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突然响起咚地一声闷响,是有人饿一天,终于受不住昏倒,引起一阵低呼。
云卿卿懒懒地探头看一眼,正好是厨房采买的管事。平时估计是没少吃好的,吃得整个人都圆滚滚的,饿这会就受不了。
许鹤宁回头看一眼,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这是?”
她慢吞吞地说:“估计是饿晕了吧。”
饿的?
那人也跟了他有三四年,他正好一眼又扫到那鲤鱼,一指吩咐道:“正好把这鱼给他们分了。”
云卿卿闻言脸色微变,想要阻止,可他刚才声音挺大的,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她这个时候阻拦,太落他一家之主的面子。
而且那鱼……她抿抿唇,到底是示意同样变了脸色的李妈妈端出去,顺带让管事都先散去。
许鹤宁不知道自己无意乱了她的计划,鱼端走,松口气坐下来用饭。
云卿卿平时吃饭就不怎么说话,只专注餐桌,她今天比往日更沉默,许鹤宁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等到用过饭,云卿卿漱口,一言不发回到屋里,在炕沿坐下。
晚风徐徐,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几颗明亮的星子挂在天空中,忽闪忽闪。
李妈妈跟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夫人方才做法是对的,侯爷是一家之主,不知道你的打算,不是有心的。”
她当然知道,但脸上笑容还是有些勉强,说:“没事,我一会跟他说。今天是我该先派人说一声的。”
她的疏忽,确实怪不了他。
许鹤宁坐在外边喝茶,差人去前院找陈鱼,想问问浙江今天有没有来什么消息。陈鱼一天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等人回报说前院也没找到人,许鹤宁这才纳闷地往屋里走,准备冲个澡。
他昨儿就把书房那本中庸拿回屋,有借口能在屋里看书,呆得光明正大,即便不和云卿卿说话也不会尴尬。
不想今天云卿卿在他走过的时候,喊了他一声。
“侯爷,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许鹤宁脚步一顿,侧头去看边上坐着的少女。她脸颊白皙,唇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抹胭脂,有着诱.人的颜色。
他自然是巴不得两人多些亲近的机会。
许鹤宁没有迟疑,神色如常的坐下,手却有意地捋了下腰间玉佩流苏,让它工工整整的落在袍面上。
云卿卿向来直率坦言,要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在他坐下后三两句就把发现管事有猫腻的事告知。
怕他不相信一样,把账本也给他过目,一条条指出有问题的地方。
两人难得挨那么近,她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可许鹤宁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关注,越听神色越难看。
“我这人爱躲懒,所以就想了个能用懒办法解决的方式,让他们都饿着站外头反思。一来是磨他们性子,立威信,二来也是给犯错的一个机会坦白从宽。”
她不紧不慢说罢,拿眼睛瞥了他一眼。
许鹤宁被她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坏了她的事,当然也明白她没有当面阻拦是在维护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为她的体贴欢喜,可还来不及深思她这份体贴有没有包含别的意思,就开始懊恼。
他怎么就不知道细心些,先问一句院子里管事的事,也不会叫她白费了那么多心思,临门一脚因为他半毁了。
正是他暗悔的时候,云卿卿低低地再说道:“那鲤鱼,是我亲自下的厨。”
她腰还没好,但想到自己先前失职,就想着再给他做点爱吃的,起码是份心意。一道红烧鱼,她在灶台前站得一身冷汗。
结果他直接赏人了。
许鹤宁脑子嗡地一下,抬头见到灯烛下的少女看向自己的眸光幽幽,头皮都在发麻。
——他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
“卿卿……”他紧张地喊她闺名。
云卿卿多少是觉得有些委屈,深吸气,很快又笑开落落大方道:“没事,本也怪不得你,是我没提前给你送信。先前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我疏忽,没关系,我明儿再给你做鱼。我今天让人买了十几尾鲤鱼就养在厨房,够吃好几天的!”
许鹤宁在她大度的温柔中浑身一颤。
他听到什么?十几尾?!这算不算难消美人恩?!
就在他还在十几尾鲤鱼的震撼中,不见一日的陈鱼焦急从外头走来,见他坐在临窗的炕前,隔着老远就喊道:“大当家,出事了!”
许鹤宁回神。陈鱼这些年已经稳重许多,闻言知道肯定是大事,当即让他进屋说话。
陈鱼脸色铁青来到他跟前,先是看了云卿卿一眼,在许鹤宁的催促中声调都微微颤抖地说:“大当家,我把人给弄丢了。”
什么人弄丢了?
