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是我哥的妹妹,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他不好,只会增加我对你的不满。”
“好吧我道歉。”
“我不接受没有诚意的道歉。”顿了顿,“嫣嫣说的没错,你这样的能找到女朋友才怪。我男朋友要是你这样,坟头的草都有两米高了。”
他咧嘴笑了。
这时,前方传来猫叫声。尤雅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感觉这叫声有些虚弱,起身走过去。
“别过去。”他突然正色起来,“我们回去。”
“为……”手臂上突然被插进一根飞镖似的针管,她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比她先倒下的是岑礼,他的后背也扎进一根同样的针管。
尤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漆黑的山洞,手脚被缚,嘴巴被堵,洞口处倾斜下淡淡的月光,让她勉强看清旁边倒下的岑礼,他和自己一样手脚被绑在后面。
绑架!?
她从没想过现实中会发生这种事,手用力挣脱一下,发现绳子系得特别紧,脸登时就白了。
她往岑礼靠近了些,用脑袋顶他的肩膀,他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黑夜中的瞳仁黑亮异常,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他先看了她一眼,再环视周围环境,吃力地靠着墙壁坐正,面上却不见多少讶色。
这时候外面传来说话声。
“没错,你的儿子女儿都在我们手里,识相地赶紧把钱准备好,不让马上让他们上西天!”
过了一会儿,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人拔出他们嘴里的布,笑容渗人,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他们中间,“来吧,跟你们爸爸说两句好听的话。”
尤雅刚要说明身份,身后的手被岑礼捏住,缓缓在她手心写了个“不”字,然后开口,“爸,去准备钱,他们要多少准备多少。”
“你们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样很冷静。
“很好,不用担心。”
“好,等你们回来。”
那边主动挂了电话。
两个绑匪被他们这干脆利落的通话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冷笑:“你们倒是淡定,不怕我们拿到钱撕票?”
“我相信两位绑匪大哥的人品。”
“哈哈哈!”其中一人突然神色一变,掏出枪往外面射了一枪,“嘭”一声在寂静的山中一遍遍回荡。
尤雅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们居然有枪!
“看见没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们,最好别给我做什么小动作,不然呵呵!”枪口在岑礼太阳穴上压了压,然后摸了一把尤雅光滑的脸蛋,淫笑一声,转身走出去,“好好看着他们,等哥拿钱回来!”“明白大哥。”
山洞里重新安静下来。
岑礼低声道:“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她摇了摇头,盯着地面,脸色煞白。
他背对背向她靠过来,手指时不时划过她的手腕,不一会儿,她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她没说什么,转身帮他解绳子,亲手解的时候才知道这被绑得多复杂,她正对着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各自解开脚上的绳子。
她沉默。
他等待。
他观察后发现绑匪每十分钟换一次班,并且会进洞查看一次。
又一次换班结束,他向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活动一下痛麻的手脚,悄悄往外走。
洞门口只有一人,而山洞不远处有一个简易木屋,里面灯光明亮,其他绑匪在里面抽烟喝酒打牌,屋外拴着好几只猎狗。
他四下查看,捡起一块脑袋大的石块,悄悄靠近那个看守,抬手砸向其后脑勺。没想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力道缓了缓,那人没被砸晕过去,一看人质居然跑出来,张口就要大叫。
突然一条腿横空劈来,划出细细的破空之声,绑匪撞到石壁上,直接昏过去。
岑礼回头看是尤雅,略略惊讶,“多谢。”
她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压低声音:“你疯了?知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枪,居然想逃跑,钱比命还重要吗!”
