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刚睡醒,他们刚给院子装扮出雏形,睡了个午觉休息,朦胧间卫云开跟她说外面有人敲门他去看一下,而后她就没睡着,卫云开一直没出来,她就起床出来了,骤然看到门外流泪的女人,福至心灵的猜到此人身份。
林思思看到她几乎忘了哭,上下打量一眼,扭头问:“开儿,这是谁?”
卫云开礼貌的侧开身,让宋月明站到自己身边来:“这是我妻子,月明,这是林思思,林女士。”
宋月明莞尔一笑,伸出手:“林女士,您好。”
林思思没有动作,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美貌的脸上满是尴尬和难以置信,她拿出手帕擦擦眼泪,宋月明等不到回应,耸耸肩正要把手收回去,谁知卫云开比她快一步,抓着她的手收了回去。
他再开口的话仍旧没什么感情:“如果您没别的事就请回吧,这里是,卫家。”
“开儿——”如果刚才是难过,这会儿就是愤怒,林思思没想过会被这孩子拒之门外,她失控的喊了一声:“我是你妈妈啊!”
卫云开轻轻摇头,却什么都没说,牵着宋月明的手后退一步关上门,并未理会林思思会在门外说些什么。
但林思思好似顾及身份,抽泣一声很快转身离开。
门内站定的卫云开嘲讽一笑:“走,咱们进去吧。”
“云开……”
“我没事,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卫云开攥紧她的手大步走进房。
曾经最疼爱他的三人都已离开人世,留下的这个,他这个儿子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或者是污点,十岁时或许不明白这道理,但现在他再清楚不过。
“爸爸一出事,她就要求离婚了,我离开京市时知道她怀孕,林家人让我不要再去找她,让我孝顺一点别打扰她的生活,我不知道她有多少无奈,但我只当,世界上没有这个人了。”所以从回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提及林思思的存在,如果不是她找来,卫云开永远不会想去找她。
当年,卫江追求林思思费尽心思,婚后极尽讨好呵护,年近三十等到林思思点头才生下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卫云开,出事后林思思迅速同卫江划清界限,并且怀了孩子,从前极尽珍惜的身形如今已经走样,为别人,林思思可以付出她珍视的一切,而他们父子俩不值得她回首看一眼。
“如果不见这一面,我可能还会心存幻想,现在也挺好的,真的不用再惦念这个人。”
宋月明嗯了一声,在他眉眼点来点去,很确定的说:“你长得像爸爸。”
卫云开莫名被逗笑:“对,我不像她。”
“其实……”
“什么?”
“我还很怕多一个婆婆呢,人家都是一个婆婆,就我有两个,岂不是……?”她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也带着刻意,既然卫云开不待见林思思,那干脆远着些,她还不想伺候一个明显看不上她的城里人婆婆呢。
卫云开让她坐到身边来,拥着她也不嫌热:“不会让婆婆为难你,不过,咱们得努力生个孩子,以后带回来见爷爷他们,他们肯定会高兴。”
之前还觉得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但见过家里人,卫云开开始盼着这个家能够再圆满一些。
“好啊。”宋月明答应的很爽快,但心底还有一层忧虑,如果她和卫云开命中注定没有交集,不会有孩子怎么办?这算骗婚吗?
心虚不安的宋月明对卫云开予取予求,尤其是地点很特殊,这是他出生时就在的地方,如今带着新媳妇回来见家人,那份热血,让他飘飘然。
后面的两三天就在拜访旧日卫家亲朋中度过,十年未见,加上彼此变化很大,真正见到的也只有那么两三家,十多年前在京市呼朋引伴的卫家,如今已然无人问津。
宋月明原以为卫云开会低落,谁知他不以为意:“咱们尽到礼貌就成,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失去的东西早晚会回来。”
她渐渐明白,他忠于卫家,以卫家为傲,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维护卫家昔日的尊严。
而后来,他成功了。
临走之前,卫云开终究给了蒋大飞确定的回复,暂时不打算留在京市发展,蒋大飞虽然遗憾,但并未阻拦,只说:“常回来看看,那院子,我跟管那片儿的公安说过,一定经常留意着,是我的亲戚,你放心在那儿片没人敢造次。”
卫云开点头:“谢谢蒋叔,这里也有我的家,我早晚会回来的,我们后天就走,我再带月明走走,走前再去跟我爷爷说说话,到时候就不来跟您道别了。”
“行,不用那么外道。”
卫云开但笑不语,离开后又带着给老人家的补品礼物放到门外,等敲了门兰婶来应门,又拉着宋月明逃也似的离开。
“兰婶,我和月明会回来的。”
兰婶追出来看见俩人跟小孩子似的恶作剧成功,又笑又骂:“到时候带着孩子来!”
