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凝没听见,手上动作不停。
他轻叹一声,上前环住她手臂:“警察马上到了,别把他打死了。”
方疏凝大口喘息着,看他一眼,终于扔掉椅子,疲惫地瘫坐在地。
柏池陪着她坐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一时都未说话。
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
良久,方疏凝突然问:“有烟吗?”
柏池诧异地看着她,在她平静地注视下,终于缓缓摸出来烟盒,抖出一支,送到她嘴边。
她用唇接过,他拿出打火机,指尖弹开盖子,而后倾身替她点燃。
方疏凝长得很像是会抽烟的女人,眉眼妩媚,姿态妖娆,两指夹着烟,神情舒展,看上去就像是那么回事,造不了假。
可实际上,她根本不会。
第一口就被呛到,眼泪都差点冒出来,咳嗽不止。
柏池皱眉看向她,想说,不会抽就不要勉强。
她却先他一步,缓缓道:“其实我试过抽烟,可是学不会,吸不进肺里,反而堵在鼻腔中,难受死了……最后也就放弃。”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她的叛逆出现在什么时候。
她明明最讨厌烟味了。
“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又想试试了。”
柏池敛眉,轻叹一声,倾身上前,拿过她指间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朝她压下来。
双唇被堵住的那一瞬间,方疏凝突然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每次接吻,都要添些辅助物呢?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舌尖探进去,烟雾在唇齿之间交换。她微张着嘴,连眼也闭上,汲取他所有呼吸。
所有的杂念都在这一刻摈弃,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
吻得难舍难分时,柏池的手也没闲着,从她的腰间一路向上,方疏凝身子微颤,没阻止。
直到警铃声越来越清晰,两人才如梦初醒般分开,柏池伸手拂过她的唇,好像是替她擦嘴。
然后,便是一阵无比尴尬的对视。
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都是冲动惹的祸。
警察们鱼贯冲上来,柏池这才反应过来,率先起身,然后伸手给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接着走到领头那人面前,和他细细交谈。
方疏凝沉默看着其他警察上前去处理徐明坤这个烂人,她才想起自己的包还在车上,指不定手机已经被打爆。
匆匆下楼,果然见到数个周清筠女士的未接来电。
她深呼吸一下,尽量平复心情,回拨过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她莫名松一口气,看来柏池没有告诉周女士自己被绑架了,不然指不定会掀起什么惊天大浪呢。
“妈,我在加班呢,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周女士沉吟片刻,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啊?吃饭了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她立即拒绝,“今天估计会弄很晚,我看到时候在公司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吧。”
周女士又不放心地嘱咐几句,这才作罢。
方疏凝挂上电话,感觉像解决了一件莫大的难题。
她实在不想让周清筠担心,当初她为自己的事已经够受累了。
身后动静很大,回眸看去,是一众人正下楼来。
徐明坤被警察带出来的时候,几近奄奄一息,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到死不活的,看得人心急,不清楚事实的或许还会以为他才是被绑架的那个。
和柏池一起去警局录了口供,出来时,已经很晚。
“你没跟筠姨说吧?”
“当然。”
他都不说,她怎么会说?
“今晚不打算回家?”
方疏凝轻应一声:“住酒店,太累了。”
柏池挑挑眉,试探般问:“要不要,去我那儿?”
方疏凝自然知道“那儿”指的是什么,她略微沉吟,须臾,缓缓点了点头。
路上,柏池不可避免地提起那个人。
“他这次进去,活不了多久。”
方疏凝抬眼看去:“怎么说?”
“他去年检查出胃癌,晚期,被上面压着,一直申请不到保外就医,这次再进去,相当于等死。”
这个上面指的是谁,二人自然心知肚明。
难怪,自己说要和他同归于尽时,他还那么开心。
“他早就该死了。”方疏凝冷声道,突然又想起什么,疑惑地看向柏池:“你怎么找到我的?”
后者一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我有朋友在路上看到你的车,发现是个没见过的男人在开,就拍了照告诉我。”
这胡编乱造的本事堪称一绝。
“哦。”方疏凝点点头,两秒后,又问,“哪个朋友?”
