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我问的，现在轮到你去问了，哥。”卫越不大喜欢叫哥哥，因为他和卫铭就差四五十分钟，这次倒是叫的勤快。
第一次开口问别人，卫铭有点不好意思。
“叔叔，你知道……”
卫铭刚开口，迎面而来男子就说了一嘴听不懂的话，他依稀辨认出不知道三个字。
卫铭耸耸肩：“再换个人吧。”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仨人晕晕乎乎按照路人的指点找方向，还累的不得了。
“你们可以坐公交车，往前一走就有车站，问问售票员你们该坐哪路车。”
“谢谢阿姨。”
卫真不愿意去找公交站，一屁股坐在路边上：“我好累，我不想走路了。”
卫铭提议：“那，咱们坐出租车吧？”
“咱们的钱够用吗？”
仨人掏出来兜里的钱汇总到一起，吃完雪糕买过一次水，现在就剩下一块多钱，他们生来没为钱操过心，此时此刻却犯了难，这么点钱能不能坐到家里，要是兜里没钱，人家愿意载他们么？
别的不说，对于兜里没钱这件事，仨人是羞于启齿的。
他们站在路边不动，倒是引起了路人注意，有个大爷来问。
“你们仨是不是找不到家、走丢了？”
卫铭和卫越很有警惕性的拉住妹妹，妈妈说过跟陌生人说话要小心，不能跟陌生人走。
“你怎么知道？”
“那你们站在路边干什么？广播上说有人家丢了三个孩子，是不是你们？”
卫越眼睛一亮，想要开口，又扭头以眼神询问卫铭。
卫铭谨慎的问：“你怎么知道？”
大爷嗨了一声：“你们家人正找你呢，说是一对双胞胎带着个小姑娘，是你们吧？人让有消息的跟电台联系，我没记住电台的号码。”
卫铭忽然笑了：“右右，咱们可以给爸妈打传呼啊！”
“对啊，怎么这么笨呢！”爸妈的传呼机号码、家里的电话号码他们可是背得滚瓜烂熟的！
大爷看乐了，“你们知道传呼台的电话吗？外地来的吧？”
卫真甜甜一笑：“爷爷，传呼台的电话是多少，你告诉我们吧？”
“成！我再跟你们说咱们现在在哪儿！”
半小时后
宋月明和卫云开从出租车上下来，卫真又累又饿的，看见他们瘪瘪嘴就想哭，卫越连忙在背后戳她一下，要是妹妹现在哭起来，他们肯定要挨揍！
老大爷还陪着他们没走呢，看见来人笑呵呵的问：“这是你们爸妈吧？”
“对。”
“那成，你们回去吧，以后别乱跑，跑丢了家里人肯定心急。”
仨人异口同声：“谢谢爷爷。”
卫云开大踏步走过来同老大爷道谢，又掏出来备好的五百块钱塞给老大爷，老大爷摆手不肯收：“我这啥都没干，你们家孩子聪明着呢，走不丢！”
那钱，人怎么都不肯收，摇着蒲扇走了。
宋月明还站在那儿跟仨孩子对视呢，面无表情的一句话也没说。
卫真上前去拉着她的手，眼眶里渐渐聚集水雾：“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们知道错了。”
先认错，惩罚会比较轻。
双胞胎同样害怕，比挨打还要害怕。
卫云开跟老大爷说完话走回来，看着仨人蔫了吧唧的样子也舍不得再多说什么。
“先回家吧。”
一辆出租车坐不下他们，分成两辆回了四合院。
两大三小都跟水洗了似的，到家先去洗澡，一共就两个卫生间，俩大人准备最后洗，仨孩子一进去，宋月明的脸子就端不住了。
“气死了，气死了！”她刚才能忍住不发脾气，已经用了极大的忍耐力。
她气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双手叉腰跟个小泼妇似的。
卫云开失笑，将她拉住，心平气和的说：“别气了，孩子这不是没事儿吗？回来路上我问过双胞胎了，做得挺对的，我就说咱们俩教出来的孩子不会走丢的。”
宋月明还觉得生气，发泄似的跺跺脚，咬牙切齿的说：“可我还是很生气，你看咱俩都成啥样了？”
差点就疯了！
“好了，好了，等他们洗澡出来，揍一顿。”
等都洗了澡，仨孩子干干净净排排坐在客厅沙发上。
卫云开清清嗓子，升堂问话：“说吧，是怎么回事？你们出去玩怎么不跟你们妈妈说一声？”
“妈妈在睡觉，我想一会儿就回来，就没有叫她。”卫铭垂着脑袋，很有认错的架势。
“左左，咱们不是在家，京市你们不熟悉，就连爸爸也不太熟，你们出去不跟家里说一声是不对的，明白吗？”
仨人都点头，卫铭带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下面俩人有样学样，都认了错。
