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车:“叶王大人的朋友只有晴明大人!”
千奈美:“哦。”
胧车:“所以您一定是叶王大人的未婚妻!”
千奈美:“……”
你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就不能是新朋友吗?
千奈美:“不是,你想多了。只是朋友。”
胧车:“您说是就是吧。”
千奈美:???
这妖怪怎么回事?
胧车:“说起来,您去骏河是回娘家吗?”
回……娘……家……
虽然她的确是为了找到御神木回家,但是……
“不是。”千奈美冷冷回答。
胧车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然我真担心自己要天天来回跑。”
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是走婚制。
也就是说,一般丈夫晚上到妻子家休息,白天再出门。
所以胧车的意思是……
千奈美翻了白眼,不管胧车再说什么,都懒得再开口。
正如叶王所说,有了胧车助力,原本近一个月的地面路程被缩短到半天时间。
骏河也就是静冈那边,先前抵达的阴阳师已经等候在那里。
对千奈美来说,这简直跟现代的飞机没什么区别嘛,还有人接机。
刚下胧(飞)车(机),千奈美就看见有两个人朝这边跑来。
她直觉哪里不对,刚抽出符咒,却已经迟了一步。
后颈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昏迷前,她仿佛听见了胧车的大叫声,它似乎是在喊:“叶王大人!您妻子被人抢走了!”
“妻子……”你妹。
话未说完,千奈美便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回复知觉时,她怀疑自己又在做梦。
因为她正倒在一间装了木隔板的房间里,屋外有雨声淅沥打在屋瓦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屋内未点灯,因此一片昏暗。
此情此景,简直跟她昨晚的梦境一模一样。
艰难起身,果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张符咒绑在一起。
这种纸符是专门用来禁锢她这种灵力者,不但可以阻碍行动,还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灵力的使用。
千奈美之所以会这么了解,完全是因为的场家经常用这种纸符对付对抗自己家的灵力者……
这算是报应么。
千奈美苦笑。
自家做这种做得多了,总算轮到自己了。
用力拉扯了一下手腕,裹了一圈的纸符纹丝不动,身边并无它物,她的刀和装有符咒的袋子全不见了。倒是袖袋里还有几张常用的纸符,包括叶王送的那张,问题是她现在没法将其从袖袋里抽出,更没法注入灵力啊。
千奈美盘腿坐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想了想,闭上眼感受太刀的所在位置。
这时候就要感谢晴明上次将鬼切封印在刀中的举动了。
要不是多了这么一只“刀灵”,她现在连武器在哪都找不到。
现在,千奈美能清晰感觉到她的爱刀正在不远处,直线距离这间房间不到二十米。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这无疑又和梦境中的经历重合了。
所不同的是,梦里的脚步声明显只有一个,现在外面走廊上的却是两个人,甚至还有交谈声。
千奈美眨眨眼,确定自己现在没法攻击后,立刻重新倒下装晕。
外面的人并没有发现不对,他们甚至都没进房间,只是从门外路过。
脚步声和交谈声慢慢靠近,又渐离渐远。
“大人怎么说?”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增加巡逻守卫的数量和次数,大人下午便会亲自过来处理。”
“地牢里的那几个……”
“京中……”
“家族里……”
“……安倍晴明……”
第88章
千奈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她不仅听见了“安倍晴明”,还有麻仓叶王这个名字。
只可惜门外那两人说到这里时,已经走远了,除了这两个过于熟悉的名字发音,千奈美并没能分辨出其他词语的含义。
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她才重新坐起来。
如果时间充裕,千奈美还是很愿意坐在这里静下心好好思考的,但是她目前的水平还不支持她坐在敌人大本营里思考问题,所以……
千奈美偷偷摸摸将格子门拉开一条缝隙。
确定外面无人无式神后,追随着爱刀给她的指引,千奈美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一路上她精神紧绷,时刻注意避开路过的巡逻式神。
她不知道这座巨大、古老的宅子属于什么人,但对方命令式神在其中巡逻的架势,甚至包括宅子里处处设置结界的方式实在是跟的场本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的场家的小姐,千奈美闭着眼都能说出家里哪里哪里埋着符咒、设了结界,什么时候会有多少式神从哪个地方经过……这处宅子跟的场本家的布置不说一模一样,却是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千奈美一面庆幸,一面觉得不妙:
话说把她抓过来的……不会是她的场家的祖先吧……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他的场家的祖先为什么想不开要抓人啊!还要跟安倍晴明和麻仓叶王作对!!!
