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已没有鼠群,没有被啃殆尽的尸骨,面包房的大门敞开着,黑洞洞的内室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口。
虽然知道那并不是真的,可她却完全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仿佛这样的事就是她亲身的经历一样!
“太可怕了......”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进破旧的房子里,就像她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个自己一样,一步一步的穿过厅堂,走出后门,来到插着撬棍的柴堆前面。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
她看着那根露出一半的撬棍,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魔鬼一样,在倒退了几步之后仓皇跑出了院门。
就差一点!她险些就真的伸手去抓那个催命符了!
如果她真的动手,那会不会就像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样,被鼠群吞噬成白骨?!
正想着,身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猛地回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穿着明黄色宽摆裙的女人正警惕的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戒备简直不能更明显。
对方的肤色要比自己深上许多,一看就不是华国人。
“你是不是异族?”
她听到那女人冷声问道。
第5章 第一个黄昏
异族?
蒋妍的神经瞬间绷紧。
——身边有伪装的异族,需要在七天之内找出来。
这是纸条给她的提示。
见她迟疑,对面的女人忽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巨斧。
“别动,再敢靠近一步就杀了你!”
金发女冷声喝道。
蒋妍缓缓举起了双手。
她也有斧子,可对方那把明显威力更大,单看那发达的肱二头肌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玩家,如果回答失误露出底牌,难免会被觉察到身份。
对方属于敌对阵营,一场恶斗难免,她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
她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试图缓和双方之间的紧张气氛,眼神四下搜寻,想找到可以逃脱的机会。
事实证明,这是一种徒劳的尝试。手持巨斧的高壮女人不但没有领会到善意,反而还将斧子对准了蒋妍的脑袋。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多说一句就杀了你!”
“你是不是异族?说!”
蒋妍没动。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陷阱。
游戏刚刚开始,所有人应该拿到的都是同样的规则,异族只是区分阵营的名称。
对于和她不同阵营的人来说,她也是异族。
游戏的重点是辨别身份,所以身份不明的时候,她反而是安全的。
在没有确定的结论前,没人敢乱杀人,因为这个游戏还有投票机制,人数是个很重要的优势。
一旦杀死了同伴,投票的时候就变成了少数派,等于扼杀了自己的生机。
除了……那个红眼睛的变态杀人狂。
一想到那双红色的重瞳,蒋妍就觉得背后发冷。
阴阳眼消失后,她隐隐感觉自己看到的是带有预言性质的幻象。
如果她一直留在初始的房间,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会目击到那个黑衣男人大开杀戒,然后说不定对方也会一道解决掉她。
第一次幻象出现的时候,她手背发热,浮现出一个眼睛的图案。
第一次幻象结束,图案的眼眸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第二次幻象出现和第一次差不多,只不过瞳孔全部变黑,说明只有两次机会。
只是不知道,明天过后,这个标记会不会重置了。
想了想,蒋妍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儿了。”
对面女人,表情竟然有所缓和。
“那你有什么能力?”
她没有放下斧头,但转而问起了别的。
能力?
蒋妍无辜地摇头。
“什么能力?我不知道。”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自然,金发女人的态度终于松动了。
“你是新人?”
