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同学已经大多走出教室下楼,有个回来探头说:
“从哥,有人找你。”
从傲一顿,收起注意力,希冀地迅速往窗外看了眼。
――只有失望。
不是她。
他还以为她只是跟他开个玩笑逗他而已。
现在看来确实不是玩笑。
从傲苦笑了下。
他转回头,起身打算走开,那女生却兀自跑进了教室,冲他说:“从傲,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冲动,还出手打你,我早就跟他说过分手了,但他就是不听,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现在我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从傲嗤笑,揉皱一张卷子,团起来擦着女生的耳朵飞出去。
“我不认识你,你们分手关我p事?他打我我也打回去了,就当被路过的狗咬了一口。倒是你,莫名其妙表白,莫名其妙害我被人打,找人当挡箭牌吗?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跑来了。”
“我……我以为你是为了我才跟他打架的。”庄琪支支吾吾地辩解。
“想太多了。”从傲眉目冷淡,“看到你我就想揍人,没人告诉你你多让人讨厌吗?”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啊!”庄琪露出哀求的神情,“那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才想跟他分手的。虽然你还不认识我,但是我们”
“喜欢?呵――”他轻轻挑眉,神色如退行的潮水,露出一片荒芜,唇角勾起隐晦的冷嘲表情,“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个词。
喜欢?
它可以有多廉价――
像现在这样廉价。
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痛他,让他怀疑所有,害怕另一个人对他是否也是这样脆弱的喜欢。而且眼前这个女生还是搞出麻烦来的罪魁祸首,她还敢大言不惭地跑来说喜欢他,分明是要他命吧。
“滚开。”从傲径直走过去,用肩膀撞开她,“别让我再看到你。”
庄琪被撞地差点摔倒,神色无措地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却又战栗。她早就知道从傲的名声,长得帅人又厉害,要是有这么个男朋友多有面子,但也只敢偷偷倾慕。刚好最近她同男朋友闹分手,在网吧碰到从傲,她就干脆把他拉下水,跟前男友说自己喜欢他。
没想到从傲真跟她前男友打了一架,才让她生出一点想法。
可真正面对了从傲,却发现以前那些根本不是谣传,他对女生一点都不客气……或许是因为还在被打的气头上吧,她可以下次再来找她,现在他们至少认识了,不是吗。
。
走出教学楼,从傲顿下脚步,忽然有些茫然。
他掏出手机,犹豫之下,给温如发了一条信息:【你请假了?】
盯了屏幕十几秒,她还没有回。
呼吸渐窒。
他头顶上初冬缀着霜水的树叶颤动,微光闪闪,风一吹,便“啪嗒”落在他脸颊,有什么在一滴滴地碎开,让僵硬的皮肤都跟着感觉到冰寒。
还是没有回复。
从傲低着头,眼皮沉沉垂着,右手捏紧,暗暗下了某个决心――
陌生的小区,他走在宽阔呆板的柏油路上,冰冷的双手揣在衣兜里,目光沉默地逡巡着模样相似的别墅,直到找到那幢屋顶上种着许多花,还搭了一架葡萄藤的房屋。
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容姨,看到他有些意外,她还不知道从傲出的事,只以为他是知道了温如请假来看她的。
“小如还在休息。”她说。
“我听说她请假了,过来看看。”从傲绷着脸,“我能见她吗?”
他重复了意思相同的两句话,强调着同一个意思:他想见她,而这很重要。
“进来吧。”容姨转身带他进去,犹豫着添了句,“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用太担心,她就是有点累着了。”
“嗯。我知道。”从傲嘴上答地好,心里却是半点儿都没听进去,觉得她是被他给气着了,兴许现在更生他的气,不要跟他说话了。
容姨领他到温如房间门口,她先敲门问了声,温如同意了,才让从傲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温如正坐在床头玩平板,穿着软绒绒的米色外套,带小猫耳朵的那种,房间里暖气很足,她的脸色却白地有些病态,笑起来显然虚弱,眼睛却还是亮晶晶地。
“你怎么过来了?”她轻柔地问。
从傲屏住呼吸,看到她的瞬间,感觉到身体一点点回暖,唇边忽然变得干燥,声音都吞吐犹豫起来。
“你没回我信息。”他声色喑哑,神色隐晦地低落。
温如一愣,想起什么,扭身从床头柜上捞起充电的手机,才发现静音了没听到他的信息:“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
“没事。”他平静地回,“你在生我气吗?”