卫云开远远地答应了,宋月明没有反驳,只是觉得耳朵有点烫。
留在京市的最后一天两人去买了不少特产礼物,出来这么久回去总要给亲友带些东西,来京市可是个大新闻,即使家里人知道他们是来办事的,宋月明也能猜到黄栀子会忍不住跟四邻八舍炫耀闺女女婿来了京市,就算现在不说,日后也会炫耀,她得带些新鲜玩意儿给亲妈拿去吹牛。
宋月明想着宋建军就要定媒结婚,彩礼是少不掉的,她结婚的时候宋建军给钱给表,她打算买一只梅花表,免得到时候买不到再着急忙慌的,买时也跟卫云开商量了,他当然没有不答应的。
除了给宋建军的东西特别点,其余给娘家婆家大人小孩子的东西就大同小异,宋卫国和魏根生的中南海香烟,女人的雪花膏,谁家都有的糕点,真空包装的烤鸭,特地给小孩子带的是旅游纪念品,以及他们拍的京市景物照片,宋月明希望可以以此激发他们去外面看看的念头。
卫云开要来京市,新单位的同事也没少让他带东西,这年代出趟远门不容易,都想借机托人带份稀罕东西,饶是卫云开只在单位呆了大半天就拿着信回家,也有人托他带两块手表,他很豪气的买了六块。
“买这么多?”
“正好有票,转卖给人家也行。”四块表转手,他们出来的日常花费就能挣回来一半。
宋月明憋笑:“那我们买些时髦衣裳,雪花膏之类的,你们单位女同志肯定有人要,就算是家里有出门儿的姑娘也愿意买,反正也不多这些行李了。”
她笑的是,在这繁华热闹的京市,卫云开一句话就把烟火气息带回来了,从前尘往事中脱身而出,他们仍旧要过自家的小日子。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四合院,好巧不巧的那儿有人等着,林思思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他们这样,眉宇间有抹嫌弃。
“你们这是干什么?”
卫云开放下东西开门,也没忘回答她的问题:“明天回家,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你不用再过来了。”
林思思心神一震,脱口而出:“你现在还要回到乡下去?”
“我回哪儿您都不用管,回去吧。”
“开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是京市人啊,现在你爷爷他们的罪名都已经平反,你应该留在这儿的,你外公答应给你找个不错的单位工作,你又有房子,留在京市不比回到乡下强?”
卫云开将东西放到门内:“我自己有打算,不必你来操心。”
他话说的决绝,没有丝毫留恋,林思思奈何不得,从衣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递过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妈妈也不容易,这钱你们收着,要是……”
她没接着往下说。
卫云开却懂了她的未尽之意,要是有事也要和当年一样,不要去找她。
他动也未动,眸中尽是淡然:“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请回吧。”
“月明,回来。”
宋月明嗯了一声就往里走,林思思脸上挂不住,想把手里的钱塞给她。
宋月明只有一只手上提着东西,空着的手很轻易推开林思思的手:“这钱您自己留着过日子吧。”
等她进来,卫云开转身关门:“慢走不送。”
门外的林思思捏着二十块钱脸色爆红,转身匆匆走了,连骂一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年前的事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将把现在的丈夫和卫江对比,但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卫江再也不会出现,只留下卫云开视她为仇敌。
门内,宋月明努力转移卫云开的注意力,将新买的连衣裙跳到的他面前:“是不是很好看?”
卫云开噙笑捏捏她脸颊:“你穿什么都好看!”
圆满了!宋月明又到镜前照了照,戴上买来的宽大遮阳帽,当之无愧的时髦女郎!只不过两人逛了一天,时髦女郎也有生理需求的!
“卫大少,咱们晚饭吃什么,我都饿了!”
卫大少挑了挑眉:“今儿小爷给你露一手。”
“嗯哼?”
“炸酱面。”
宋月明故作深沉的点头:“不好吃不给钱!”