柏池思索两秒,继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齐巍。”
方疏凝愈发狐疑:“真的?”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得了吧,她可不想去招惹别人,免得又惹上一身烂桃花。
柏池不着痕迹地观她表情,大概是相信了吧……
他的公寓上次方疏凝来过,不过没上去,这次倒能一窥究竟。
在顶层,电梯直接入户,他输了指纹,门缓缓向两侧打开,让方疏凝先进。
房子很大,粗略估计应该有快两百平,一个人住完全是浪费。
柏池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十分高的人,装修绝不是敷衍而已,也非大多精英人士固有的简约现代风格,看得出应该是找知名设计师操刀,费用不菲。
他在后面进来,边走边脱外套,方疏凝听见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回头去看,才想起柏池的手臂被划伤了。
“你家里有药吗?我帮你处理一下。”
柏池看她一眼,点头,然后去拿药箱过来。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柏池接着脱身上的衣物,方疏凝看他在解衬衫扣子,便埋头先做准备。
用酒精沾湿棉棒,抬起头,目光一时有些移不开。
他已经脱下衬衫,上半身完全露出来。
柏池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肩宽,腰细,臀又窄,穿上衣服足以秒杀模特。
而两人虽然那啥啥过,但年代太过久远,方疏凝从没好好打量过他的身体。
此刻骤然得见,难免惊艳一把。
肌肉线条很完美,并非是那种夸张的类型,在她看来,就刚刚好,多一分少一分都达不到的平衡。锁骨很突出,绕过胸肌,再往下是人鱼线圈住的紧致腹肌,没有一丝赘肉。
但她也不是见了男性身体就脸红心跳手忙脚乱的小女生了,轻咳一声,抬起头,正好撞进柏池眼里。
他眼神玩味,笑意略显,就差没明着问,看够了吗?
方疏凝被他这一刺激,手上顿时没了轻重,酒精燥得他伤口疼。
柏池在她头顶轻喘一声,方疏凝一顿,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第54章
她瞪他一眼, 不满道:“你乱叫什么?”
柏池先是难以置信般气笑, 而后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示弱手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声音低哑, 缓缓溢出一个字来。
“痛。”
方疏凝顿时就软了心, 手上动作放轻, 语气却不比刚才温柔多少。
“谁叫你心猿意马的?”
到底是谁心猿意马?
柏池觉得好笑, 垂首凑近她耳畔:“谁叫你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我?”
话毕, 往她耳廓边上轻轻吹了口气。
方疏凝又是一抖, 立即引得他“嘶”一声。
“活该。”
她一雪前耻,还来不及自得,发觉两人现在的距离挨得极近, 他的脸微微一侧, 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她的。
遑论她耳边的细碎发丝还在空气里忽上忽下地飘舞,不时扫过他脸颊,勾得人心痒痒。
突然就想起,之前那个烟味十足的吻。
身子发热,方疏凝轻咬下唇,手上动作加快,替他消过毒后, 又接着上药,继而包扎。
“待会洗澡别碰到。”
她悉心嘱咐。
柏池垂眸看了一眼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纱布,若有所思地问:“我这个伤,得归你管吧?”
他为她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介于之前有“前科”,眼下态度不由得放软。
方疏凝将药品一样样装进箱,只睨他一眼:“人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有伤不叫唤,你好意思吗?”
柏池慢慢品味着方才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倒是听说过,可这男人有伤不叫唤……铁定是方疏凝独创。
他起身,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前,打开一看,果然空空如也,毕竟已经很久不在这里住了,幸好定时找了人打扫,不然指不定家具都积了一层灰。
还好角落里还有几瓶牛奶,他开了火装进锅里,慢慢温热。
“这个放哪儿?”方疏凝拿着药箱问。
“放那儿吧,我来弄。”他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道,“家里没食材了,点外卖?”
