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恋小时候抬头就可以看见的星空，也怀念山山水水，更怀念人……”
天上的星星很亮，雪茭一瞬加就想起了那幅星图。
不知道那位前辈是不是也像郑老师一样，时常抬头看天？
“我年轻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有一颗报国热血，那个时候，我们班上就没有一个不认真学习的，他们像是一块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很轻，很轻：“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走两天，毁了身体去接几个学生，也都问我值不值得。”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忘不了他们那一双双眼睛，学习，那是改变他们的唯一道路。是他们可以不长成自己父母那样的人的唯一途径，我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郑老师低头，看向几人：“你们知道那几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吗？”
雪茭几人摇头，他们知道她的事迹，却不知道那些孩子的后来。
“有一个最后还是回去了，他害怕，外面世界对他太大了，他还是回去了。我没有再去找他，我知道找不回来了。还有一个很聪明，但初中毕业就急切的工作去了，再也没有消息。还有一个小孩儿，他如果回家，必定会和父母一样靠着地里一点点产出过日子，所以他特别努力，也是唯一一个上大学的，那个时候的大学还挺值钱，后来也算是功成名就……”
“然后呢？”易天郁追问，雪茭和储盛也很好奇。
“他不想自己的过去被人知道，改了名字，之后给我送了点钱过来，希望我对他的来历闭口不谈。”
易天郁大怒：“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没有郑老师，他早就在那座大山里出不来！
郑老师摇头，浑不在意。
“还有一个姑娘，那是我最看好的，她没有聪明的脑袋，但她很努力，买不起纸笔，她每天都在地上写着。我去她家的时候，他们家只有一个泥巴屋子，一张脏兮兮的木床住了全家人。但墙上，满满的字。”
“她后来呢？”
“她……”郑老师有点哽咽：“她后来在上学的路上，摔到山下，腿折了，爬了好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还是已经没了……只在旁边写了句——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雪茭眼眶一涩，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郑老师继续说：“不管他们后来怎么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几双渴望的眼睛。”
她顿了一下，叹口气：“时代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心变得浮躁，静下心真的学习的人越来越少，认真搞学术的也越来越少，总要折腾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三人愣愣看着她。
“我不是很明白，明明是最好的时代，怎么就成了最困难的时代？”
郑老师声音疑惑，但这个问题，没人能给她答案。
“你们三个，尤其是雪茭和储盛，高考已经不成问题了，你们的学习是为了高考，我很支持，那高考过后呢？”她看着三人，微微凝眉，严肃又正经。
“一切都是有目的，别人都在高考，你也高考，别人都在报大学，你也报大学，别人都说这个专业好，你便也报这个专业。然后呢？然后凭借这个热门专业，找一个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在把这一切加注到你孩子身上？周而复始。”
“我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人，那些我觉得天赋很好的学生，最后都这样，慢慢走入碌碌无为的人生，成为头顶这片星河中，最普通的那一颗。我们的人生好比夜空中的星星，普通、平凡，但就是普通平凡的星星，老师也希望你们努力成为最亮的那一颗。做不了最亮的那颗，也一定要发出让自己满意的光芒。”
她看向他们：“所以你们学习的脚步永远不要停止，高考过后，你们的人生也才刚刚启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而努力，就一直的努力下去，不沉迷浮躁。”
“老师最后的一堂课，只是——希望你们正直善良，屹立于梦想之上。”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雪茭抬头看着天空，视线专注。
她很早就知道，人的一生要认识平凡，但不甘于平凡。
为梦想努力的一生，熠熠生辉。
易天郁和储盛也抬头看着天，这是他们少年时期第一次认真思考人生和未来。
但也很幸运，他们早早就有人提点，而不是茫茫然走上一条——大家都在走的路。
他们三人，比更多人多了追逐梦想的可能。
——
离开的时候，雪茭拍了张星空，发在朋友圈——
我要成为最亮的星星。
蔺之华看见了，轻笑着评论——
【你一定可以的。】
你是最亮的星星，也是我唯一的星星。
雪茭看见他的评论，轻笑着收起手机。
此时，他们三人刚刚下楼，天色已经很暗，但路灯还算是明亮。
易天郁突然停止脚步，储盛和雪茭茫然的回头。
“你怎么不走了？”
易天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脸突然严肃，几步上前，走到雪茭面前。
此刻，他们站在路灯下面，易天郁正对着光，他的眼睛明亮放着光。
第67章 招人
储盛就站在雪茭旁边，微微惊讶地盯着走到他们面前的易天郁。
这是……表白？
雪茭也疑惑回视他，道：“怎么了？”
易天郁眼神专注，紧紧盯着雪茭，微微张嘴，声音沙哑——
“茭茭。”
雪茭心口一跳。
“我……”易天郁张张嘴，吐出一个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他很想说——我喜欢你。
在刚刚郑老师让他们看向星空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自己是在做什么？为了什么？
他在努力，为了自己。
