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培养槽半透明的隔断中，能很轻楚看到人类的身影。这些人，或躺或坐，或衰老活年轻，形貌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所有人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见此情景，蒋妍的瞳孔有瞬间的紧缩！
因为被关在金属柱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条黑色的巨龙。不会错的，那就是岳航一的本体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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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永昼之城
没错， 她不会看错的！那条巨大的黑龙就是岳航一原本的模样！
他明显强壮了许多， 骨骼和体型都完全是成熟体的模样，即便是被浸泡在不明液体中，周身的鳞片也流光溢彩。
比起之前在迷雾岛时灰扑扑的模样， 现在的岳航一看着状态不错。
除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管，蒋妍的头皮这阵发麻。
她试着拉了拉，发现这不明质地的玩意又细又韧，根本撕扯不断。
这可怎么办？
蒋妍看着周围林立的培养槽，心中一阵阵心焦。
表面上看似乎是这些培养槽在供给岳航一养分，可实际上，液体的流向却是从岳航一的密封罐到培养槽， 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源源不绝， 没有一刻止息。
也就是说， 培养槽里的这些老老少少， 都是吸附在岳航一身上的寄生虫， 正在从他的血肉中吸取养料。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至少罐子里的黑龙并没有出现衰弱的症状。反倒是培养槽的另一侧连接着通往车厢的血管，那些被封闭在车厢墙壁中的“标本”们，成了维持培养槽运行的主要给养。
这倒是不难理解。
大概培养槽的本意是吸取王级菲龙根的力量，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能量传输没能成功建立，为了维持培养槽的运转，不得不从外界攫取一些“可以被吸收的养料”， 保证培养不致失败。
不过，这里面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这个培养槽是谁建立的？明明永恒之城是王级菲龙根的“温床”，可从眼前的场景来开，所谓的“温床”已经变成了“榨汁机”，在一刻不停地挤压着反王级的生命！
按照菲龙根世界的法则，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违逆行为，擅自毁灭宇宙中最后一名王级，几乎等于毁灭文明血脉和政权，何等可怕的泼天大罪！
视菲龙根血脉为最高荣耀的菲龙根文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蒋妍一边想，一边默默走过一个个“培养槽”，视线在一张张面孔中扫过。
渐渐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躺在培养槽中的人，有几个她曾经在卡萨里军事要塞中见到过，那时候白毛伊恩也在，据说是逃杀星球所属文明中的高阶贵族，因为王级菲龙根的异动而被集体卷入游戏。
现在他们的身体躺在永昼之城黑障列车的培养槽中，用各种科技仪器吸取着岳航一的力量，这几乎已经揭开了世界的真相！
也许逃杀星球的确是王级的“温床”，但那也万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宇宙的统治者还是纯血统的菲龙根军团，他们珍视仅剩的王级传承，甚至为了他的出世做了精心的准备。
然而这些准备，却在时间的磋磨和命运的玩笑中消失了。
纯血统的菲龙根军团还是在和异文明的战斗中受到重创，族群日渐萎缩，直至灭绝。
而后，一直被他们压制的杂血统终于等到了出头天，不但成功接受了恩主的大笔遗产，还摇身一变，鸠占鹊巢，将自己说成了正统的继承人。
于是，原本的小王子成了小白菜，温床被改装成了囚牢，肉身被困在实验室做起非法改造实验，精神力无处安放，只得被迫进入逃杀系统苟且偷生。
在菲龙根最初的设定中，星域中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王级的诞生和成长服务，所谓的逃杀系统，不过就是军团为了给王蛋诞生搜集精神力稳定剂的工具，被服务者自己都被卷入服务系统中挣扎保命，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恰恰是这个近乎荒谬的笑话，挽救了岳航一的精神场，不然，他的意识早就在诞生的时候被人为消灭，身体腾笼换鸟，等着某位“大贵族”入住了。
嘿嘿，那个臭屁的家伙有点苦命啊，任人圆搓扁捏，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蒋妍忍不住笑了。
