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桐坳村的路却都是那种小小的黄泥路,还好今天没下雨,否则她要是过去非得糟蹋掉一双好鞋子不成。
除去她准备拿去给她爹妈的几颗野鸭蛋,谢红英也托了点东西让她带过来。谢文秀挎着个小篮子,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去。
路上遇上几个三桐坳村的村民,还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哎呦,又来看谢校长啦?这回又拿了不少的东西过来吧?上回你姐也来过,还带了不少东西呢,谢校长有你们这两个女儿,可真是有福了!”
她爸谢国昌虽然被PD下放到三桐坳村,但是这里的村民并没有因此而看不起、针对她爸妈。相反的,因为她爸以前大力发展学习,还资助过乡下一些读不起的穷学生念过学,他的名声传出去了,得到了很多人的敬重。
谢文秀面色红了红,觉得自己并没能为爸妈做什么:“婶儿,瞧你这话说的,这当儿女的不就是应该多孝敬爸妈吗?”
她跟姜爱华的条件不如她大姐好,平时能给的也比较少,她能做的就是得了空闲就跑过来给她爸妈洗洗衣服,别的也做不到什么了。
那婶子撇撇嘴不说话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瞧瞧谢校长生的俩闺女一儿子,一个个都多有孝心?说什么当儿女的就该多孝敬爸妈,可儿女们长大了,孝不孝敬的,还不是凭他们的良心?
要是真遇上那种白眼狼,你又能咋办?
走了没多久,谢文秀在路上遇到了来挑水的弟弟谢文彦。
谢文彦今年十六岁多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光窜个子不长肉,此时他就用自己那张单薄的身子挑起了两桶水,晃晃悠悠地朝前走着。
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就撒出来一些,落在地上,溅起一些黄土灰。
谢文秀见以前在家里被宠着长大的弟弟干着这样的活,心里头一酸,梗着嗓子赶紧朝前头叫了一声:“文彦!”
谢文彦听见他二姐的声音,身子顿了一下,赶紧把扁担放下来,转过身子就见着了他姐。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叫道:“二姐,你咋来啦!”
“我来看看爸妈和你,顺便跟爸妈说件事情。”谢文秀几步走到谢文彦身边,拿手比了比俩人的身高,见才十六岁的弟弟竟然比她还要高出几公分了,眼里有些吃惊,“呀,咱文彦比姐还要高了,姐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小小一个团子,总跟在姐后面跑,要姐抱呢!”
谢文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额头,说道:“姐,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是个大人了!”
说着他朝谢文秀举了举自己骨瘦如柴的胳膊,似乎想让她看看自己的肱二头肌,但发现自己太瘦,没眼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
谢文秀是满心满眼的心疼,却还是抿着唇笑笑,踮起脚尖揉了揉他额前的碎发,说道:“嗯呢,咱家文彦长大了,能撑起整个家了,姐为爸妈感到高兴。”
是啊,他们几姐弟从小生活的环境不说很好,但打小还没干过什么重活。她跟大姐尚且如此,家里最小的谢文彦就更别说了,可以说是打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哪怕以前闹灾荒严重的时候,他也没饿过肚子。
可是以前的那个弟弟长大了,能用他小小的身体撑起这个家了。谢文秀又高兴又难过,她把篮子递给谢文彦,说道:“你帮姐拿着篮子,姐来跟你比比力气,看看能不能挑起这两桶水。”
谢文秀说着就要去挑担子。
可是谢文彦哪里不懂他二姐心里想的啥?他二姐那是心疼他,想要帮他挑水呢!他不肯接篮子,把扁担往身上一放,咬牙一攒劲把水挑起来,迈着步子就走了,还招呼着他二姐:“行啦二姐,你现在的力气哪里比的过我啊?我可是个男子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爸妈要是看到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谢文秀见他弟挑起扁担就走,只能作罢了,跟在他的身后,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眼眶有些湿润了。
谢爸、谢妈见到谢文秀来了,的确高兴得不得了,嘘寒问暖的问了她一些事情,得知谢文秀把二房的闺女抱过来养了,俩人也不反对,都说只要谢文秀喜欢就成了。
他们是知道的,她家二闺女一直想生个闺女,只不过生老二的时候伤了身子,好几年了也没怀上。能抱养个闺女,也是件好事。
他们闺女性子好、心地善良,甜笑这孩子能被他们闺女养在身边,也算是她的福气。只不过有一点可是要说清楚的,谢妈说道:“你把二房的闺女抱过来养妈不反对,但你一定要跟二房的说清楚,这闺女既然给了你,那以后就不能反悔了,总不能叫你养大了,他们再要回去。”
谢妈虽然性子软,但关键时刻却很有主意。
谢文秀点点头说道:“妈,你说的这个我都明白,到时候我会让二房的立字据,还准备给甜笑办个满月酒,让村里大家都知道甜笑现在是我闺女了,等她一满月,就把户口上到我们这边,不怕二房的将来跟我们要人。”
“欸,好,你做的好。”谢妈点点头,又问,“这满月酒是什么时候办?到时候我们作为甜笑的姥姥姥爷,肯定得过来吃酒的。”
“就在三天之后,六月初六那天。”谢文秀说道。
谢妈笑道:“六月初六可是个好日子,将来这闺女肯定能顺风顺水的。”