但看见漫天繁星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茭茭，这个同桌的书呆子。
他脑袋里充满了她认真的样子，她低眉浅笑的样子，她眼里充满希望的样子……
他很喜欢她，想和她一直做同桌。
但等他看见雪茭眼睛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书呆子这么爱学习，早恋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吧？他如果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她会不会就此疏远他？嫌弃他？
更重要的是……他说不出口。
易天郁心思转了一圈，最后只结结巴巴吐出一句——
“茭茭，谢谢你。”
储盛：“……”
他其实不怎么上网，但或多或少也在同学哪儿听了些网络语。
这一刻，储盛想起来一句话——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雪茭却是微微一愣，片刻，回道：“谢什么？”
易天郁眼神认真了起来，深深吸气：“书呆子，谢谢你带着我学习，谢谢你鼓励我参加篮球赛。我喜欢篮球，这才是我一辈子不能放弃的东西。”
喜欢一个优秀的人，自己也在慢慢变得优秀起来。
雪茭顿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呆呆地说：“那个……是你自己努力……”
倒是储盛惊讶了一下：“你以后不接你爸的班？”
易天郁点头，又抬头看了眼星空：“我打小家里老头子就说公司以后给我，让我学习也是多会一些东西，磨一下性子，也算是让我走一下不一样的人生。我以前觉得我只喜欢玩儿，但我刚想了想以后做什么，我觉得和篮球相伴一生，比和我爸的公司相伴一生快乐得多。”
他不适合经商，他的性格就不适合商场的虚浮。
“你爸会打你吗？”
“不会。”易天郁笑了，“他还干得动，一定会同意我出去闯，要是我成功了，他会支持我，失败了……再回家继承家产吧。”
“你这话真欠揍。”雪茭翻个白眼。
易天郁看着她，假装开玩笑，眼神却微微认真——
“那我家产都给你，好不好？”
雪茭仰头看向他，撞进真诚、认真的一双眼睛里。
这双眼睛像是要把雪茭吞没。
她微微一愣，慌忙移开视线，“我又不会经商，要你家产做什么？”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储盛偏头。
雪茭沉默了几秒钟，坚定地说：“学数学，研究数学。”
储盛突然笑了，眼底也有光：“我想学物理，研究物理。”
她偏头，和储盛视线对上，都很认真。
雪茭粲然一笑，伸出手，手背朝上。
“让我们一起加油！未来的球星、物理家。”
易天郁愣了一下，咧开嘴大笑，将大手掌叠了上去。
“未来的数学家、物理家，加油！”
储盛接着，将手叠在最上面。
“未来的球星、数学家，加油！”
三人异口同声：“加油——”
这是年少三人在星空下许的愿望，未来不知是成功还是失败。
但少年时代，充满了期待。
从此刻起，扬帆远航。
——
高三是八月二十日开学，比高一高二早了十天。
一班有了些变化，也有一成不变。
有些学生成绩下滑就离开了，有些学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举冲进了前列。
上学期期末考试又是雪茭第一，储盛只低她两分。
每次就为了这一两分，印芳和李平，就一个趾高气扬，一个唉声叹气。
“王铭宇这个学生不错，上学期还有点贪玩，这学期一认真起来，就直接冲向了年级十二，是个好苗子。”李平看着名单点点头。
印芳的位置还是在他对面，两个人私下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一到了工作上面，就是敌我关系。
听见对方班里有个人突然崭露头角，印芳赶紧继续看自己的名单。
“李普也不错，原来是九班的，据说一直占着第一的位置，上学期就已经在年纪前五十，就是死活不来实验班，还好这学期来了，年级二十一，也很不错。”
“我们班……”
语文袁老师放下备课笔，无奈道：“你们两个现在比得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看高考成绩？”
李平：“……”
印芳：“……”
袁老师继续说：“誓师大会是谁做学生代表？”
印芳顿时下巴一抬，睨了眼李平，“是我们班顾雪茭。”
“她是上学期第一，又是数学竞赛一等奖，确实可以。”袁老师点头。
印芳突然想到什么，扭头，认真对袁老师道：“袁老师，你帮忙看着点顾雪茭同学对稿子吧？咱们的第一，代表我们整个高三的颜面，还是让她脱稿吧。”
“脱稿？！”李平拔高声音。
印芳瞪他一眼：“不可以啊？有这个实力怎么不能脱稿？”
“不是，脱稿这事需要学生不怯场，又需要学生浪费很多的时间去背稿子，高三，这是分秒必争！”李平一拍桌子。
印芳吓了一跳，捂着心口。
不过扭头一想好像也是，储盛和雪茭就差那么一两分，第一次诊断考试就要来了，万一储盛因为雪茭浪费了十天时间就超过她了呢？
她又扭头看向袁老师：“老袁啊，要不你帮她写一份，直接交给她上台念？”
袁老师：“……”
好半天，袁老师哽出一句：“这是学生代表发言，又不是老师发言……你好歹得让她说出学生的心声啊？”
印芳每天皱紧，觉得袁老师说得也挺有道理，顿时觉得更加头疼。
她看向李平：“要不让你们班储盛发言。”
李平头也不抬：“不去。”
印芳：“……”
——
最后还是定了雪茭，誓师大会是九月一日，也是高一高二学生正式开学的那天。
“茭茭，快点——”李思桐在楼下喊了一声。
雪茭背着书包往下走，程朔已经站了起来，又正了正衣领。
“你们都要去啊？”她微微疑惑。
“去啊，去年你哥誓师大会我们就都去了。”
雪茭看了眼外面的艳阳高照，说：“今天……有点晒。”
“没事。”程朔满不在意，“我和你妈都把防晒擦好了。”
雪茭：“……”
家长们对学生成绩还是很看重的，几乎是每个学生的父母都来了。
学校原本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整个誓师大会是在操场举行。
两边阶梯上坐家长，主席台是校领导和几个教育局的领导。
学生们也要一个班一个班的走方阵，雪茭是一班抗牌子的，她到的有点晚，住校生们都已经在印芳的训斥下开始演练了。
雪茭加快脚步走过去，“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说着，伸手接过易天郁递过来的牌子。
印芳一看见她，原本板着脸的脸立刻笑开了：“没事没事，快归队吧，牌子重吗？扛得起吗？”
“不重，扛得起，谢谢老师关心。”
“稿子准备好了吗？老师发言结束就是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