“什么?”
“……打架的事。”他垂眸,连痛苦的提问都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温如心里有数,听他提起来,无奈一笑:“有一点,没想到你还会为别的的女生打架。不过我觉得事实应该不是大家传的那样,但打架,现在看来是真的打了……”她瞄见他嘴角的创可贴,若有所思。
“不是这样的。”从傲烦躁地拧眉,果断否定,坐在床边,捏紧手,“根本不是这样,我也不是为她打架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是她拿我当挡箭牌……”他解释了很多,语气又急又促,还要控制自己的音量,怕吓到她。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最后他说。
让从傲说出这样一句示弱的话,可见会有多僵硬,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赤诚黑亮的眼睛深深看定她,用无比笨拙的口吻,表达令他害怕的事情,希望不要发生。
温如有些讶异,她没想到从傲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乍听到这事情的时候,她确实觉得有些不高兴,因为听上去太唬人了,但她也清楚从傲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为女孩子做出这种事的人,何况是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女生,所以她稍微酸过也就算了。听了他解释之后,就更没什么了。
“只是一点点。”她小声说。
可从傲还是没半点高兴的迹象,他咬牙,吐露贪婪的心声:
“一点点都不要,可以吗。”
温如:“……”
“我很难受。”他的声音包裹着浑浊的痛苦,“他们真的很讨厌,我很讨厌这件事,我都被打了,特别疼,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我气,我不想你生我气。”
“为什么?”她安静地看着他。
从傲对上她柔和的乌黑眼睛,心砰砰跳动,喉咙干涸地说不出话来,余光瞥见窗外金黄的梧桐和阳光,有什么想要喷薄而出,却被一只手死命压下去,最后――
“我怕你不理我了。”
他将真实的话粉饰过去,真正想说分明是: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不会的。”温如轻声说,微微欠身,双手覆盖住他紧捏成拳头的手,她柔软的掌心抚过僵硬的指节,缓缓掰开五指,像拥抱一样握住,紧贴着,“而且现在也没生你气了。”
从傲深深看她,无声中仿佛呜咽了几声,依赖又满足。
她的手很软,白地近乎透明,如一枝柔软的山谷百合,它的美于他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他想折下它,永远地拥有。
从傲刚进来的时候,温如就觉得他状态不对,怪怪的,浑身围着一圈寒气,靠近都觉得冰凉。开口说了几句才发现,他不是被天气给冻地,是自己情绪闹地,活像个要被放弃的小孩,委屈地解释要求原谅,现在看她的眼神更是……
在拼命克制想要占有、确定的欲/望。
温如心底有些担心,以前她并不清楚从傲的情况这么严重,她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她的死刺激他彻底黑化,完全不知道可能他早就滑入到深渊,或者――从来没出来过。
他从一开始就待在一个黑洞里。
只不过她的出现,和离开,让这个黑洞彻底暴露,无法被他再隐藏压制。
第26章 电竞男神(9)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请假了。”从傲还是很在意地问。
“今天起晚了,而且怕你担心啊,我在家歇一天就好了。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平时从傲很少会主动去她班上找她,她也不想特地跟他说生病请假的事。
不想刚好撞上有事,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从傲沉声说,很执拗的语气,“如果你又没在家,手机又联系不上你,我要去哪找你?”