“爸,妈,这是我上回捡到的几颗野鸭蛋,给你们带了点过来。”谢文秀把篮子递过去,“这里面还有大姐托我带来的茶叶,还有妈你让姐夫给你带的鞋面、顶针和线,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谢妈不肯收野鸭蛋,非让谢文秀拿回去给旭日和东升那俩孩子吃了补身子,直到谢文秀说给家里留了不少,这才勉强的答应了。
一家子又说了会子体己的话,谢妈让谢文秀留下来吃饭,她今天就把野鸭蛋给炒了,谢文秀则说着不用,家里头还有事情要忙,得早点回去,谢妈、谢爸这才送她出了门。
跟她一并去的还有谢文彦,家里水缸大,他还得再挑两桶水才能装满。
“姐,我那小外甥女真长那么好看呢?就跟小仙女儿似的?”谢文彦忍不住问道,这是谢文秀刚刚在堂屋里跟谢爸、谢妈介绍甜笑时亲口说的,她说甜笑长得跟小仙女儿似的,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唇,额头上还有一颗小米粒儿大的朱砂痣,可好看了呢。
谢文彦他大姐和二姐都生了俩儿子,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外甥女,他还没见过甜笑,就很好奇了。
谢文秀笑了笑,虽说夸自己闺女儿长得像小仙女儿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味道,但她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甜笑就是她心中的小仙女儿,所以她也没有不好意思,说道:“你姐啥时候骗过你啊,等三天之后的酒席上你就能见到她了,保准你喜欢的不得了。”
俩姐弟说说笑笑着,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这儿的日子虽然难过了一些,但只要亲人在身边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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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升特别喜欢甜笑,每次甜笑眯着眼睛笑的时候,他都很想在甜笑的小脸蛋上香一口。可是他想起哥哥告诉过男孩不能亲女孩子的话,每次都忍住了。
唉,要是自己也是女孩子多好啊,就能亲亲妹妹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东升跟谢文秀说过几次自己要穿裙子,谢文秀一问原因,被逗的捧腹大笑。
东升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要笑,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他从茅房里嘘嘘完,把手洗的干干净净了才回房去,因为妈妈交代过他跟哥哥,一定要把小手手洗干净了才可以跟妹妹玩。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
他竟然看到他哥哥姜旭日在妹妹的脸上香了一口!重重的香了一口!他甚至还听见了‘啵’的一声!
东升怒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为什么哥哥不让他亲妹妹,哥哥自己却偷偷的亲妹妹,这不公平!
他几步走进去,撅着嘴巴气呼呼地质问旭日:“哥!我刚刚看到你偷亲妹妹了!”
旭日心中一惊,洁白的脸蛋上红了红,然后咬唇说道:“我没有亲。”
东升瞪大眼睛,他简直不敢置信,他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哥哥就是亲了妹妹,哥哥竟然还狡辩?他涨红了小脸,指指门又指指甜笑:“我明明就看见你亲妹妹了,我就站在那儿看到的,哥你骗人!”
旭日因为撒谎心跳的很快,但是他低头看看甜笑正对他笑着,还是说道:“我没有骗人,我没亲妹妹,我那是……妹妹脸上有个蚊子,我那是给她抓蚊子。”
“你骗人!哪里有虫子,你给我看看我才相信!”东升不依不饶,他心里委屈的要命,哥哥真是个坏蛋,不让他亲妹妹,自己却亲妹妹……
正在这个时候,爱梅来了。她是来看甜笑的,自从甜笑被抱到三房之后,她一有空就来三房玩,跟旭日和东升的关系也好了起来。
此时她见他们兄弟两个闹哄哄的似乎是在吵架,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呢?我在外面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东升见了爱梅,心想正好让爱梅给他做主。他张嘴想要把旭日的‘罪行’供出来,旭日却抓住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你别跟爱梅说。”
“我就要说!”东升甩开旭日的手,反正是哥哥先骗他的。
旭日小声说道:“你要是不说,我下次带你去河里抓鱼。”
“……”东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沉默了,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天知道他老早就想跟哥哥一起下河去抓鱼了,可是哥哥说他太小了一直不让他去,所以当旭日用这个做条件的时候,东升的内心产生了波动,最后他选择替哥哥隐瞒这件事情。
见东升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旭日这才跟爱梅说道:“没什么,东升说他尿到裤子上了,怕我妈知道了揍他,所以让我给他出主意。”
东升:“……”这是什么掩饰的借口,为了不让爱梅知道他亲了妹妹,就可以随便污蔑他吗?他什么时候尿裤子上了呜呜呜,他已经三岁了,自己会尿了!