宋月明深吸一口气，“妈妈从来没有说你们打扰我睡觉生气，该说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我和爸爸也不是说非要把你们拴在家里，我们给的自由不少了吧？”
仨人垂着脑袋，小鸡啄米。
“你们要是想做什么，就跟家里商量，只要有理有据我们都会答应，不能瞒着家里面，知道吗？”
“嗯，妈妈我们真的知道了。”卫铭原以为自己很聪明，在哪里都是如鱼得水的，但今天出了门才发现，世界真的很大，他太小了。
卫越则是干脆利落的撅起屁股：“爸爸，你打我吧，是我待他们出去的。”
卫云开没客气，扬手拍了一巴掌，卫铭也没躲过去，但俩人对视一眼，都笑嘻嘻的。
爸爸又给他们放水了。
卫真双手向后捂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冲进宋月明怀里：“我让妈妈打我。”
听说妈妈下手不重。
宋月明高高扬起手掌，卫真连忙闭上眼睛，但落下来的也只是轻轻一巴掌，随后就张开手抱了抱她。
“虽然你们不跟家里说是不对的，但是在路上做的事都挺对的，有事联系爸爸妈妈，我们就去接你们，嗯？”
仨人嘿嘿一笑：“知道啦。”
“不许太得意。”
宋月明挨个在他们鼻子上刮了一下，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连日以来的疲软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这大约是‘以毒攻毒’的痊愈了。
灯光之下，卫云开也觉得她笑起来格外有精神。
第89章
卫云开看着仨孩子都睡的老老实实才退出来给他们关上门，回到卧室宋月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以眼神询问，他点点头。
宋月明继续擦头发，长发垂在肩头，丝丝缕缕。
“我想再剪点，又长长了。”
卫云开靠在床头看她的动作，这些年她头发长长就剪，发型没有特别的多变，他最喜欢的还是她长发飘飘的样子。
“不要剪太多，到肩膀就可以。”
宋月明懒散着嗯了一声，擦好头发把毛巾送出去，回来伸个懒腰，活动手脚，卫云开拿开书，奇怪的看过来。
“你不是要打人吧？”
“打谁？打你吗？”
宋月明爬上床拿着枕头放在背后，跟他一样靠在床头，“我们说说话吧？”
卫云开从善如流的将书签夹进来，书放到床头柜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觉不觉得今天对他们教训的太轻了？”
“还好，我看他们吓的不轻，他们还算聪明，要是发脾气的话我怕控制不住。”卫云开当时也有恐惧，担忧之余只有一个念头，用尽所有手段也要找到孩子。
宋月明沉默了一刻，卫云开凝神等待着。
“我是怕今天没有教训他们，他们不知道一点怕，还会觉得自己走丢也能跑回来，很厉害，以后得意忘形的一点怕觉都没有，你觉得他们会吗？”
卫云开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们三个都知道错了，自己在路上走那么久，估计吃的苦头也不小。”
仨孩子绕来绕去的，跑到了距离家里五六里地的街上，又是盛夏的午后，没有中暑、没生病已经算是幸运，刚才说完话就一个个累的直瞌睡。
“这一次的教训他们一定会印象深刻。”
宋月明听着觉得有道理，“我刚才就怕发脾气吓到他们，还不大确定咱们做的对不对，啊，当父母怎么那么难呢？”
她将长发撩在身前，总觉得青丝变白发指日可待。
卫云开只看见了黑发纤手，绕在一起，引人沸腾，定了定神又说：“咱们回去慢慢观察吧，人家说孩子越大越难管，还是得盯着点。”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月明。”
她扭过头看他，似是在询问他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今天你状态比之前好很多？”
宋月明耸耸肩，半真半假道：“今天被他们吓个半死，真正明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道理，就一下子不烦了。”
卫云开眸底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但又似乎被说服了，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烦吗？”