温如忽然有点心虚,眨眨眼:“我知道了。”
他这说的不就是她出国后的情况吗……那时候他多难受啊。
温如捂捂他的手:“你的手好冰啊。”
从傲静默地看着她,眼底汹涌,唇角微微一撇,仿若对她的话不以为意:“是你的手太冰了。”说着,就握住她的手腕,揣进衣兜里,紧紧攥住,在看不见的狭小的空间里,热度在指缝间回流,形成了只有一颗星球的小小宇宙。
他丝毫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当。
也许是不安鼓励了他的大胆,也许是她的主动让他自然而然有了反馈,他很难拒绝这种肌肤相触的诱惑,何况现在他很需要这样的确定。
从傲总是看上去排斥很多东西,凶巴巴,混不在意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障碍,他早已习惯以反叛搏斗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但也有想抓地紧紧的东西,只不过,对于在意的,他不会张牙舞爪,而是内敛和小心的。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他问。
温如一顿,转瞬考虑了很多,才回答:“老毛病了,我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但也能赖活着,虽然我看着病歪歪的,至少不像别人病来如山倒……”
平时的时间都磨在病上了,一直都是在那吊着,吊着吊着,这么些年也就过来了。
“很严重吗?”从傲没什么概念。但他平时看她也觉得很脆弱身体不好的样子,会让人忧虑,倒不至于惊险。
“还好啦。”她柔柔笑着,“别担心。你是不是翘课过来的。”
从傲耸肩:“无所谓的。”
“你不想念大学了?”温如语调平淡地问,这方面的话题他们还从来没聊过,她心里清楚以后会怎样,但还是得明面上提一提。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他如果觉得在这方面有遗憾,她也可以帮他。
“嗯。”从傲回地很果断,揣在兜里的薄长手指却暗暗捏紧,试探着问她,“我想打职业电竞。”
温如眨眨眼,缓声说:“你自己都想清楚了,我就支持你。”
这条路对与他来说并非遥不可及,也是最能发挥他天赋的一条路,按部就班念大学固然是大多人应当走的路子,至少有退路,但世上总有几个剑走偏锋搏一搏的,风险愈大,收获愈大。从傲自己想得很清楚,也有能力,他更不允许别人来阻碍扼杀他的梦想,他的出路。
他的家庭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困境,想要跳出来,往上走,去取异路功名也许是更适合的道路,因为一无所有,就会更想赌一把。
从傲深深看进她眼里,语调带笑:“你要怎么支持我。”
温如笑眯眯地说:“哦,就精神上支持你。”
“……”从傲挑眉,摩挲着她的小指头,“就精神上?”
“物质上我不早支持你了吗?”温如理直气壮地说,“苟富贵,莫相忘啊,从傲同学。”
“行吧,我怎么会忘了温大小姐你?”
温如噗嗤一笑。
“笑什么?”从傲哼哼。
“就是觉得你这么叫我特别奇怪。”
“他们背后都这么叫你。”从傲说出别人的八卦。
温如盯着他瞧,语气认真:“但你跟他们不一样啊。“
从傲忽然冲她笑了一下,唇角冒着坏气:“是不一样,我可以当着你面叫。”
温如:“……”
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在撩她?
一定是吧,笑得这么坏坏的样子,搭上一副俊朗的眉眼,太讨女孩子喜欢了。
从傲见她盯着他瞧,不自在地扭过头:“别老看我。”
“看你长得帅啊。”
“这个我知道。”
“好自恋哦……”
“没有。”从傲瞥她眼,咕哝说,“你不也喜欢吗?”
他的口气像是在说她喜欢的不是他,是另外某个第三人似的,特别不好意思。
温如:???
她竟然被带坑里去了,长本事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啦?”她忽然欠身凑近,下巴差点就要搁在他肩膀上,软软的吐息喷洒,弄得从傲浑身肌肉都绷起来,扭都扭不动,肩胛骨上那块更是紧张地凝固,顶着外套,一动不动。
她为什么要离他这么近!
近到都可以亲他了!
会亲到吗?
不会吗?
会不小心亲到吧……
“你是没说过,但是我知道。”从傲仓促地说,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话上,余光瞄着她渐渐靠近的娇嫩脸庞,猜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亲上他,然而――
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温如只是把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然后脸退远,细柔的手指隔着几层衣服,捏捏他的肩膀,娇嗔道:“你怎么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