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发丝披在身后的少女双臂环在身前,撇了撇嘴, 毫不顾忌地说道。
玛蒙嫌弃道:“你真烦人,可以给个杀死你的具体的办法吗?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的,不然就直接把你带会巴利安慢慢折磨, 反正只要首领不在了谢尔特家族迟早会乱的。”
凛:“谁会把能杀掉自己的办法告诉敌人啊?”
“这可不是给你来谈判的时候,女人。”手上拿着闪着雷光的打伞的刺猬头青年咧着嘴冲着凛说道,脸上带着小孩子会被吓哭的凶狠笑容, “你没有别的选择, 就因为你……”
“呃。”
青年顿了一下, 有些烦躁地看向了玛蒙。
“她干了啥来着?”
玛蒙:“……总之, 她阻碍到了BOSS.”
“比起你们那个脾气差劲到一定程度的首领,有个小白兔似的小可怜在那眼巴巴地待着,我会蠢到不去把他扶上位而选择你们吗?”凛扯了扯嘴角, 冷笑一声说道。
她忽然想到了她的中原先生。
……那位自认为很凶又暴躁的,她的男朋友真的很温柔,从性格到面容, 无一不是。
偏偏他自己不这样想。
凛瞥了瞥那边的雷之守护者,无话可说。
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往日里柔顺乖巧, 纯良如同雪白蔷薇花的气质。
笼罩在白蓝色电光中的人随便抬了抬下巴, 言语间的轻慢与随意, 即使看着身陷囹圄神色眉眼间依旧好像手持掌控权。
这一次……再没了往日的感觉。
明明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声音言语, 甚至站姿都透露着“不同”的感觉——好像是和往日里间的模样隔离开来了般,这样的殊途,这样的……
真实。
“问题不光在于你想扶持谁上位,而在于你在觊觎彭格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凛耸了耸肩,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利益当前你难道要和我说彭格列和谢尔特多年交情吗?”
说完她笑出了声,好像感觉自己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说得也是,我认可你的观点,但。”玛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列维,语气中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列维,动手,来试试她所谓的不死之身,反正杀死了她的**也不一定完全能杀得了她,带着灵魂回去也是一样的。”
凛瞬间收起了笑容,脸上没有再带半分表情。
“电击而死?尸体会焦糊的。”
“那又如何?”
“……”凛歪了歪头,不置可否,“不过……灵魂…吗,你们是这样想的吗?”
接着她顿了顿,喃喃道:“也算不上错吧?”
说实话,凛还是挺喜欢这个说法的。
这种**契合灵魂的感觉,好像她还是一个人类一样。
然而悲伤的是,再如何掩饰,实际上她也早就丧失了这样被称呼的资格。
少女垂着眼叹了口气,表情平静而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高高在上的冷淡,好像已经习惯了即将要面对的现实结果,即使那是被无数人所恐惧的死亡。
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坐在树后枝干上的赭发青年凝视着她的模样,蔚蓝色的眼睛一片寂静,带着手套的手紧紧攒起,不知不觉已经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抠出了深深的痕迹,木屑缓缓地落下,好像他的内心有什么也随之粉碎后落下了。
“要为了自己的一时贪欲付出代价啊。”凛随意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周身囚笼之上的电光闪耀得愈发刺目,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好像下一章就要爆破开来,只无数细碎的声音夹杂相融制造出了比干脆的轰鸣声更加扰人的效果。
她坦然面对着死亡。
但……不知为何,从方才开始,内心就很是不安。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好像什么要发生了,或是什么已经发生了。
凛皱起了眉。
列维操控供着雷伞,咧着嘴睁大眼,正准备注入再加强电压的时候,一股力道来势汹汹,如同暴风雨夜海面的巨浪袭来,带着不可挡的冲击。
一个看上去少年模样的人阴沉着脸缓缓地走了出来,鞋跟在地面上敲出声响,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困住了凛的囚笼,瞬间就从中间裂开碎裂了,随着那股力向后翻着倒在旁边咔嚓出响,原本连接着的闭合电路断开后也对凛再没有了半分阻力。
少女情不自禁地拿一只手扯住了另一边的肘关节出,指甲掐住了自己。
不管是眼前的景象还是再无拘束的能力,都清晰地告诉她……这个人早就在这里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来得这样突然,这样得快,在她的心落下的瞬间又绞在了一起。
浓烈的意识到,她等待此刻已经太久了,那块落石终于砸到了她的身上,她再不用那样胆战心惊。
…凛知道,她知道会这样,但…真正到来了,还是让她难以忍受,那好像卡着喉口失去声音,身躯都痛得无法动弹的,究竟是她使用能力造成的影响还是精神上的难过与压迫,已经分不清了。
她本就没指望能让这具身躯活着,她今天出门准备狩猎的时候就做好让这具编号为No.169的身体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现在她活下来了。
……凛却觉得,还不如死了。
她的眼眸放空了些,好像在沉思,亦或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地站在风中,好像要化作雕像,甚至连手臂间不经意渗出的鲜血已经化作了线条顺着流过手心,绕着她的指尖落在地上,一下下地将那方寸之地染上深色,都不曾发现。
身上披着黑色外套的赭发青年嘲讽地勾着嘴角,目光随意地瞟过了她身上,接着好像没看到她似的,看向了那边的小婴儿和雷击使。
“这里——是横滨吧?你们有何打算?”
