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一日,杨夫人并着几位侍郎夫人上门探望,若是只有她一个,傅清凝绝对不见她,但几人一起,这就不好拒绝了。
杨夫人似笑非笑坐在床前,“赵夫人,看你这样似乎好了许多了。”
傅清凝失笑,“难为你惦记。”
杨夫人噎住,谁惦记她啊?
那两位侍郎夫人还是很正常的,脸上带着恰当的担忧,殷殷问询傅清凝的病情。
杨夫人除了一开始进来时好奇的打量她一番,之后话也不多,只打量屋中去了。
傅清凝也懒得理会她,话不投机根本没法聊。再说杨夫人态度很有些问题,她在傅清凝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曾经赵延煜只是刑部主事也罢了,如今大家身份一样,哪怕杨大人资历深些,她也不能高高在上了吧?偏她态度还和以前一样。
闲聊几句,傅清凝一脸困顿,几个人知机提出告辞。傅清凝挽留了两句,还是让留书送了她们出门。
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有皇上的圣旨,案子查的飞快。这几日的时间,你先把当日是纱的黑衣人全部找着,值得一提的是,找到的是一地尸首,全部都死了。
不过又有人指认,那为首的匪首,曾经在太子府周围转悠。还和坐着马车回府的太子说过话,说些什么不知道,但匪首言语动作间都对太子一脸恭敬,是有人亲眼所见的。
查到这里,幕后主使是太子几乎一目了然,众人自然是不敢私底下提审太子的,只得原原本本将卷宗呈上御案。
呈上御案的人是刑部尚书刑大人,说起来他是四皇子岳父,皇上却没有让他避嫌。
皇上一页页翻着,面色看不出什么来,底下众人听着上面的沙沙声,愈发紧张起来。
半晌,皇上放下纸,沉声问,“太子,你怎么解释?”
太子出列,义正言辞,“父皇明鉴,儿子不认识他,但确实与他说过话。当时这个人说是太子妃家乡的人,儿臣只与他说了几句话,如今看来,竟然是有人刻意算计。”
皇上沉默,看不出他信了还是没信,底下众人无论什么心思,此时都不敢上前,在朝堂站久了的人,都清楚此时皇上已经震怒,只在发作的边缘,谁也不想上去触霉头。
半晌,只听皇上沉稳的声音传来,“太子禁足,好好反思。无旨意不得出太子府一步。”
底下众人面色各异,太子一怔过后,平静行礼,“谢父皇。”
是了,皇家的人,哪怕是挨一顿板子,也是要谢恩的。
太子被禁足了。
消息一出,众人面上看不出什么,私底下聊天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就怕那句话不对把自己牵连了进去。再有就是,往四皇子府投拜贴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包括许多外地人。
这日,一个让人意外的人上门拜访,孙玉兰。
还是胡夫人从外头回来之后特意帮她带话,倒不是两人熟识,只是刚好碰上了。因为孙玉兰官署进不了,只得在门口让人带话,然后得等里面的人出来接。
孙玉兰皱眉问,“伤在头上,你没事吧?”
傅清凝忍不住笑了,这些日子以来,上门来探望她的人,第一句都是这个。“没事,养养就好了。”
孙玉兰没好气,“这么多天过去,头上还这么厚的纱布,你还说没事,要怎么样才算有事?”
傅清凝失笑,“那我倒霉撞上了这事,也是没办法不是?”
两人闲聊半日,孙玉兰终于道,“其实我今日来看你,不是我的本意。是他催我来的。”
“有什么事吗?”傅清凝低声问,因为看孙玉兰半日,并没有发现这姑娘有什么不对。
孙玉兰嘴角就勾了起来,有些嘲弄道,“让我来问问你,你能不能帮忙引见一番四皇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击
“我们到了京城这么久,一点门路没摸到。”孙玉兰浅笑,“昨夜他摸到我屋中想要圆房,还说他之所以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孙严两家的交情是其一,其二就是他对我倾心相许。”
傅清凝默然,还真能扯,这脸皮,可能比京城的城墙还厚了。
孙玉兰显然也这么想,“要是严家没有执意要回紫悦,而他也没有上京还非要带上她两人日夜相伴,兴许我就信了。”
傅清凝不知道怎么安慰,只道,“我们家和四皇子也不熟。”甚至还有仇。
孙玉兰笑了,“放心,我只是跑这一趟而已,严家能不能做成皇商,我并没有太期待,日子过成我这样,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受了伤后,来的人大半都是安慰她,搞得傅清凝自己经常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其实不太喜欢听这样丧气的话。
再说了,当初嫁人之际,傅清凝就隐晦的给她说过严悭和紫悦二三事。孙玉兰完全可以选择不嫁,只是严家门第在梁洲城算是顶级,若是不嫁严家,她婚事自然比不上嫁入严家的姐妹,她自己太要强了,说到底,日子过成什么样?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傅清凝笑了笑,岔开话题,“别多想了,该用膳了,我让她们摆膳可好?”