“想。”他虽然可以猜出一些，但实际上他想知道全部的原因，不问，只不过是不想给她增加烦恼。
宋月明打了个哈欠，她今天跑来跑去的也很累，但还是决定说完这件事再睡。
“那，我先问你个问题，我们结婚之前，你有没有什么想定媒的人啊？”
到年底，他们结婚就十一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卫云开摇头，“没有。”
“为什么，你在魏家那么多年，难过困难的时候就没有个红颜知己来安慰你，咱们当初刚结婚的时候，还有个谁，哦对，叫李文丽对你虎视眈眈的，她还是你发小的表妹，没做过什么让你感动的事情？”
“没有，你忘了，刚开始我名声不好、命硬，后来找到工作才有了变化，再说那时候我都忙着偷偷挣点钱。”
宋月明拍一下额头，“忘了。”
卫云开拉过来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斟酌片刻才问：“没有别的问题了？”
“唔，那你猜猜我跟你结婚之前有没有想嫁的人？”
宋月明说完直直看他，他先是讶异，而后坦然，她忽然明白过来，真的惊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
卫云开缓缓点头，“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救了你之后。”
……
那时候关于他俩的流言众说纷纭，当时关系较好的魏拥军来找他，说是听人说小宋庄大队长的闺女喜欢的是个当兵的，跳河也是因为那个人。
“开哥，你要咋办啊？”年轻的魏拥军还以为卫云开要娶回来一个心放在别人身上的女人。
卫云开蹙眉：“你怎么跟咱们村闲着不做事的妇女一样乱传闲话？她是不小心掉河里的，我都看见了，别听别人乱说。”
那时候，他下意识的为宋月明撒了个小谎，因为当时她睁开眼后的模样，并不像是殉情自杀，之后的表现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甭管两人日后如何，卫云开都没打算败坏一个姑娘的名声。
……
宋月明奇怪极了，“你知道这件事还愿意跟我定媒结婚？”
“后来见到你打架，就觉得挺有意思的，那天下午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再说当时王宝珍催他结婚，他认真思考过，如果跟这个姑娘结婚过日子，应该更有意思。
“至于你是不是喜欢别人，我没看出来。”
卫云开说着的时候含笑，一个人是什么情绪他还是能够辨认清楚地，至少从他认识宋月明，她就对宋柏恒不假辞色，他偶尔都会忘记这件事。
“我当时在想，流言不可尽信，我认识的那个你，才是你。”
“说实话，我有点震惊。”
卫云开凝视着她的表情，忍笑低声道：“说实话，我没有看出来。”
宋月明皱皱鼻子，“我有时候挺奇怪的，俩村子离这么近，你真的一点不知道也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后来吧，就给忘了。”
毕竟过日子那么忙，挣钱那么好玩，谁天天记着一宋柏恒给自己添堵啊？
“我也差不多。”卫云开不是想不开的人，陪伴在身边的人对他真心真意，两人认认真真过日子，闲的极了才会去计较那些人，再者，他也没有感觉到宋月明对宋柏恒的喜欢，甚至还比不上世人对军人的崇拜推崇。
开始与卫云开结婚的目的，宋月明几乎忘得七七八八，她走出了农村，但和卫云开之间的羁绊却越来越深，她甚少担心卫云开知道‘她’喜欢过别人会有什么后果，两人在一起的付出胜过别的闲杂事太多，恐惧的唯有曾经看到的既定命运。
如果说卫云开真的在意，在意多年相处比不过年轻时的一时迷恋，那么因为这件事分开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两人对视许久，她挑了挑眉，“所以这点自信我们俩都有。”
卫云开学她的表情，也赞同。
不过，“没想到跟他们的的缘……牵连会这么深。”
提及此，卫云开有瞬间的阴霾，他断定爱人只属于他一人，只是曾经的点头之交人成了表妹夫，另一人是表妹，宋月明厌恶见到他们，他自己更不喜欢。
他与杨敏都是成年人，刹那间生出什么亲戚情分，是不可能的，分了四合院的家产给她，已经是问心无愧。
宋月明换个姿势坐到他腿上，与他面对面：“我当时还想，你会不顾一切的去弥补你表妹呢？那我可真够膈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