中原中也咧嘴,挑着眼反手拿大拇指指了指地面,用明晃晃挑衅的语气威胁道。
玛蒙直接“啧”了声,对木已成舟的任务突然夭折,还惹了个大麻烦感到万分的头疼。
被那骤然从天而降的重力压得几乎要躬下腰的列维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身高不怎么样的人,身上散发着杀气,两个人盯着好像原地只用眼神战了起来,好像已经在那一刹那打了个惊天动地。
“港黑的重力使吗……列维,我们撤退。”玛蒙撇开头,毫不犹豫地飘走。
列维尔坦:“哈?!就这样吗——不打一架吗!!!”
完全不知道什么港黑什么重力使的雷之守护者暴躁极了。
玛蒙仿佛视而不见听若惘闻,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队友。
被冷待但好像已经有种算了反正已经习惯了的列维尔坦转过头,对着那个漆黑的小矮子啧着撇了撇嘴,同样挑衅地比了个手势:“下次可就不会这样放过你们了!小不点!”
实不相瞒,其实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外表看起来硬是像是差距了十几岁一样。
到底是谁的问题呢。
暗杀部队的两人离开后,夜深的路道只有昏暗而苍凉的白炽灯光。
灯光之下,有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着,侧身垂着眼面无表情的赭发青年,也有目光冷硬而浅淡,顺着脖颈、手臂流淌着鲜血,脸色苍白得好像整个人都要与这冷冰冰的光融为一体的银白发少女。
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热量随着流逝的鲜血离开了身躯,还是夜风带走了她身上的温度,凛恍惚之间感觉到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冷,冷得好像比深冬之时还要刺骨,直直地穿透她的身躯,不留半分情面。
“谢尔特?”
他声音清清楚楚,甚至听不出压抑着半分怒气,只是平淡得可怕,没有半分潜藏在黑暗之中时的复杂与抑制,甚至不像是在质问,而只是单纯的提一声。
“……嗯。”凛轻声应道,手依旧扶着另一侧的手臂,即使袖子已经被血液浸湿了,空气中带着明显的血腥味,只是她置若罔闻。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来,顿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离开,任由身后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仿佛在计时的“嘀嗒”“嘀嗒”声,还停留在原地,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攒紧了拳,好像要将自己的手心都刺出血来,后又只得无力地松开。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那些回忆宛若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中原中也现在才发现,其实好像也没过很久,清晰地他连初次在海边见到她画着海景,被点明她不经意画到飘浮在海面上飘浮的太宰时愣住的表情,第二次见面时看到她蹲在昏暗的小巷子中等着他们将车移开时怀中本子上画着的蛋挞的模样都记得。
记忆化作了一帧帧的画面,一下下地提醒着他,在所谓的真相面前,如此的苍白与肤浅。
繁多的看着美好的记忆下面,到底隐藏着多少不堪,即使中原中也不愿去想,也难以抑制那些曾经被他忽略过的真相一个个的展开在眼前。
比如说,在第二次见面时,他帮着港黑的成员们随手抓住的那个逃犯,明显是在进入她所在的那个黑巷时看到她的模样才被恐吓得难以自控,之后到了审讯室完全无法审讯的进入癫狂状态……
她肆无忌惮的无视了自己的警告而随意的在夜晚出门。
出现在其他组织的基地里。
太宰……选择了她。
……
那天夜晚,在她离开横滨的轮渡之上,太宰治用衣物盖着的那具尸体。
在夜色之下甚至反射着月光的银色发丝,被迅速遮掩下来。
……又能是谁呢。
第74章 隔阂
凛站在原地, 任由鲜血淋漓落到地面上。
她利用能力屏蔽掉痛觉, 本应不该再这样难受才是。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优雅如同往昔被教诲时的模样, 好像那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并不存在。
青年笔直地往前走,步伐不带半分犹豫,也没有往她所在的地方再望半眼, 好像这样都嫌多似的。
直到那人完全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凛才感觉像是脱离般垂着眼,双臂环在身前似乎在扶着自己, 不均匀地呼着气。
“……骗子。”
她的声音极轻, 像是只是在念给自己听。
凛抿了抿唇, 你看, 她相信了啊。
但,她信不信,到底有什么用呢?
