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根生吸一大口烟:“要孩子也不耽误你干啥事儿,为啥不能要?”
“爸,我爸也是快三十才生的我,我怕我现在太年轻,教育不好孩子。”
“你爸那是——”
魏根生说到一半给停下了,卫云开从跟他来到这儿,说过老首长夫妻俩还有他爸,但绝口不提他妈,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他爸追求他妈花了很大力气,可现在……
“你们又不一样,你现在够稳重的了。”
卫云开似乎被劝服了,“您让我想想。”
魏根生也不好说的太过,闻言点头同意,卫云开同他和王宝珍笑笑,麻溜儿转身回了老院。
宋月明正在做晚饭,见卫云开神色轻松地回来,不由叹气,儿媳妇和儿子的差别不是一点半点。
“怎么叹气?”
“没啥,就是认清了一些事实。”
卫云开不解,坐下烧锅还不忘追问:“不能说给我听吗?”
宋月明心说,说出来就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她愿意体谅魏根生老两口的心情,不会任人欺负就是了,于是两手一摊,非常机智的说:“你可以自己猜。”
“那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想知道不?”
“什么?”
卫云开两手一摊,意思很明确,一换一。
宋月明随便想了一下,很淡定的问:“你要升职了?”
“……不算是。”
“那就是我猜对了,你得告诉我。”
卫云开说不过她,只能据实已告:“等过一阵子,我应该可以去县城上班,这算不算好消息?”
“当然算!”
宋月明兴奋看他:“你怎么能这么快升上去,是给人送礼了吗?”
“……媳妇儿,我就不能靠实力吗?”
“我开个玩笑啦,你又没动钱哪里能送礼?你快跟我说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卫云开去县城,每天来回太麻烦,他们夫妻俩不能两地分居,顺理成章的,她就可以去县城啦。
卫云开焉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她也不会遮掩真实的想法,笑逐颜开的模样格外可爱,他定定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来。
卫云开在乡里农机站小有名气,是经常接受表彰的热门人物,经常还会被邻县兄弟单位请去传授经验,升职是早晚的事情,不过他没成为农机站的领导而是去了县城的农机站,还被聘请为县城一家农机生产单位的技术员,但乡里农机站不肯立刻放人,一定要过了春上的农忙时节再让卫云开调走,但升职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
“那一个月多少个工资?”
“双份工资,应该可以拿到一百块。”
宋月明乐了:“那真挺好,你刚才跟爸说没,他不找你喝酒?”
卫云开摇头:“到时候再说吧,我怕再在那儿待下去他又要跟我讲当年。”
两人都笑起来,魏根生在卫老爷子身边做十来年警卫员,对卫云开小时候的事一清二楚,说到深处说不定还会感慨一番,宋月明虽然没听过,但过年期间,卫云开被拉过去喝酒,她睡了半天,卫云开才回来,足以见到魏根生喝酒之后唠叨的功力。
忙完农忙,那得六月份了,宋月明觉得她也得抓紧了,绝对不要当留守儿童!
脑子里想着事情也不耽误手上的动作,他们今晚吃的是烙馍,揉点面切成大小相当的剂子,而后擀成薄薄的圆饼放入锅中烙熟,趁热在上面抹一小勺猪油,猪油是煮好过年肉从上面一层油里撇出来的,猪油里带着过年肉的香气,略微撒一小撮盐,三张烙馍卷成一个,配以凉拌土豆丝,凉拌豆芽就能吃的很舒服。
多做两个,明早卫云开上班前放锅里馏一下就是简单的早餐。
宋月明的药需要空腹喝,她都会提前一些喝了,免得影响吃饭的胃口,春天不养起来,到夏天又要苦夏,说不定还得瘦。
睡前,两人照常聊天,主题就是以后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通上电了,你就调到城里工作,还真是……”
“舍不得?”
“没有,就觉得挺可惜。”辛辛苦苦用了小一年的煤油灯和蜡烛,眼看要走,村里通电了,她能不觉得可惜么。
卫云开忍笑:“城里都有电,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买电视机,你要是想看,咱们过两天就能买。”
宋月明想了下,现在大多是黑白电视机,买回来就是村里的稀罕玩意儿,家里不知道要来多少人,正常人还好说,她是真怵不好打发的。
“人家说村里通电也会经常停电,还是别买了,不过可以给爸妈他们买一个解解闷。”
卫云开摇头:“就算买了,他们也不舍得开,还是等等再说。”
宋月明没意见,她也就是提议而已。
快出正月的时候,魏水村的村民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大队里一敲铃就得准备出去,宋月明和卫云开家里有一个吃商品粮的职工,宋月明还是家里的户口,她若是下地干活,也能挣工分。
宋月明从嫁过来就天寒地冻的,没办法干活,如今王宝珍想着把她名字报上去,怎么也能挣够她自己吃的,还来打了一声招呼。
“月明,过两天就要开始干活了,你身上这好衣裳下地别穿,都糟蹋啦!”
