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时臣真情实感地想免除这次危机, 奈何对方并不领情。小姑娘还没说话,恩奇都温和疏远的笑了笑:
“不用了, 真理这样就很好。”
温柔的模样把时臣看得牙酸。
他不敢再劝, 惴惴不安地把两人往楼上领。吉尔伽美什的房间是在顶楼,远坂时臣敲了敲门, 恭敬地说道:
“王,我把他们领来了。”
真理抬了抬眼皮,又不怎么感兴趣地低下头。
她现在不在看电视剧,转而玩起了刚下的新游戏,沉迷在虚拟世界里无法自拔,俨然一个四体不勤的死宅。远坂时臣都已经可以想见吉尔伽美什会生气到什么程度了。
“进来。”
王的命令从房内传来,远坂时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头也不敢抬地跟在恩奇都身后,走了进去。
房内格外安静,只有真理手机的游戏音在不断响起。远坂时臣偷偷抬了抬眼,小姑娘似乎完全没发觉气氛不对,在恩奇都的温柔注视下,开开心心地玩手机,没抬头看王一眼。
这也没心没肺到一种境界了吧!!!
远坂时臣吸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金发王者。
吉尔伽美什身着宽松的和风睡衣,姿态随意地坐在落地窗前,柔软的和风面料缓和了几分凌厉气质,温和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到他发梢上,画面竟然还算和谐——只是王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和谐。
远坂时臣以他出色的视力发誓,吉尔伽美什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表情扭曲了一瞬。
王喜怒不形于色,发怒也常常只到面无表情的程度,善于察言观色的远坂时臣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已经做好了舍弃远坂家府邸的心理准备。
(为了圣杯战争,炸一个别墅又有什么问题呢?)
远坂时臣自我安慰着想,但出乎他的预料,五秒钟过去,十秒钟过去,王依然没有出手。
这……发怒前的蓄力也太久了吧?
他再一次鼓足勇气,抬了抬眼皮。吉尔伽美什依然没有动弹,眸色深沉地注视着对气氛毫无察觉的小姑娘。
远坂时臣认命地暗叹了口气,他努力无视恩奇都脸上看好戏的神色,态度几乎谦卑地说道:
“这位御主小姐,王还在等您觐见。”
时臣的主意打得很好,自己作为远坂府的主人,引荐的工作自然要由自己完成,否则,被无视的王怒火指不定要迁怒到自己头上。
可他话音刚落,房间里魔术波动突然大盛,金色宝具从涟漪中射出,擦着远坂时臣的头皮,射入了墙壁内。
——警告意味十足。
远坂时臣身形僵住、头皮发麻,低着头,只听到吉尔伽美什说道:
“本王何时准你开口说话了?”
“滚出去。”
远坂时臣连忙行礼致歉,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他走出门前,看到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真理被谋害御主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终于抬起她尊贵的头颅。
远坂时臣不敢再看,迅速阖上门。
-
时臣一离开,恩奇都轻笑了一声:
“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吉尔可真是任性啊。”
这个名字让他怀中的良心妖怪僵了僵,恩奇都假装没有发觉。
吉尔伽美什没说话。
怒意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他神色平静地注视着缩在恩奇都怀里的小姑娘,那双碧色眸子此刻正怔怔地看着自己,澄澈的色泽一如从前。一时间,与她相关的回忆纷纷涌了上来。
他以鼎盛的形态现世,而久世真理出现的时间要在这之后。虽然那些记忆他也持有,但却没有身为“贤王”的他感触那般深刻。就像隔着一层薄膜,观赏一场自己主演的电影一般。
即便如此——
王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你失约了,久世真理。”
过去曾对久世真理许下的约定,并未及时完成。他的至宝带着他的挚友离开,直到王生命的最后,都不曾再遇见他们。在“贤王”吉尔伽美什生命最后,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已是无人知晓的隐秘。
作为唯一的知情者,未曾经历过离别的年青王者也永远不会将那些心事告知任何人。
小姑娘揪着恩奇都的衣角,神色紧张,但依然嘴硬地说道:
“你——你也没有完成约定啊!”