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道。
“新人在黑夜到来前都不会觉醒身份,你最好没说谎话,否则我今天晚上会放逐你。”
蒋妍慌忙点头,做出一副小萌新的模样。
这女人的话透露出些许讯息,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尽可能知道更多。
“请问……”
她依旧高举双手,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
“请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金发女人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这里是恶罪星球,由无数个节点城镇组成,每个节点都有自己的规则,想离开的话就要找到传说中的永昼之城,线索有可能在成功逃脱的奖励中出现,凑齐了就能离开。”
说到这里,她忽然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既然说自己是新手,那新手的腕表是可以显示一次规则介绍的,你按投射出来让我看看。”
蒋妍挑了挑眉。
她慢慢放下举起的手臂,果然在腕表闪发现了信息提示的标志。
按下投射按钮,一行行文字凭空出现在面前。
“萨门托节点规则。”
“进入节点后,每名玩家都可以获得一种能力,通过节点的玩家可永久保留能力。参与者阵营分为真实和伪装,初始化后彼此不知道身份。萨门托只有黄昏和黑夜,黄昏期所有人都是人形形态,到了夜晚伪装者可以现出真身杀害对手,每晚限定一人死亡。”
“黑夜到来之前,参与者可决定放逐一名成员,一旦决定将被驱逐至磁暴区,人道毁灭。”
看到这行字,金发女人似乎满意了。
“算你老实。”
“你倒是个幸运的家伙,一进来就在奖励节点,能活着离开就赚到了!”
“不过……”
她顿了顿,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恶意。
“像你这样的小白花,啧啧……你要不是异族,可能第一天都挺不过去。”
“好好珍惜天黑前的最后时光吧,没有分化身份,两个阵营都能容忍你活下去,但到了今天晚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要是伪装者,我一定第一个杀你,每天晚上只会死一个,你死了别人就安全了。”
说着,她就收了斧头,大笑着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蒋妍目光清冷。
金发女人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确定自己的身份,并且已经把她定为第一天挂掉的炮灰。
就像她说的那样,新手的身份要在第一天黑夜来临后才知道,现在对于两方阵营来说,她都是个可能的同伴。
不过她也看出自己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就算是伪装者,反杀也不是件难事。
一个夜晚只要有一个人死去,余下的人就安全了。
可是她啊,并不想死。
半生病痛,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活下去。
即使知道那个什么龙教都是骗人的,但冷冻休眠的诱惑还是让她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冲上去,不曾有过一刻的后悔。
她还记得幻象中被老鼠啃食殆尽的感觉,摆脱不了的剧痛和绝望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蒋妍咬了咬牙。
不远处,有老鼠聚集开始聚集,似乎在预示着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看来要尽快离开了!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到手腕一热,手环的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浮现出一个人名。
佩图拉。
是刚才那个金发女人的名字吧。
在这个名字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灰色虚拟按钮,她尝试着按了一下,得到的提示是“非可用时间”。
这应该就是投票装置,因为除了佩图拉之外,屏幕上还有七个空位,最后一个写着“蒋妍”。
只要遇到参加者,不管对方有没有报出姓名,他(她)都会被自动列入投票名单。
等到了黑夜降临的那一刻,这些灰色按钮就可用了。
第6章 第一个黄昏
投票什么的,现在还不是她该思考的问题。
当务之急,她要先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
蒋妍看中了一把碎冰锥。
她虽然已经有了斧子,但碎冰锥这种东西轻巧好携带,关键时刻能起到奇效。
她走进一家没封条的房子,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幻象发生。
蒋妍松了口气,走进去翻了翻,这里似乎是镇上医生的家,院子虽然不大,但里面放了好些瓶瓶罐罐,上面贴着药品的标签。
蒋妍在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一本日记,用碎冰锥撬开上面的小锁,一页页的翻看了起来。
医生叫查理·卡西姆,在这行医多年,算是镇上很有名望的人物。
卡西姆医生的日记应该叫病治,记录了很多他治疗病人的心得,蒋妍简单扫了几眼,治疗水平大约和欧洲14世纪差不太多。
变化发生在日记的最后几页。
“3月11日,陌生的商队来到镇上,他们说来自遥远的北部荒原,有盗贼打劫了他们的物资,他们拼了性命才侥幸逃生。”
“镇长好心的招待他们在镇公所住下,还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水。”
“他们中有一个人,用毯子罩着全身。商队的主人说这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在穿过荒原的时候生了病,需要静养。”
“3月12日,不知道为什么,镇上的老鼠忽然多了起来,它们不怕人,经常成群结队的穿过阴暗的巷子。还有很多跳蚤,不过小镇本来就有这玩意,大部分人被咬了也没在意。”
“3月13日。今天有一个病人,是阿芬贝格家的约瑟夫,镇上的铁匠,很强壮的一个中年汉子。”
“他在某天晚上忽然发热,然后身上开始长出水泡和疖子,这些恶疮长得飞快,约瑟夫迅速虚弱了下去,当他老婆拉着我去看他,他的脸上已经满是黑色的斑点。”
“天!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这看起来太可怕了,像是女巫的诅咒!”