转过一个拐角,千奈美无声地吸了口冷气,停在了拐角处。
还好,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式神并没有发现她。
和刀灵之间的联系告诉千奈美,她的武器就在式神把守的房间里!
千奈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一路上高悬的心突然放下了。
她认出这两个式神额头上的花纹了!
是罗城门那晚源赖光胸前铠甲上的纹路!
原来是源赖光的锅!
不是的场家祖先!
实在太好了!
千奈美瞬间放松了身体。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和两个式神之间的距离,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冲刺速度,艰难地举起手,用牙齿从袖袋里咬出一张符咒。
将符咒用力揉成一团,当中包上旁边庭院里的一颗小石子,千奈美把这个简易的投石问路器朝那两个式神扔了过去:“临兵斗者……”
包裹石子的符咒速度很快,念咒声和符纸上的清冽灵气让那两个式神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躲开。
千奈美就抓住这个缝隙冲过,用身体撞开门:“鬼切!”
在安倍晴明将鬼切的灵魂封印进她的刀中后,她的爱刀总算有了一个名字。
现在虽然鬼切本体的灵魂还在沉睡,但太刀还是顺应着自己主人的呼唤自行漂浮起来窜进她的手掌中。
门外两个式神原本正要扑过来,突然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停了一下。
就是这停顿的一瞬间,刀光一闪。
伴随着一道“刺啦”声,千奈美手腕上的纸符被刀刃割开。
因为操作太快,反手用刀又太难,锋利的刀锋顺带着划破了千奈美手腕处的皮肤。
鲜血一下涌了出来,沾在了刀刃上。
千奈美顾不上擦拭,因为门外两个式神终于反应过来向她发起了攻击。
三分钟后,千奈美一抖手腕,捡起地上的刀鞘收刀回鞘。
她的面前慢悠悠落下两张无头的白色小纸人。
她看也没看一眼,收刀之后重新返回房间将自己其余符咒拿到手就开始夺命狂奔。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非常正确。
她解决那两个式神的攻击惊动了式神的主人,原本死寂的大宅突然热闹起来,到处都有侍从和式神在奔走。
千奈美背靠着一扇紧闭的木门,用袖子捂住口鼻,同时深吸缓吐平复急促的心跳。
这间房子比她刚醒来时的那间还要窄小、阴暗和落满灰尘,甚至连窗子都没有。
过了几秒钟,千奈美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借着背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她看清自己藏身的地方是一处杂物间。背后嘈杂的脚步声一时接连不断,旧的脚步刚远去新的便开始接近。
当呼吸重新缓慢下来,千奈美放下手,从符咒中翻找出引路符。
捏着这张符咒她开始犹豫。
到底是去之前那两人提到的地牢,还是直接找路出去呢?