“我后来又回去了呢,说好我回去后给我生个幼崽玩,结果连乌鲁克都不见了。”
“我迷路了好久……”
“……只找到了沙姆哈特。”
真理闭上嘴,又缩回了恩奇都怀里,她自以为隐蔽地注视着形象陌生又熟悉的王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吉尔伽美什哼了一声:
“本王还没有追究你迟到的罪名,你倒是先抱怨起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连撒娇的手法也还是这般拙劣,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没有长进,那个女人的名字你也敢跟本王提起。”
他有些不悦地顿了顿,眸光掠过被认定是“英灵”的挚友,
“所以,恩奇都……现在不是英灵的形态?”
真理撅起嘴嘟哝:“那当然。真理大人说到做到,失约的只有吉尔这个大笨蛋。”
被骂大笨蛋,坏脾气的王没有发怒,而是轻笑出声。
王笑的次数并不少,但像此时这般,笑得如此温和、甚至称得上柔软的,真理只见过一次。
那是最后一次——良心妖怪在时空跃迁前,对最古之王许下了约定。良心妖怪在图像记忆方面并不擅长,但那时候吉尔伽美什的神情,是值得让她深深印入脑海的画面。
真理抿了抿唇,听到吉尔伽美什对她说:
“本王耐心有限,久世真理。”
王向她伸出手,神色笃定,
“如果你还不过来,许诺的奖励就要取消了。”
真理犹豫了一瞬,揪住恩奇都的衣角,死命摇头:
“真理大人不要奖励。”
吉尔伽美什挑起眉。
“我……我想要恩奇都。”
小姑娘鼓足勇气宣布,
“我许诺过要把活着的恩奇都带回乌鲁克。”
“但乌鲁克没有了,吉尔你也死了。”
吉尔伽美什收回手,眸色沉了下去。
良心妖怪双手环住泥人的脖颈,语气蛮横地耍赖:
“所以,真理大人决定把恩奇都作为奖品,扣留在我身边。”
“就不还给你了,吉尔伽美什。”
“想、想要的话……就来抢好了。”
“但是。”
“——真理大人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吉尔伽美什视角)
婚礼上,新娘宣布要为了伴郎和新郎决斗。
第92章 为你献上圣杯(十)
昨夜的事, 以及今天早晨远坂时臣亲自开车接两人回远坂邸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使魔传遍了几乎所有御主, 也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戒备。
比起已经在现场直面一波冲击的韦伯·维尔维特来说, 一直在幕后的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受到的震撼更大。
他最在乎的倒不是远坂家可能与新御主结盟的坏消息。
作为天才的肯尼斯从未遭遇任何挫折, 就连参与圣杯战争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盛名多添一份武勋,并没有为此搏命的想法, 也没有特别执着的目的。然而,为了参与这场圣杯战争,他先是被瞧不起的弟子夺取中意的圣遗物,继而被新召唤的英灵与未婚妻间的暧昧搅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部署完毕,却通过使魔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还有一名Lancer。”
再度通过使魔重温了昨晚的一幕, 画面中蓝发红眼的枪兵大大方方报出了职介与姓名, 乃是凯尔特神话中赫赫有名的战士库丘林。肯尼斯神色阴沉地注视着侍立在身边的迪卢木多,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与厌恶,
“你的出场机会被先一步夺走了啊,Lancer,有什么感想吗?”
被誉为“光辉之貌”的枪之骑士神色恭谨:
“对方虽然是有名的战士,但在下有信心,必将为吾主带来胜利。”
“不是在问你这个!”
不耐烦地一挥手, 肯尼斯早就听腻烦了从者虚伪的誓言,
“你被召唤的时候一定被赋予了关于圣杯战争的相关常识, 你所持有的常识中, 有【存在相同职介】的可能性吗?”