其实吧,想要做皇商,根本不必去找四皇子,直接找负责宫内采买的内政司就行了。再有,内政司似乎每几年要举办一次宴会,邀请的都是各家商户,拿出东西和价格送上去评选,这里面的可操作性就太多了,只要东西足够好且舍得往上送银子,做皇商还是可能的。只是若本身已是皇商,银子便不需要多少,但如严家这样,须得挤下别人才有机会,那多少是个够谁也不知了。
严悭这很可能是觉得反正都要花出这笔银子,不如直接送到四皇子手上,等他登基之后,对于拿着银子送上门助他登基的人,别说区区一个皇商,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当然了,这只是傅清凝的猜测,她反正是不会引见的。
用过膳,让人送走了孙玉兰,留书回来禀告,“奴婢把严夫人送到官署门口时,守卫问奴婢日后严夫人过来还要不要通传?奴婢说要,不是很熟的人。”
傅清凝点点头,“没事,你这样是对的。”
正说话间,门口进来了沐央兄妹俩人,规规矩矩在堂中跪了,沐央满面羞惭,“属下护持不力,累的夫人受伤,还险些丧命。求夫人责罚。”
沐雪也说了同样的话,垂着头安静的跪在沐央身后。
“你们的伤都养好了吗?”傅清凝语气柔和。
沐央一怔,“好了。”
傅清凝叹息一声,“还得多谢你们那时候当机立断把我送出去。”送出去虽然生死未卜,她也运气不好,撞到了头。但若是不送,她很可能已经被杀了。
那些人气势汹汹,拿着大刀过来可不是玩的。
“回去好好养着,等我日后出门,还要带你们。”傅清凝语气平淡,但沐央的沐雪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深深磕下头去,“多谢夫人。”
这话语气诚挚,傅清凝明白他们的想法,下人没人权,卖身契的签过,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就是被主子泄愤打杀了,也是没公道可讲的。更别提他们俩还害傅清凝受了这么重的伤,险些丧命。迁怒下来,活不成也是可能的。
但在傅清凝看来,他们已经费尽心力救她,眼见事不可为,还不忘送她离开,这已经很难得了。
她这边能下床了,赵延煜就回刑部报道了,查出来了幕后黑手是太子,刑部却并没有放松,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这些把太子禁足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查出原委的刑部众人。
赵延煜挺忙的,早出晚归,傅清凝倒也能理解,最近她在忙着备下冬日里要烧的炭火,若是有得多,还要顺便帮赵延展他们也备一些。值得一提的是,赵延展和纪瑛儿的婚事定下,就在十月,也因为如此,于氏根本帮不了她,事实上要不是她受了伤,这一次赵延展的婚事她也是要帮忙的。
头上的伤渐渐地结了痂,傅清凝的精神气也回来了,转眼也到了十月,深秋的天气,再加上近几日下了雨,一股寒意袭来,冰冷的屋子中还得点上火盆。
这时候,傅清凝合着于氏已经搬去了翰林院的房子,赵延展兄弟二人已经分开住了,原先傅清凝他们住过的院子如今是赵延展的新房。
说起来其实挺不方便,因为这房子不是自己的,但姑娘的嫁妆中又有家具,且这家具先前只是备了木料,定下婚期后再去男方家中量尺寸。但如今看来,想要陪嫁家具大概是不成了。翰林院官署的房子本就不大,真要做些家具出来,以后搬家,拿到别处会不合用。
很快到了十月初,翰林院官署热闹非凡。赵延展娶亲,娶的还是御史大夫的幼女,翰林院众人和刑部好些人都上门贺喜。
傅清凝挺忙的,和于氏一起招呼客人。说起来许多人都羡慕于氏的好命,短短五年之内,夫君和三个儿子都成了进士及第。
一路上挺顺利的,午后的时候,新娘子已经进了门,也没有人故意找茬。
一片起哄中行完了礼,傅清凝暗暗松了口气,最近几日就只安排筵席这些,事物繁杂,挺磨人的。今日过后,她可好好歇一歇了。
筵席过半,就在傅清凝等着众人用完善上课的时候,周夫人急匆匆赶来。
她满面歉然,“赵夫人,对不住,我来晚了。”
傅清凝笑着摇头,“是我该多谢你赏光前来。”
周夫人笑了,又道,“其实我算好了时辰的,到你这边刚刚好。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我前些日子在花簇街定下的首饰该得了,想着赶着些应该来得及。结果我去了那边,才听说出事了。”
傅清凝好奇,“出了什么事?”