许鹤宁剑眉拧紧,神色一冷,整个人都凌厉不少:“什么不清不楚的!”
陈鱼一闭眼,“四妹在京城里丢了!”
许鹤宁嚯地就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
方挽晴不是被柒儿送回浙江了,什么叫在京城丢了?
下刻,他想到什么,脊背发僵,转动脖子去看云卿卿。果然她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正打量他,就像是在重新衡量什么。
操,这他娘的误会又大了!
许鹤宁浑身紧绷,他最近跟带鱼字的都犯冲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云卿卿:呵,大猪蹄子,渣男,我还给你下厨!
许鹤宁:我能在火葬场的路上畅快奔跑,首先要感谢猪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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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卡文更新晚了,实在抱歉。那啥……方挽晴其实只是个引子,没有过多的剧情,不用担心。
第31章
“陈鱼,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许鹤宁声线冷冽,若不是和陈鱼有出生入死的感情在,他拳头早就挥过去了。
陈鱼惭愧地耷拉着脑袋低声:“义兄,我错了。”
“你他娘还知道该叫老子兄长?!”许鹤宁到底没忍住,推搡他一把。
陈鱼连连退了几步,自知被打也是活该,默默承受。
云卿卿在边上思绪千回百转,此时自然察觉到事情可能有异。
两个爷们,一个表情阴得能滴水,一个犯错蔫得像隔夜黄花菜,她索性啥也不想了,静看下文。
许鹤宁此时伸手,就那么隔着距离重重点了点陈鱼:“你今天说不清楚,我就打死你送给老二当说法!”
他刚才被云卿卿那一眼看得心里不好受,但还算冷静的,此时就该先把事情前后闹明白。
“义兄,你让我派柒儿送走四妹。四妹哭得伤心……”陈鱼低声坦白,“她什么时候这样哭过,我心里一软,就让柒儿先带她到客栈住下,想让二哥进京来劝她回去。”
很好!
许鹤宁听到这,真是被气笑了,咬牙切齿又指了指他:“你还真是做到了啊,还真自己找地儿把人养着。陈鱼,你多久不泡河里了,怎么这会脑袋反倒进水了?!”
“我……”
“你什么!还不找人去?真要在京城里出了点事,老二不扒了你的皮!”
许鹤宁烦躁吼一声,脸色铁青重新坐回炕上,气得大口地喘气。
陈鱼仍低垂着头说:“我暗中找一天了,连柒儿都不见了。客栈的人说,两人昨夜之后就没有见到,屋里也没有留一封信,银子也没结。大当家,柒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是不是他们遇到什么麻烦……”
何况两人都会武,方挽晴是姑娘家不假,拳脚功夫都还算不错,一般情况下脱身没有问题。
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恐怕是脱不了身。
可京城里,谁会盯上他们?
陈鱼想不明白。
许鹤宁闻言沉默片刻,暗色的瞳孔中闪过抹狠厉。
陈鱼可能不全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可他自己知道的,盯着他的人很多。除去皇子,还有盯着云家的那批人,那些人都恨不得用他来把云家打入深渊,先前拿聘礼说话就是开端。
方挽晴是不是被这些人抓去,试图逼问出什么,想要拿捏他。
“卿卿……”许鹤宁从来没觉得这样疲惫过,伸手按了按眉心,侧头去看沉默良久的少女,“此事有误会,我确实不知情,也没有别的想法。可眼下人不见了,是在我让送走后不见的,我得给老二一个交代。二是……我怕有心人利用。”
云卿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淡淡。许鹤宁见此,说到一半的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下去,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是不相信陈鱼的那些话吧,如若换了他,恐怕也得多疑。毕竟太过巧合。
许鹤宁拳头用力握紧,闭了闭眼。
可是事情出了,谁也不想,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等我回来再给你赔礼!”