宋月明一头雾水:“下地干啥活儿?”
“这不是春上开始干活了,挣工分啊!”
“……妈,我身体不得劲,去不了。”宋月明径直拒绝,王宝珍也不是没听说过她娇气的名声,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王宝珍就给愣住了:“不干活你俩吃啥?”
“家里有粮食,够吃的。”
王宝珍嘴唇干干的,她动了动唇,皱眉说:“那你俩也不能吃老本,光靠开子一个人肯定不够吃,再说,你不怕开子累着?”
“我不会干活。”
“不会学学就会了,哪家人不干活,咱这都是老农民,不干活吃啥?”结婚到现在,宋月明能撑起来一个家,虽说家里啥都没养,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做饭又好吃,王宝珍一向是高看她一眼的,认为当初定媒传出来的名声太夸张了,如今,她在心里琢磨,人家说的那些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宋月明还是那一句话:“我跟云开商量好了,他不让我去干活。”
一句话把王宝珍接下来准备说的话都给怼回去了,她看宋月明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起来。
宋月明不在意,她不地干活人家肯定有意见,但也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反正都会不高兴,她也就不费唇舌解释,说再多都没有用。
王宝珍脾气不错人也好,但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的,宋月明没打算去改变她,费力不讨好。
“你你你,你这你真是不会过日子!”
宋月明笑了:“妈,啥叫会过日子,跟俺两个嫂子一样的才叫会过日子?”
王宝珍无言以对,齐树云和马凤丽倒是会下地干活,会不会过日子,还真是另一说,真会过日子的人不会把娘家看的比自家重。
但王宝珍也不敢说的狠了,她本身就拿捏不住人家,彼此也心知肚明不是亲生的,她悻悻然回去老院,打算找卫云开说一说,家里养着个娇小姐算怎么回事?
晚上王宝珍跟魏根生说这件事,魏根生没啥意见,只说了一句话:“人家两口子愿意,要是真吃不上饭,肯定会去干活的。”
卫云开自己都没打算守着农村过一辈子,想必也不大可能让宋月明去干农活,再说人家手里有钱,魏根生没有跟王宝珍分析这些,只说让她不要多管。
“人家心里有数,你顾好咱们家就成,管好两个儿媳妇就行。”
王宝珍听着心里不舒服,想反驳,却忽然想起来老二两口子吵架那天宋月明说的话,一点也不想承认是她看着宋月明最近没发脾气才不由自主的去开口,她是一片好心,等这俩人吃亏了就知道后悔了!
劝宋月明下地干活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宋月明乐得自在,又进城一趟买点毛线,并三个相框和一个相册,将两人合照,以及卫云开以前的照片都给妥善保存了起来。
宋月明这回买的毛线是稍显粉嫩的颜色,男女都能穿,打出来的也是小孩子的衣裳,王宝珍看见过一眼,暗暗摇头,看着就是给娘家侄子打的,这一个也是爱贴补娘家的!
……
俩院之间的门经常是关着的,新院大门倒是经常走了,但大概是和小婶不熟,魏家的五个孩子很少到这儿来串门。
宋月明自己在家,也经常有人来找她玩,大部分是冲着跟她学打毛衣来的,人都说的很客气,闲着也是闲着,宋月明都会好言好语的教,跟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熟悉多了,来串门的大多还算知礼,看大门开着会直接进来,没开的会拍拍门,宋月明不喜欢敞开大门,常常是虚掩着,有人来叫门,她再让人进来。
今儿院子里很清静,宋月明打着毛衣,专心听评书,人进来快走到面前才反应过来。
来人笑的腼腆,一双手局促的放在身前:“嫂子,你打毛衣呐?”
宋月明抬头一看,立刻笑了:“春玲,你来啦?”
王宝珍生了两儿三女,魏春玲是排行老四的二女儿,比魏春华大五六岁,比卫云开小一岁,结婚和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宋月明觉得她是最像王宝珍的那一个。
“是,家里闲着我来看看咱妈。”
宋月明和她闲聊的同时,倒了一杯水给她,魏春玲红着脸直摆手,乍一看还以为两人关系是反过来。
“宁宁没跟你一起来?”