“不用,没胃口。”方疏凝神情有些疲惫。
柏池没说什么,只道:“去洗澡吧。”
他引她进卧室,从衣柜里拿一件白色浴袍出来,又说:“洗漱台下面有新的的毛巾和牙刷,你先暂时穿这个。”
方疏凝接过,没有丝毫犹疑地转身进了浴室。
其实这种时候,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是最好的,可惜,她没有这个选项。
柏池主卧的浴室很大,都快能赶上别人家一个卧室那般,但很奇怪的,没有装浴缸。
她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心理阴影,大概是因为布局时想到她。
她洗了很久才出来,水雾都积得厚重。柏池很高,但她也不矮,浴袍上身没有拖地那么夸张,刚好在脚踝上方几厘处,将腿围得严严实实。
客厅里没有人,地暖之前就打开,现在发挥了作用,房子里温暖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她慢慢走过去,柏池才从厨房出来。
他似乎早就洗完了,穿着件黑色的浴袍,发丝还有些润,泛着水光,全往后梳,但不妨有几缕落下来,给饱满额头增些神秘。
“茶几上有牛奶。”
他见她出来,微抬下颚以示意。
手上端着的是餐盘,大概还是点了外卖。
方疏凝走到茶几前,没选择沙发,直接在羊毛地毯上坐下,背倚着沙发沿,然后端起那杯热牛奶,送到嘴边。
真的很暖。
柏池点了海鲜粥,并三五小吃糕点,一一摆在她面前,仿佛专程等着宠幸。
她沉默看着,觉得这一切好像都美好得不真实。
在经历了一场恶心人的绑架之后,现在,帅哥、美食、温暖的房子,这些通通围绕在身边,让她产生一种先前的遭遇都是为了此刻而铺垫的错觉。
“多少吃一点,不然胃会不舒服。”
柏池见她迟迟不动,出声劝道。
方疏凝抬眸看他,目不转睛的,在柏池准备开口时,终于埋下头,舀了一勺粥到嘴里。
她把头发都拢到了另一边,他看着她露出来的脖子,上面还有泛红的印记,眼眸渐渐深沉,不由自主地抚上去。
方疏凝吓了一跳,侧头看他:“干什么?”
柏池倒丝毫没有尴尬,只轻声说:“红了。”
她明白过来,被徐明坤掐着脖子的画面又浮现脑海,不在意地摸了摸,只道:“我搓红的。”
被他碰过的每一寸肌肤,她都恨不得用高浓度酒精消毒,然后再用刷子使劲搓干净。
柏池淡淡“嗯”了一声,收回手。
似乎还挺舍不得的。
方疏凝莫名产生一股内疚感,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阻挠他的关怀,温顺地送上脖子任他检查才是正确做法。
诡异。
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念头?
她喝了一大勺粥,开始打量整个屋子的布局,想到什么,突然问:“我今晚睡哪?”
“你想睡哪儿?”
他反问道。
方疏凝拢起眉,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只吐出一个字来。
她说:“床。”
“行。”柏池点头,“你睡我的床。”
他特地着重了“我的”这两个字。
方疏凝狐疑:“你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只有一间卧室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
“其它卧室没有床。”他顿了顿,“也没有被子。”
他一个人住这里,只是为了平常下机后能有个休息的地方,平常偶尔也会回渺岸,所以也就没怎么布置过其它卧室。
他一般不会带人来自己这里,更不可能留人住宿。
这么一说,连睡沙发的可能性都掐断。
方疏凝沉吟两秒,放下勺子,面色无澜:“那我们一起睡吧。”
老天爷,要知道她说的“睡”,真的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绝没有歧义。
柏池却惊了惊,面上划过一丝不正常的红,轻咳一声,以掩饰真实心情,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欲的“嗯”。
嗯什么嗯?
她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淡声道:“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微顿,突然凑过去对上他的眼,笑意横生,“别想太污了哦。”
解气。
谁叫他刚刚嘲笑自己迷恋他的肉/体。
话落,她直接起身,朝卧室的方向走。
别的不说,柏池的床是真的软,躺着跟要陷进去似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窝好像比自己的更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