许鹤宁站了起来,郑重的话后,去拽住陈鱼的襟口半拖着人离开。
云卿卿在他离开后,若有所思用手指甲抠了下裙面上的刺绣,忽略腰后隐隐作疼的伤处,站起身喊来李妈妈:“给我备车,我要回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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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卿回云家的事,许鹤宁是赶回兵马司时收到的。
陈鱼脸色发白,在他眼中闪过黯然时说:“大当家,你揍我一顿吧。”
“要是打死你能解决事情,我肯定会下手。”许鹤宁搭在腰间的手狠狠握了一下剑柄,随后松开,去吩咐让今晚当值的留意各处。
他在京城,龙困浅湾,手上那点人根本不够用,也是没有办法才让兵马司属于自己管辖的人去参与搜寻。
吩咐过后,他冷着脸让陈鱼带他再去客栈,想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而云卿卿那回到云家,问的第一句话是云老太爷:“祖父歇下了吗?我有要事跟他老人家商量。”
管家本就被她突然回来吓一跳,当即先跑去禀报。
云老太爷倒没歇下,还在书房看书信,见到她披着斗篷带着一阵夜风来到跟前,实在诧异。
“怎么了?难道是那个小子给你气受了?”
老人半开玩笑,叫人给她看座。
云卿卿在马车躺了会,腰后还疼得有些发麻,谢过后就坐下,摘掉斗篷抿抿嘴说:“我夫君那儿遇到棘手的事了。”
云老太爷怔了怔,把手上的信放下,神色严肃:“什么事。”还让她半夜一个人跑回来。
云卿卿本就是来求助的,三言两语把事情道来。
“你倒是还能定下心来帮他找人。”老人听过后,意味不明看她一眼。
“这事又不能怪他。”
他先前的为难,她看在眼里。
在陈鱼开口前,她确实多想了,觉得是许鹤宁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可她不聋不瞎,自会分辨真假,最后发现是自己多疑,心里梗着那么些不舒服也还是认同许鹤宁的做法。
他要是这个时候说不管不问,那该是个多没有担当的男人。
君子光明磊落,她觉得许鹤去找人没什么不对。何况他说了,回来会给她赔礼道歉,不管两人现在关系如何,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当然希望先把事情解决了。
云老太爷笑一声,让云卿卿莫名想低头,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掩饰什么情绪,就是不想去正视老人的目光。
“他手下确实没有多少可用的人,都被人盯着呢。”老人笑过后唔一声,当即就喊来人,吩咐让暗中去和许鹤宁接头。
同时还吩咐云家的暗探,看看有没有能提供的消息,都一并送过去给他。
云卿卿稍安,老人见她松口气的样子,扬了扬声说:“来,陪我下棋。”
哪知她哎哟一声,伸手去扶腰:“祖父,我腰疼,不能久坐,先回去躺一躺。”
表情夸张站起来就要逃。
谁要跟老狐狸下棋啊,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云老太爷被她狡猾躲懒的样子气笑了,抄起书本就想砸过去,要动手又回想起来这是孙女,不是那滑头的孙儿,打不得!
气得老人笑骂只能笑骂:“都跟你兄长学坏了!”一说下棋,跑得都比兔子快。
然而,云卿卿还是没能躲回屋里,就被管事紧张带进来的人给绊住脚步。
“阁老,这位先生说受贵人之命,给您送几个人过来。”
管事神色古怪,正好跟来人堵了门口,云卿卿只能先把兜帽重新罩住头,退到老人身边站着。
今晚一个两个都不请自来,云老太爷皱眉,待同样穿着斗篷的男子把脸露出来,叫他震惊。
“郝先生怎么来了?!”
郝卫廷,是太子身边的谋士!
云卿卿在家里偶尔会听到父亲和祖父会提起这人,暗中偷偷去打量那人一眼。
只见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满身书卷气,十分儒雅。
郝卫廷有礼地朝云老太爷先揖礼,随后歉然地说:“半夜来扰阁老,该是我们的不是。可此事紧急,贵人发现后就不敢耽搁,找到人后本该送到肃远侯府的。但我在路上收到肃远侯离府的消息,见快要宵禁了,只好先把人给阁老送来。”
云卿卿闻言,心头突突一跳,隐隐有预感。
云老太爷亦然,面上不显抬手请人落座,郝卫廷却摆摆手,请示是否能把人先带进来。
很快,云卿卿就见到年轻的一男一女,脸上带着惶色来到书房。
男的她认识,正是柒儿,至于那眉眼带着英气的姑娘,不用多去猜测,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方挽晴。
为什么两人会被太子的人给送过来。
云卿卿一刹那间脑海里冒出许多可能,云老太爷已经看了过来,似乎是在询问这是不是她今晚要帮忙找的人。
她点点头,云老太爷知道郝卫廷还有话说,便道:“卿卿,你先带人下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