爱梅听见旭日的话,目光落在东升的裤子上,结果真看到他的裤子上湿了一片,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道:“东升你也太笨了,都三岁了还会尿到裤子上,三婶回来肯定会打你屁股,你快点把裤子脱了拿到外面晒干吧!”
“……”东升的脸色涨红,他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哥哥乱说!他裤子上的根本就不是尿,是他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到裤子上了,裤子才湿的!他想要说自己没尿裤子,可是旭日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别说,说了我就不带你去河里抓鱼了。”
东升:“……”
呜呜呜呜呜他心里苦,哥哥欺负人!
这时爱梅已经把注意力放到甜笑身上了,她坐在小摇床边,轻轻的摇着摇床,跟旭日说道:“旭日哥,你看甜笑是不是长胖了一点?”
“嗯,妹妹比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要胖一点,头发也长长了,还有她手指甲也长长了,但被我妈剪短了。”旭日说道。他还有个秘密,他把甜笑被剪掉的指甲用一个小盒子装起来了,这是甜笑被剪掉的第一段指甲,他觉得很有收藏的价值。
东升心里有点吃醋,但也挤过去,跟他们说起甜笑的事情来。
姜宝珠一个人在二房很无聊,她爸妈都去干活了,让她跟姜爱梅玩,可是姜爱梅一眨眼的工夫就出去了,她不用猜就知道姜爱梅肯定是去三房了。
她在心里骂姜爱梅真是个蠢货,自己的亲妹妹不疼,偏要上赶着去疼外人。可偏偏姜宝珠这样的‘蠢货’,上辈子混的竟然比她还要好,长得虽然一般但嫁了个老实对她好的人,家里有点钱,做了点小生意。
反倒是她,想要的多,却什么都得不到……
姜宝珠心里恨恨地想,上辈子是她没经验,这辈子的她有上辈子的记忆,肯定能够让他们二房过上好日子,抢走甜笑上辈子得到的一切!
她一个人在房里实在无聊,可她怕被人嘲笑又不想在头发没长出来之前出去,所以只能去三房找姜爱梅。
她才是姜爱梅的亲妹妹,姜爱梅得陪她玩!
到了三房,她就看见姜旭日、姜东升和姜爱梅三个人都围在甜笑旁边,夸甜笑笑起来真好看、真可爱。她心里嫉妒快要发狂了,脸色拉下来,阴沉着脸朝姜爱梅叫道:“姜爱梅!妈不是让你陪我玩吗?你跑到三房来做什么?甜笑已经不是你妹妹了,我才是你妹妹!”
姜爱梅见是姜宝珠,有些提不起精神。尤其是听了姜宝珠又跟她说甜笑不是她妹妹的话,她心里有点烦躁,没有理姜宝珠,而是继续逗着甜笑。
跟尖酸刻薄的宝珠相比,甜笑简直就是治愈的小天使。
姜宝珠见姜爱梅竟然不理她,气的脸都歪了,她怒吼道:“姜爱梅,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要是还不理我的话,我就去告诉咱妈,让妈来收拾你!”
刘桂芬已经跟姜爱梅说了好几次甜笑不是他们二房的闺女了,不许她再去找甜笑,否则就要打她。
姜爱梅有些踌躇,她既怕姜宝珠真的去刘桂芬面前告状,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她还没跟甜笑玩够呢。
旭日看了姜宝珠一眼,眼里带着嫌弃和看不上,朝拿不定主意的爱梅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妈回来真打你了。”
姜爱梅看看甜笑,没忍住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说道:“甜笑,姐姐下次再来跟你玩。”
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到姜宝珠身边,她拉着一张脸显然不高兴,也不牵姜宝珠的手,直接就走了。
姜宝珠赶紧追上去:“你怎么那么喜欢甜笑?她又不是你亲妹妹!”
姜爱梅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她是我亲妹妹!”三婶说虽然甜笑被抱到三房去了,可甜笑还是她的妹妹。
姜宝珠见她那么固执,心里也很生气,大叫道:“她不是!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只有我一个人!”
这回姜爱梅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姜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