魏春玲笑笑,羞涩的说:“来了,跟她爸在咱妈那儿玩呢。”
宋月明眸中闪过一抹深思,魏春玲比卫云开小一岁,但十八岁就出门儿了,如今闺女小宁刚刚一岁半,她过年见过一次,小闺女长得很可爱,白白净净的让人一看就喜欢,而从和卫云开结婚,宋月明就惦念着这母女俩,无奈见面的机会不多,加之时间还来得及,她一直将这件事藏在心里。
魏春玲母女俩是原文里很特殊的人物,宋月明看小说时对她们的关注度很高,一是魏春玲可怜可叹的的感情经历,二是她的女儿何宁宁。
卫云开和杨敏表兄妹相认后,杨敏和魏家人开始有来往,巧的是,她早早就认识魏春玲,两人都是随军军嫂,丈夫又是关系极佳的好兄弟,这无疑增加了魏春玲在原文的存在感。
魏春玲和丈夫是二婚,感情一般,因为魏春玲心里记挂的是亡夫何鹏程,丈夫喜欢她,结婚后却发现爱而不得,是以矛盾不断,最后才杨敏的开解下才冰释前嫌,而魏春玲当年改嫁后,女儿何宁宁住在魏家生活,是卫云开名义上的养女,一直负责资助她生活费和学费。
原文里暗示过何宁宁跟谁都不像,身世奇怪,但到最后作者都没有解开谜团,宋月明有点怨念,如今终于见到这母女俩,属于她们在原文里的故事还没开讲,魏春玲第一任丈夫也就是现在在隔壁带孩子的何鹏程,还活着。
原文清楚的描述过何鹏程的死因,他来送魏春玲母女来魏家小住,回去的时候下了大雨,不幸踩到水里的电线,因此身亡,何家人大骂魏春玲克夫,连何宁宁都不愿意养,何鹏程一下葬就把母女俩给赶回娘家不许她们再回去。
“嫂子,你是不是跑针了?”
宋月明回过神,低头一看果然是跑针了,只能把打错的拆开重大,魏春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帮她,重新弄好后,魏春玲羡慕的看她手指翻飞。
“嫂子,我能跟你学打毛衣不?”
宋月明笑笑:“行啊,你想打啥?”
魏春玲脸色一红:“我给宁宁跟他爸各打一件毛衣,嫂子,我都买好毛线了,你帮我起个头吧?”
“好。”
她刚一答应,魏春华就一溜小跑去了老院,拿回来一团粉色的毛线,后面还跟着个小女孩,正是刚会走没多久的何宁宁。
“宁宁,叫妗妗,妗妗教咱打毛衣呢!”
何宁宁左看看右看看,咧嘴一笑喊了一声:“妗妗。”
宋月明想起来家里还有糖,赶紧给她拿了几个,魏春玲一个劲儿的推辞,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最后被宋月明强制收下。
“你给宁宁打大一点,还是小点?”
“大点吧,再长也能穿。”
宋月明给她起针,顺便教了个新花样,魏春玲看的目不转睛,认真学了好大一会儿竟然慢吞吞的会打了,何宁宁就在一旁玩耍,看起来很乖。
一家三口没有久留,吃过下午饭就离开了,走之前,魏春玲说不会打毛衣袖子的时候再来找她,宋月明答应了。
知道一个人会死是要阻止的吧?况且只是一句话的事。
宋月明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晚上卫云开回来,觉得她闷闷不乐的,奇怪的问:“是不是在家没事干,要不我还是把电视买回来吧?”
“不是,我想点事情,今天春玲他们三口子来了。”
卫云开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静静等她说,结果发现她根本没说下去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问:“春玲怎么样?”
“看起来挺好的,来咱家跟我学打毛衣,宁宁乖得很,在旁边看我们打毛衣,一点都不闹人。”
卫云开忽然笑了,压低声音说:“咱们也能生个这么好的闺女。”
宋月明无言以对:“你怎么能想到这上面的?”
“人之常情,月明,咱们什么时候生闺女?”有了参照物,卫云开开始想象自己闺女是什么样子,最好是像她妈妈一些。
“……你先慢慢想。”
宋月明喝了将近一个月的中药,马上就是检验效果的时候,但在期间,两人遵照医嘱一直在避孕,基本没有怀孕的可能。
卫云开把她抱起倒在床上:“没有你怎么行?”
“你可以期待男人能生孩子的那一天嘛。”
这次轮到卫云开无言以对,咬着她的唇喃喃道:“真想知道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