枪兵摇了摇头:
“我们被赋予的常识中,参加圣杯战争的从者有七骑, 分别为不同职介。”
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在一边插话道:
“到目前为止,已确认的有被消灭的assassin,爱因兹贝伦的saber,远坂的archer,间桐的berserker,你那名弟子的rider,以及那名无法看清职介的绿色英灵。原本以为按排除法,那名绿色英灵会是未被确认的caster,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肯尼斯点点头:
“那名英灵的攻击方式也不像是caster,这么说来,这次圣杯战争的从者数,至少有九骑。”
更不用提今天早上那名与库丘林对战的少年,从着装来看是普通人,可实力却绝对不俗。
对肯尼斯来说,这是相当令人不快的消息。圣杯战争是他建立武勋的地盘,如果连最基础的召唤规则都被钻漏洞的宵小破坏了,那他赢得的胜利必然要蒙上阴影,思及此,他决定将战术先行搁置:
“Lancer,先找到违规召唤的Lancer库丘林。”
“消灭他,为我赢得胜利。”
他顿了顿,又紧接着说道,
“至于那名御主,以活捉优先,将对方带到我这里,我要好好审问。”
“是!”
迪卢木多领命而去。
肯尼斯的据地位于冬木市凯悦酒店32层,从上边向下望去,原本就不大的冬木市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索拉抱臂站在他身边,语气不满道:“让从者独自前去战斗,而你就龟缩在据地里?”
“当然不是。”
肯尼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Lancer的能力与库丘林孰高孰低且不说,我本就不指望他能好用到独立解决问题。”
不理会未婚妻脸上的不赞同与维护,天才魔术师品尝着内心苦涩的嫉妒,缓缓说道:
“我只是想看看,搅乱我的计划,暗地里鬼鬼祟祟行动的鼠辈究竟还有几只,若是Lancer与Lancer开战,定然能吸引不少目光。”
“昨天未远川上的战斗匆促结束,我派去的使魔还没有记录完全。今天的结果定然不同。”
肯尼斯内心冷笑。
他虽然骄傲,但并不会狂妄到对自己从者的能力也盲目自信,更别说他打心眼里看不起作为备用品的迪卢木多。若是圣杯战争正常进行还好,眼下超规格的英灵已经出现了两只,Lancer早已指望不上。
只有他亲自把御主们揪出来,全部除掉。
-
远坂时臣躲在地下室里,等着楼上的动静。地下室的工房正在全力运转,只要吉尔伽美什不用EA,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危。
可他等了又等,愣是没等到楼上两尊大佛大打出手,连一丝魔力波动都未曾泄露。
难道说没打起来?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位王又不是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的类型,性情冷酷不容许丝毫忤逆,恩奇都的存在是特殊的所以不算在其内,难道一天中还能冒出两个“特殊”的存在不成?
远坂时臣沉吟良久,决定带上全套魔术装备去一探究竟。
离开地下室,别墅内安静一片。远坂时臣驻足凝神,总算从二楼房间听到一些声音。他蹑手蹑脚地上楼,站在吉尔伽美什的房门外,将耳朵贴近门板——
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不太符合远坂时臣的优雅哲学,可在这种混乱的境地下,为了保住小命出此下策也是正常。
门板是木板,英灵们也没有下隔音魔术,远坂时臣刚一凑过去,就听到一串熟悉的大笑声。
时臣:?这位王听起来心情很好?
王的肺活量当然很大,声波震得远坂时臣头皮发麻,他很快从吉尔伽美什为主的声音中辨别出了“杂音”,听起来像是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这倒是在远坂时臣意料之中,事实上,这位王没有当场剥夺不敬者的性命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若是没有降下惩罚,肯定就不是吉尔伽美什本人了。
只听到房门内小姑娘哭得越来越响,一边哭一边嘀嘀咕咕——
“不算——刚刚那几次都不算!”
“真理大人才没有输呢,规则定好了要玩新游戏,吉尔肯定偷偷都练过了,吉尔赖皮,吉尔欺负人!!!”
偷听的远坂时臣:?怎么一会不见就叫上吉尔了?
女孩口中的吉尔心情听上去爽得不行:
“赖皮?恩奇都可都看见了,这游戏是你亲手下的,说好三局定胜负,三局后又五局,五局后又七局,现在都十局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玩游戏了!我要和你武力定胜负!小恩是我的呜哇哇哇哇哇哇——”
“本王的挚友可不是你的附属物,也不是你玩游戏的赌注,若不是感谢你把他从冥府带回来,本王哪有耐心陪你玩?”
远坂时臣心中一惊,骇得倒退两步。
——他似乎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秘闻。
那小姑娘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看起来并非英灵,却似乎和那两人生前便相识?
当下也不敢再听,急急忙忙地退走,与言峰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