苦中作乐的笑，笑过之后心里满是酸楚。
难怪那个家伙……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样暴戾……
如果一个小朋友，从意识诞生开始就被迫与身体分离，没有任何养护和帮助，只身一人在充满危机和死亡的世界中闯荡，所见所闻都是贪婪、杀戮和欺骗，那么会养成那样的性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明明应该是最珍贵总重要的王级幼崽，结果却被仆人们算计，褫夺地位不说，性命差点都没了。
蒋妍抬起头，双眼望向巨大透明柱中浮沉的巨龙，目光渐渐坚定。
被关在柱子里的，哪怕只是一具身体，那也是属于岳航一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有权利支配。
既然这样，那就在他回归之前，尽力替他保管好这具身体吧。
她摸出气动木仓，几次升级以后的木仓已经进化成为火力强大的热武器，蒋妍把能量输出调到阀值，以通常的经验来说，这个级别大约相当于一枚当量巨大的微型炸弹，却又可以把爆炸范围控制在一定空间内，安全精准，杀人必备。
她并不在意爆炸会伤到培养槽中的那些菲龙根人。虽说逃杀星球的始作俑者是万年以前的菲龙根军团，可这些菲龙根人却是最终利益获得者！
他们接管了这颗星球和“温床”系统，利用逃杀星球和无数智慧文明体的生命力铺垫着自己的通神之路，甚至在系统中做手脚，故意抹杀王级菲龙根的精神而保留□□，让这个游戏永无止境的运转下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既然这样，那为了获得利益而承受风险，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蒋妍冷笑一声，举起木仓朝着容器连开三发。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彻耳际，硝烟过后，金属柱纹丝不动，仅仅是外层沾染了一层灰尘。
——沙沙沙。
一个小身影从通道口撺了进来，疾风一样刮到了蒋妍面前，张牙舞爪，急得不行，却无法发出任何叫声。
蒋妍皱眉。
她倒退三步，第一次认真审视了一下面前的这只猫，然后忽然冷冷地问道。
“你的身体也在里面？是哪一个？”
布偶猫有瞬间的僵硬，半晌都没有回答。但蒋妍并不在意，她想了想，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
“伊恩？”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毕竟她认识的，对她抱有善意的菲龙根人，也就是只有伊恩一个。
在卡萨里军事基地的时候，伊恩甚至说过可以陪她一起离开，她能感觉到，他当时说那番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
及至进入永昼之城，她遇到的很多人都在若有似无地接近着她，试图让她认同他们的身份。的那这种接近是充满目的性的，即便能短时间蒙蔽她的眼睛，终究还是会露出马脚。比如在黑障列车上那个一直晃在她眼前的黑衣人，既然他很努力在表演了，可一旦发生利益冲突，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她，根本藏不住。
唯有这只猫。
他不是岳航一，却一直和她站在一起，甚至为她受伤，现在又阻止她破坏培养槽，这样的立场和身份，不是伊恩还会是谁？
“你是伊恩，没错的。”
蒋妍轻声说道。
她不再去管僵直在当场的布偶，而是信步走到培养槽中间，终于在一众陌生面孔中找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直接用木仓打断了连接营养槽的血管和白色丝络，蒋妍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不远处的小身影。
“你回到自己身体吧。我不会把你误认为是他，你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白色的布偶猫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良久以后，才拖着身体走到了培养槽边。
它摸摸地跳上培养槽附近的金属平台，在圆柱形的底座附近转了两圈，也不知道用哪个机关打开了自己培养槽后部的操作台。
下一刻，金属竹节开始逐渐变暗，原本透明的外层瞬间被黑色掩盖，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蒋妍没有动，可手却一直扣着扳机，从没有一刻放松的念头。
虽然是伊恩，可如今他们立场不同，难保这个人不会对她发难！
她已经做好战备，一旦培养槽里的情况不对，她马上就会放出血蛛抵挡第一波攻击，然后再伺机寻找突破点，她至少能为自己争取十秒的跑路机会。
十秒，足够进入通道了！
大约鼓了一分钟，培养槽缓缓打开了。
银发的伊恩从里面跳下来，被培养液湿润的头发全部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神情十分疲惫，脸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持久的战斗。