就这样走回去会在路上留下很明显的血印, 凛缓过神,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掏出手机想和谢尔特家的女仆队联系来帮自己处理尸体, 但当她指尖触碰到屏幕上的时候,动作却难以压抑地颤抖着, 好几次都点错了位置。
她真的冷静下来了吗?
凛终于停住了动作, 情绪思维和身体极度的割裂感让她的头再一次的钝痛了起来。
还没联系到人, 不能这么快死去, 谢尔特家族的秘辛之一, 有关于她的人身制造向来是被视为禁制的,任何一具尸体都必须密封回谢尔特家族再处理好才行。
她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衣服自然沾染上了地上的血污。
少女的眼神空洞了片刻,逐渐地缓过神来,她不知自己怎样的狼狈,但事实便是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谢尔特家主此刻像是坠入了泥潭一般。
凛看着指尖沾染的血迹,神色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身体撑不住了。
她闭上眼,似是陷入了沉睡。
【老爷子,搭把手。】
而随着这一声的传递结束,她的脸颊上蓦然又出现一道血痕。
……
中原中也停了下来。
这条路是回去的方向,如果她没有移动的话,也就是她一定还在原地。
……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
中原中也情绪波动极大,最终只得咬牙朝着旁边石墙砸了下,碎石不断地下落。
谢尔特家的家主——他在美国时遇到的那个少年又是谁?他们模样那样相仿,她又口口声声说她自己并没有兄弟姐妹,而先前他曾与太宰治擦肩而锅,那个讨人嫌的青鲭抱着的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纵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更多的还是随着躁动烦扰而来的质疑。
你看,她瞒了这么久,瞒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口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她是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吗?她……为什么要这样?
中原中也心里烦得厉害,想到深时又满是涩意,喉口的酸苦难以言喻,只是头都开始发热。
他转过了身,看着来时的那条路上还是安静得一片,没有半片人影。
那个人刚刚就不停地在滴血,虽然原因中原中也都不清楚,但光是看趋势都晃的骇人。
……干什么要这样想?不是所谓的不死之身吗?明明……千言百语都在阻拦着他。
中原中也又转过身,抬腿像是斗气一样快步往前都了一大段。
“啧。”
“………………啧。”
若不是芥川龙之介给他发了短讯,他何至于因为担心这个人而在解决完工作后顺着信息寻过来。
要是他今天没看到,她还准备瞒下去是吗?……她肯定会这样做的。
这样不像他,他应该果断地将这个人抛在脑后,若不是看在昔日那半分情面的份上,他肯定会让这个人付出代价的。
……只是现在,中原中也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甚至有些想发笑。
当初被他护着的,生怕自己这样的身份给她惹了麻烦,伤到了她半分的这个人,原以为精细脆弱如同琉璃的大小姐……谢尔特家的家主。
厉害得很。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很好笑,还在这里为这样的一个人担心,被从头骗到尾,像个巨大的笑话。
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回忆缠着他的手脚,好像要将他绑在这个地方,再往回拼命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