但卫大少被她锻炼出来了基本厨艺,加上儿时看卫江做过无数遍,很轻松的就给做出来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炸酱面。
至于报酬嘛,自取。
……
两人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回去,上午去公墓拜祭过卫家三位先人,回来提上收拾好的行李,锁好大门直奔火车站。
蒋成安帮他们买到两张上下铺的软卧车票,回程路上两人可以轻松一些。
也幸好是两张软卧车票,见识过上火车的拥挤程度后,宋月明真怕让她去挤的话明天肯定回不了家。
对面两张软卧是空的,拉上车厢门就只有他们两人,火车缓缓启动时,卫云开坐在窗边忽然想起来:“当年我跟爸走的时候也是个晚上,哭的特别惨。”
宋月明突然来了恶趣味,托腮坐在他对面:“不哭,今天晚上姐姐陪你。”
卫云开上下打量她一眼,狐疑的问:“姐姐?”
“我不像吗?”
“像,还想让姐姐抱抱。”
“……我玩不过你,我要睡了。”她怕说过头了,回头被人家以别的方式报复回来。
宋月明说完就利索的爬上上铺,直接躺倒准备睡个迟来的午觉,快的没给他反应时间。
卫云开站起身在她后背点了点:“这么快?姐姐不陪我了?”
“姐姐要睡觉。”
“……那行,起来叫我。”
两人一上一下,很快睡了,中间停下吃了顿晚饭,车厢内进来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戴着墨镜打扮入时,是对面床铺的,刚坐下东西还没放好就跟卫云开攀谈起来,满口的京片子。
“兄弟这是去哪儿?”
“小县城。”
男人笑:“这是你媳妇儿?”
他随意瞟一眼宋月明,目光轻佻。
卫云开警示性的看他一眼:“对,你这是……倒爷?”
男人——秦霖也防范起来,从京市出发的倒爷儿不少,大多是火车硬座硬卧的凑合,像他这样注重享受专门买软卧的可不多,况且,他有那么明显吗?
“兄弟你第一次来京市?口音不像是这儿的啊。”甭管哪儿的人,秦霖都没敢轻视了,能轻易将他认出来的只有一个可能,同类的气息。
卫云开无意与他攀谈,草草回一句:“说了是小县城的。”
他无意揭穿秦霖的真面目,也防着这人敢对他们有什么冒犯的举动。
秦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悠哉游资的躺到下铺,枕着胳膊盘算自己的买卖,这边,宋月明和卫云开轮流去洗漱,回来就躺倒在床上安分睡觉。
一晚上倒也相安无事,到早上,宋月明刚睁开眼随意往下看了一眼,秦霖就很警觉的睁开眼,而后对她笑了笑,桃花眼弯弯。
宋月明表情都没变,从上铺下来发现卫云开也醒着,她打了声招呼就去洗漱,走出去之前听到秦霖跟卫云开搭讪:“兄弟,你怎么看出我干什么的?”
卫云开气死人不偿命的说:“猜的。”
等她回来,轮到卫云开去洗漱,秦霖从下铺坐起来,对宋月明抛媚眼:“我觉得你俩不是夫妻,是兄妹吧?妹妹,你哪里人?来京市干嘛?什么时候再回来,哥哥带你去玩啊?”
宋月明很冷淡的瞟他一眼:“你这么口无遮拦不怕得罪人死在路上,无人收尸吗?”
秦霖被噎了个哑口无言,他怎么都没想到看着文文气气的小姑娘比刚才那男人还要嚣张,可确实,秦霖不敢把他们怎么着,他孤身在外,自保还来不及,要和这两人搭讪无非是为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目的,以及对两人观感不错。
但现在事实告诉他,观感是可以出错的。
卫云开洗漱好迅速回来了,他们中午才到县城,得在车上吃早饭,秦霖热情开朗的抢着付钱,卫云开也没阻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远离京市,他倒想看看秦霖要出什么幺蛾子。
饭后,秦霖自我介绍了名字,连在京市的家庭地址都说的一清二楚,生怕两人记不住似的。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回要到深市去办点事,中途在你们这儿停一下,我看兄弟合眼缘靠得住,不知道兄弟愿不愿意跟我做点事,给的报酬绝对不会少。”秦霖说的五迷三道,他来这儿接货,怕自个儿被人算计,想找个本地人帮忙,而卫云开给他的感觉很可靠,他想招募为贴身保镖,顺带帮着探探路。
实在不是秦霖轻举妄动,从前一起的兄弟一直没回来,他自己心里没底,但他从小到大看人特准,运气也不错,他坚信没有看走眼。
为了吸引人,秦霖还提了报酬数目,五十张大团结,连脖子里挂着的金戒指也给露了一眼,反正天南海北的就算人不愿意,火车汽笛一响,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不能再见着。
谁知,卫云开轻飘飘看他一眼:“你少说两家,再吵的话我就叫车上的公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