“我给可怜的约瑟夫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但并没有效果,他死于天亮前。”
“他的尸体非常可怕,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黑斑,那些恶疮破裂流出恶臭的液体,他老婆不得不给他穿了三件衣服才遮住这些可怕的痕迹。”
“牧师在黎明为约瑟夫下葬,他坚信老约瑟夫是中了巫术。”
“这个说法很快得到印证。约瑟夫下葬后的第二天,3月14日,他的妻子赛琳娜也病倒了。”
“同样的症状,可怜的赛琳娜甚至没有熬过一天就咽了气,尸体同样布满黑斑。”
“牧师将情况告诉了镇长,大家都相信是女巫的诅咒。他们在镇上展开搜捕,但并没有找到女巫的踪迹。”
“有人告发了那个商队。”
“镇长带人过去的时候,那些异族人正在举办秘密祭典。他们围坐在一具蒙着毯子的尸体周围,用陌生的语言唱着歌。”
“骑士拉开了毯子,发现那同样是一具长满了黑斑的死者。”
“镇长认定是一伙巫师,他很后悔收留了这些异乡人,因为他们给小镇带来了灾难。”
“他们抓捕了所有人,将他们关进宗教审判所的地牢,准备在三天之后公开烧死他们。”
“3月14日,镇长和骑士大人把巫师们拉到圣泉广场。按照教廷的法则,他们会被公开审判。牧师给他们灌了圣水,圣水让这些巫师很虚弱,我觉得他们的诅咒遭到了反噬,因为他们的脸上也出现了黑色的斑点。”
“晚上,圣泉广场上架起了柴堆,巫师们被烧死了。”
“其中一个女巫很恶毒,她临死前下了诅咒,诅咒镇上所有的人都会因为黑斑死去,因为镇长拒绝放走她的孩子。”
“镇长很害怕,他亲眼看到了约瑟夫和赛琳娜的死相,他要牧师返回教廷,请主教赐下更多的圣水来化解女巫的诅咒。”
“3月15日,牧师没有回来,但诅咒就在镇上蔓延开来。先是看守那群巫师的士兵,然后是骑士大人,连镇长也没等幸免。镇上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路边到处都是被遗弃的尸体,守尸人是第一批死掉的,很多房子就成了尸体的存放地,死光了就会用封条把房子封起来。”
“3月16日,镇上的人开始收拾行李逃离,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城门被封锁了。国王的卫队就首在外面,出去的人都会被杀死。”
“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地狱中,他们想让我们自生自灭!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尸体长满了黑色的斑点,老鼠和跳蚤越来越多,到处都散发着死亡的恶臭!”
“我叫它‘黑死病’。”
“我不敢外出,躲在家里把所有能吃的药物都吃掉,我不知道哪种能够治疗,但吃总比不吃好。”
“3月17日。城里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街道上除了老鼠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圣水镇已经成为了死城。”
“我是最后幸存的人,但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今天早上我发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黑斑,我的额头滚烫,我终将像那些人一样死去。”
“是瘟疫?还是诅咒?我不知道。大概我死之后,卫队进来查看。圣水镇就永远被封存在这里,再也不可能被打开。”
大概是因为医生患了重病,日记的最后几行字写得非常潦草,字里行间都充斥着绝望。
3月18日后的页码都是空白的,想来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死去了。
蒋妍放下日记本,心冷的结成了冰。
这本日记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除了交代小镇的背景之外,日记还提示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