他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轻微颤栗,目光不由带上歉意,缓缓道:“今年发生了数起绑架案,结果全是拿到赎金后撕票。”
她瞳孔骤然缩小。
“放心,我能平安带你离开。”
至始至终,他的言行举止都很镇定,这给了她勇气和信心,恐惧的情绪稍稍缓解。
他将昏迷绑匪摆成和之前姿势一致,拉住她的手快速离开。
山路崎岖难走,尤雅还好,岑礼跑了一段距离就吃力得气喘吁吁。这时身后突然吵杂起来,人的破口大骂声,夹杂着狗的狂吠,明晃晃的火把带给人的不是光明和希望,而是死神的天罗地网。
被抓到就必死无疑。
游戏里跳下悬崖,真实的失重感没有让她产生恐惧,因为她清楚地明白那是游戏。但这是现实,有人拿着枪在追赶她,她引以为豪的古武在枪支面前毫无胜算。她身体在发抖,两腿仿佛灌了铅,明明在平时不足一提的运动量,呼吸却粗重的好似跑了十几个马拉松。
岑礼突然停下来,她焦急道:“怎么不跑了?”
他收回拉着她的手,冷静道:“我们分开跑,混淆他们的视线,逃脱的几率大一点。”不等她回应,手指方向,“你跑那里,我跑这里。”说完就往他自己那个方向跑去。
她跺跺脚,无法,只能按他说的做。
跑着,跑着。
夜风刮过耳畔“呼呼”作响。
他那么差的体力,还感冒了,跑不了多久吧……
越跑越慢,最后停下来。
她明白的,分开跑是唯一可能逃脱的办法——唯一可能让她逃脱的办法……
“入我道馆,学习古武,无论日后成就如何,唯有一条馆训必须牢记!”
“真正的强者应当海纳百川、匡扶正义,你们的拳头不是用来欺凌弱小。侠义精神时过境迁,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不要求你们舍生取义,但你们所作所为必须统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尤雅,你是大师姐,当为表率。爷爷要你一生坦荡、问心无愧,你能做到吗!”“能!”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跑。
跑到他们分开的地方,跑向他的方向,没跑两步,就看见他坐在树下,撑着脑袋,大口喘气。
他听到动静,抬头,“你……”
她伸手触碰他的脸,烫得惊人。
他呆呆地看着她。
他这辈子见过风浪无数,哪怕落在绑匪手里,面临死亡,他也只恐不慌,因为这是他预料范围内发生的事,无论结局是生是死。
今天却接连发生两件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且都来源于同一个女孩。
她跑回来;
她背起他跑。
人声狗叫仿佛一下子离得很远,充斥在他耳中的是她一下一下富有规律的喘息声。他的胸贴着她的背,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并不用特意感觉,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脸上的泪水,没有哭声,单纯而平静地流着泪。
他从未小看过她,但她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凛然。如一把石锤,一下下有力地敲打他蛛网盘结的心脏。
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沾上温热的液体。
他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给你十万。”
“你!”她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你觉得我是为了钱?”
他微微一笑,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不,我在客观上加重我们生还的筹码。”
“哼!”她加快了脚下步伐。
路过一片小潭的时候,他突然问:“扔过实心球吗?”
绑匪们带着猎犬追赶到水潭附近,猎犬们突然被打乱了步调似的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该死,怎么回事?”
“分头追,家伙都拿在手里,别让他们跑了!”
等他们跑远了,潭水突然一阵波动,尤雅背着岑礼爬上来。
大冬天,潭水冰寒刺骨,她咬紧牙关,回头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她心惊胆战,“你坚持住啊。”
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她也不问他原因,掉头就往山洞方向跑去。
跑到那个木屋,他让她停下来,说:“翻下抽屉柜子,看有没有枪支。”
她迅速翻找过去,“没有完整的,但一些奇怪的零件。”
“全部拿过来。”
东西摆在桌上,他用力摁了一下太阳穴,全神贯注地开始拼装。
那些零碎的部件在他手里迅速成型。
“开过枪吗?”