周夫人兴致勃勃,压低声音道,“刑部的杨夫人,就是你们一起的侍郎夫人,在花簇街隔壁的后街惊了马,马儿不受控制横冲直撞,好在后街处了早晚有人倒泔水,这时辰并没有人走,这才没伤到人。我想着你们是同僚,就过去看了看。”
傅清凝讶然,“惊马?现在她如何了?可有受伤?”
周夫人面色一言难尽,“浑身都是伤,就额头上青紫了好几块,后脑勺上还流了血。整个人晕在地上,可怜得很,我到的时候她的丫鬟刚好找了大夫过来,也不知道伤的如何。她那丫鬟也浑身是伤,还哭得不行……反正一时半会儿是养不好伤的。等你得空,该去探望一二。”
说到这里,她抬眼去看傅清凝额头,被脂粉盖住后,其实不太看得出来了,“你可养好了?还疼不疼?”
“早已不疼了。”傅清凝笑道。
周夫人点头,又道,“我看啊,这一次杨夫人养伤的时间,不会比你短。”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傅清凝眼皮跳了跳,没有深想,招呼丫鬟带周夫人去席上,“赶紧用膳去。”
膳后,傅清凝送完了客人,于氏正指挥着下人收拾桌子,她回了屋子,看到赵延煜满身酒气横躺在床上,眉心微微一皱,“要不要脱衣再睡,这样容易着凉?”
赵延煜挥挥手,“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自己洗漱。”
傅清凝轻哼一声,“我才懒的管你。”
赵延煜翻身,用手撑着头,脸和眼睛都是红的,一脸醉态,“夫人,今天我很高兴。”
傅清凝讶然,“为何?”要不是不好玩笑,她还想问又不是你成亲。
赵延煜舌头都有些不灵活,“延展成亲了,爹那边没有消息。我就觉得,离开了他,我们也能过的很好。你看,延展的妻子家世容貌才情样样不差。要是让他张罗,指定找不到纪家这样的亲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门亲事,赵家还是高攀了的。
傅清凝默然,问,“刚才我听周夫人说,杨夫人她的马惊了,你有听说吗?”
赵延煜没答话,传出来均匀的呼吸声。
傅清凝伸手去推他,“别装了,我知你不会醉道人事不省。”
赵延煜不理,呼噜声还大了些。傅清凝冷笑,坐在床边,弯腰伸手去捏他鼻子。
赵延煜无奈,睁开眼睛,“清凝,我发现你太了解我也不好,装傻都不成。”
傅清凝摊手,“说说吧。”
赵延煜坐起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我查到一些事情,太子可能是无辜的。被指认的为首的刺客,四皇子府中有个丫鬟和他长相相似,且最近四皇子有提起府上有个丫鬟颇得他心意,想要纳为妾室。”
傅清凝隐隐了然,问道,“就是那个和刺客长得像的?”
赵延煜点点头。
那四皇子被刺杀,很可能是他自己故意弄出来的。刺杀皇子难免和夺嫡想到一起,没人会想到他会自己刺杀自己,还演的如此逼真。那就只剩下太子想要除掉对手而对他动手了。
“有证据吗?”傅清凝问道。
赵延煜淡然道,“四皇子府中那个丫鬟就是证据。”
“那杨夫人……”傅清凝试探着问道。
提起她,赵延煜眼神冷了下来,“你们被刺杀前一日,四皇子纳侧妃,府上客人众多,我有查到,杨夫人和那个丫鬟说过话,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有伤了。”
傅清凝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似乎那些黑衣人看到她们的马车之后,纵马追了上来,当时路上有行人,也不止他们一驾马车,但他们的目标似乎一直都是她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匆匆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如此一来,要说被刺杀和杨夫人没有关系,傅清凝不太相信,当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想起来还觉得冷嗖嗖的。
赵延煜见她沉默,低声道,“我只是将你受的伤还给她而已,再说她还不一定有你伤得重。”在他看来,没有找人追杀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主要也不好操作,容易落下把柄。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才是真的蠢,反正来日方长嘛。
傅清凝点点头,不觉得他狠,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这是为她出气,再说了,杨夫人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每每想起来,也不甚美妙。
赵延煜眼皮子重,眼睛似乎睁不开一般,站起身道,“我真有点累,今日高兴,我多喝了几杯,先去洗漱睡了。”
傅清凝也挺累,洗漱过后也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