“对不起，蒋妍。”
伊恩的声音中满是沙哑，他果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声带受损，每说一个字都要花费很大的气力。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但你现在真的不能动这些培养皿！”
他顿了顿，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狼狈，神情恳切，眼神焦急，努力用受伤的喉咙发出清晰的音节。
“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是你这样做非常危险……这里，是他们下了非常大的赌注，你贸然行事，一定会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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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永昼之城
见蒋妍扬起眉， 伊恩艰难地继续道。
“是真的， 这里是温床，一旦你的行动危及到‘温床’的运行，你都会被判定为危险因素， 会被这里的防御系统直接抹杀！”
“元老会……”
伊恩顿了顿， 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说出了真相：“元老院……修改了‘温床’的程序，让它可以转换更多的能量，接纳更多的人。”
“他们说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给王级供能，毕竟我们这些人也是有菲龙根血统的，而王级的孵化必要条件是父系精神场稳定能量， 所以我们去的时候……文明是把他们当成英雄来尊敬的。”
“我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见蒋妍露出讥讽的眼神，心知自己这番话是不可能取信于她， 于是自嘲地笑了笑， 指了指不远处的培养槽。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因为不久之前， 我也是躺在那里面的一个。”
“被全员卷入到温床系统之后， 我按照元老院的命令前往永昼之城。当时我得到的消息……是供养王蛋的‘温床’出现了异动，我们的任务就是保卫王蛋的安全。”
“可等我进入永昼之城才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长老院其实很早就取得了进入‘温床’中心区域的权限，王蛋也并非像他们说的那样一直没能孵化，王级其实已经发育完全，只是一直都没有恢复意识。”
“长老院又解释说， 这种改造是为了唤醒王级的意识，我们上层核心的精神场远比普通生命体强大，所以我们要躺在那里，对普通公民保密王级的状况，也是不想引起社会动荡。”
说到这里，伊恩顿了顿，神情平静坦然。
“他们说这些，我就越来越怀疑了，但我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我是个军人，我要无条件服从上司的命令。当我躺进培养槽的时候，我的意识就被立刻连接进入系统。我看到元老院为了确保自身安全，利用我们的身体去测试系统运行的情况，而我因为指标符合标准，于是便成为了第一批试验品。”
“这个培养槽……”
伊恩定了定神，原本就很艰难的发音开始变得结结巴巴。
“并不是为了唤醒王级意识而奉献自己的机器，而是……吸附在王级身体上的寄生虫，只要躺进培养槽，王级血肉中的活性成分就会源源不断输入他们的身体，改造他们的血脉！”
“这项技术据说是万年以前，莱茵家族在军团大战中偶然取得的秘密，最后一头纯血统死亡后，以莱茵家为首的十长老势力一直在利用纯血的尸体提纯血脉，直到王蛋孵化成功，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王级的身上。”
“所以，你也抢夺了他的血肉？”
蒋妍嗤笑一声，冷冷地问道。
“你阻止我，也是想要拿到更多的力量吧？”
“不是这样的！”
伊恩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我只是个试验品，在确定运行安全之后，试验品所在的营养槽会自动停止运行，然后从系统中被除名，以便十家族的人吸收能量。”
“但就在他们转换模式的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说到这里，伊恩顿了顿，俊美的脸因为过于羞耻而涨红。
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蒋妍收起了冷笑，微微挑眉，轻声反问道。
“意外？”
“嗯……是。”
“他们没想到尔‘温床’系统有自我检测机制，小规模的入侵不会惊动系统，但一下子接入这么多培养槽，触……触发了系统定时自检程序，之前做出的修改都被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