凝抬手,打断她道,“你这话有道理,但我觉得三弟不一定乐意,就是他松了口,娘那边也不会答应。你别再想了,天色不早,我还有事,你也早些出城。”
这就是赶她下马车了,古月琳急了,“妯娌一场,你就不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