现在宅子里的人肯定已经发现了她的逃跑,警戒比刚才加强许多,很难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果然……还是得去地牢。
不管这些人在地牢里关了什么,如果能把里面关的家伙放出来,多少也能给他们增加麻烦吧。
这样一来,自己再溜出去的机会反而更大了。
千奈美迅速做出决定,用力挤压手腕上的伤口,让凝结不久的伤痕再次流出鲜血。
涂了灵力者鲜血的符咒得到加强,挣脱了宅子里结界的干扰,绕了几圈,总算给千奈美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出乎意料,通往地牢的路上,千奈美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期间遇到的侍从和式神数量,甚至比她刚才去取刀时还少。
千奈美疑惑一瞬便反应过来了。
现在宅子里的人恐怕都在全力搜捕她这个“逃犯”,用来在这里巡逻把守的人手反而少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来这些人完全没想到,她不急着跑,反而跑到更深处来释放地牢中的犯人呢。
千奈美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她高高兴兴顺着引路符的指引找到地牢入口,又高高兴兴拿着刀把唯三守在地牢中的式神解决掉。
直到她端着蜡烛看清地牢中关押的“犯人”时,千奈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宅子里的人都在全力搜捕她,甚至宁愿对地牢放松警惕。
实在是因为,这些“犯人”根本没有威胁力啊!
是她太天真了。
之前还想着放出犯人,引起骚乱,自己混顺摸鱼地逃走……
这么几个小孩能引起什么骚乱啊!
估计还没出地牢就被重新抓回去了!
没错,就是小孩。
被关在木栏杆后的,既不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也不是可怕狰狞的妖怪,而是一个个不到成人腰间,只有六、七岁的孩童。
一、二、三、四……
一共四个小豆丁。
两男两女,像一群小动物一样缩在角落里望着她,孩童们身上衣物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千奈美:“……”
她想到之前在叶王家时,听说的京中孩童失踪事件。
虽然很不可思议,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四个小孩就是那些失踪的贵族孩童。
等等,四个……吗……
“难道后面又失踪了一个?”千奈美自言自语,“而且前脚在京都失踪,后脚在这里出现。莫非绑架他们的人,也是用的妖怪运送法?”
千奈美将一直未收回的鬼切对准锁头劈了下去。
封入刀灵后,原本就锐利无比的太刀更加锋利,区区一个锁头像是一块豆腐一样被千奈美一切两半。
铁锁砸在地上的动静让栏杆后的孩子们又是一抖。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哭喊起来。
千奈美微微松了口气,提着刀一脚踹开牢门:“可以逃了,小孩。”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一个人动。
千奈美:“……”
千奈美:“既然不逃,你们就继续留在这儿吧,我走了。”
她说到做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转身欲走,却感觉衣摆被一只小手拽住。
回头,发现是一个齐刘海的小女孩,女孩的头发上还插着一只红色锦鲤形的花簪:“我们逃不掉的。”
女孩主动卷起袖子,露出一只白皙稚嫩的胳膊。
在她靠近手肘的位置处,有一道黑色印记,看上去是一条蛇,却有八个脑袋。
印记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不像妖怪也不是神明,硬要说的话,是比恶鬼更凶残、更黑暗、也更磅礴的……神力。
“堕神……”千奈美看直了眼,不小心把心里想到的名词说了出来。
女孩一点都不惊讶。
她放下自己的袖管,也放开了千奈美的衣摆,稚嫩的脸孔上平静无波,有一种认命了的绝望。
仔细看的话,才发现她的瞳孔一直在微微颤抖,漆黑眼睛的深处是无尽的恐惧:“我们都是祭品,已经被打上了标记。如果不能破坏仪式,就算从这里逃走也没用。”
千奈美维持着侧身的动作钉在原地。
她一动不动,脑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趁现在还没人来地牢,赶紧逃出去,想办法从这座宅邸中逃走。
反正她身上没有什么印记,也不是祭品,这件事根本跟她无关。
的场静司从小对她的教导也是如此——的场家只为伙伴和委托出手,其他一概不管。
眼前的小孩,既不是她的伙伴也不是委托人,她大可以一走了之。
没错,直接走吧。
什么仪式,什么祭品,什么堕神,赶紧跑。
跑得越远越好。
千奈美看见小女孩慢慢走回监牢里,跟另外三个孩子继续挤在角落里。
他们的脸上都有泪痕,却无人哭泣,四张小脸全是相似的漠然,只有眼神和肢体动作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四个孩子。
才六、七岁。
无论是平安时代,还是现代,都还在孩童的概念中。
千奈美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