“怎么可能,那犯法。”她睁大眼睛。
他笑了笑,把一支枪递给她,“以防万一,拿着。”自己也拿了一把,四下看了看,发现角落里竟然有汽油,笑道:“你把这些绕着屋子倒,小心不要扩散出去,这个地方记得倒大片一点。”
她照他说的做好,隐隐约约又听到人生了,大约是绑匪们发现猎狗追到的只是包了石头的随身物品。
“好了,往反方向跑,最快速度跑。”说完很自然地把身体搭在她背上。
她背起他就跑。
跑了百来米的时候突然让她停下,给手枪上膛,往木屋方向射了一枪,“嘭!”木屋瞬间爆起熊熊大火。
她目瞪口呆,“怎、怎么这样?会被发现的啊……”
“好了,不用跑了,找地方躲起来。”
“为……”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已经昏过去。
她像瞬间被抽去主心骨,惶恐不知所措。脑海中回荡着他叫她躲起来的话,躲得掉吗?她不知道,却只能找了地方躲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木屋的火熊熊燃烧,并有向周围扩散的趋势。人声狗吠都往这里快速靠近,她蹲在草丛里胆战心惊,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十来辆直升飞机盘旋在燃烧的木屋之上。
“是这里?”
“对,信号从那个山洞里传出。”
“所有人武装准备!”
“解救人质是第一要务,必要时击毙绑匪!”
……
看着一个个训练有素的身影从飞机上跳下,尤雅松懈下来的同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洒在病床上的少女身上,那是暖暖的,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亮的白,以及床边一道模糊的身影。
“醒了?”水杯送到嘴边,她下意识喝了一口,冰得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知不知道应该给病人喝温水啊!”她怒。
“医生说你十分健康,只是吓晕过去,病人是给你喂水的人。”
她抬头,看见老K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厚厚的羽绒服,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俊秀的眉头微皱,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病美人模样。
她“噗”出来。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爸妈……”她忽然想起来这可是彻夜未归。
“没有通知他们,这是我对你个人意愿的推测,如果需要我现在让人通知他们过来。”
“不用!”
病房便安静下来。
他坐在病床旁,低头专注地看书。
她盯了天花板一会儿,盯了窗外一会儿,最后盯着他一眨不眨。
“有事?”他抬头。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吗?”
“哦,那些人一个不漏被逮住了。”见她还盯着自己,一脸不满意,想了想,补充:“火被扑灭了,没造成烧山,放心吧。”
她面无表情:“我的十万块。”
“我怎么能拿钱侮辱你?”
“那是我的血汗钱。”说完自己先笑了,向他摊手,语调轻快:“快,把我的血汗钱给我,一分钱都不能少。”
他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打量她,好像在观察一个陌生生物,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干嘛?”
“昨天的感觉怎么样?”他问。
她愣了愣,认真地回想了一遍,喃喃:“当时吓死我了,不过现在想想——”她眼中突然闪闪发亮,“好像还挺刺激的。”
他便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金色的阳光洒在他孱弱的面容上,杂糅出不可思议的温柔阴影。
他轻声道:“抱歉,还有谢谢。”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感觉好像八岁那年见义勇为被送了一面小锦旗,又骄傲又害羞。
突然,走廊外传来大片脚步声,“嘭”一声门开了,一群人哗啦啦涌进来,嫣嫣首当其冲:“小雅在你那里过夜怎么回事……额,哥你怎么了?”
尤乐冲过来的时候那是满腔怒火,老禽兽居然敢拐带他妹妹!然而当看到岑礼一脸病弱,而老妹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的时候,瞬间就平复了。
骄傲地想,也对,有他珠玉在前,凭那张老脸怎么可能勾搭得动他妹,想硬上也得看看小雅的拳头答不答应,看,这就是下场。
岑礼一脸自然地回答:“我发烧昏倒,小雅送我来医院。”
嫣嫣连忙走上去,感激地对尤雅说:“谢谢你了小雅,我哥这人不靠谱,发烧还硬撑着不说,我们昨天也喝多了……真的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