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是性别歧视吧？
算了，不想他了，总归是不会有机会打交道的。
把心中的微词推到一边，云浮杏子就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因为实在是干系甚大，她不得不谨慎小心的展开试探：“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来求职的话，对于薪水是有要求的吧？”
樋口一叶点了点头：“我的家庭穷困，很需要努力工作，不过我不会要求不合理的高薪，只要有正常水平的薪水就可以了。”
很好，看来万事屋是留不住你这个人才了。
万事屋只欢迎不要薪水的志愿者！
居然连这种重点都不打听清楚就跑来应聘，这姑娘可真是蠢得可爱啊。
云浮杏子一边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一边又问：“那么，你会电脑打字么？”
“速度一般。”
“只要会就行了。”云浮杏子变得高兴起来，“我决定了，录取你来当我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樋口一叶有些惊讶。没听过万事屋还需要什么私人助理。
“是啊，万事屋嘛，每天的工作无非就是找猫抓狗，让你去做那种活实在是浪费人才。
“而我呢，是一个作家，习惯于把书稿写在纸上的那种。
“可是因为如今网络的飞速发展，每一位作家都该尝试网络连载的关系，我不得不浪费很多时间把文字录入电脑，这种事超心烦的。
“你的工作主要就是当打字员，不过当然，经常也会交给你别的任务，就比如说……嗯，教芥川古典日文基础？
“总之我就是随便打了个比方。你每天只用来这里半天，剩下的时间你还可以再打一份工，不错吧？”
樋口一叶沉吟了两秒，紧接着非常感激的道了谢。
于是此事就此敲定。
要说为什么云浮杏子能这么自信的招樋口一叶来做私人助理，而不担心会发不出工资，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要火了，并且是大火特火的那一种。
跟以往稳步提升名气的情况不同，这次在网络上连载试水，所取得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强烈。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厚积薄发，总之实际效果就像是一颗大号鱼.雷在水池里炸开了花，炸得池中大小鱼类死伤无数。
马上就会开始的网络作家访谈更是很不得了，云浮杏子在网上查阅了一番才知道，这并不是单一网站所召开的活动，而是联动了整个横滨网络文坛的文学盛事。
怪不得当时在电话里，编辑要把这件事描述成不参与就不配做人的程度。
而这一次意义重大的作家访谈，总共却只找了三位网络作家。
一位成名已久，写作风格是针砭时弊；一位粉丝千万，写作风格是青春爱情；一位剑走偏锋，写作风格是辛辣凛冽。
这不用说，云浮杏子就是占了第三位剑走偏锋辛辣凛冽的那个位置。
要说为什么这次文学盛事只找了三位网络作家，究其原因或许是横滨文坛贫弱已久的缘故。
哪怕是这次硬拔.出来的三位，其中也是水分很大。
比如说成名已久的那一位，写作水平其实令人完全不敢恭维，写出来的东西也是叫好不叫座，他强就强在能数年如一日的坚持写下来，如今硬是攒够了尊敬值，成了老资历。
再说第二位粉丝千万的，人家从来不写带有文学思想的东西，一切朝钱看，什么样的故事流行就写什么样的故事，说是优秀小说家绝对绰绰有余，但说是作家就有些不够了。
而作为第三位的云浮杏子，也不是完全挑不出问题，说到底她写的故事就合横滨人胃口，但若是一旦走出横滨，摆上更大的世界舞台了，也不过是小众文学作家而已。好归好，但是不能打。
但不管怎么样吧，能参加这次网络作家访谈，不论是谁，在全横滨范围里出一次名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一想到这个，云浮杏子真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明明时间还没到，她却已经打开电脑坐在屏幕前，准备就绪了。
银发的少女每隔两秒就瞅一眼时间，相当不淡定，跟编辑对她的印象是天差地别。
她真的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全横滨介绍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别人透露一下自己下一本书要些什么了。
至于下一本书的书名，在考虑了这么多天之后，银发少女也已经有了决定——《我是猫：黑暗时代》。
想到开心处，云浮杏子激动的扭来扭去。樋口一叶则默默坐在一边，认认真真的四处打量着，她在努力熟悉自己接下来的工作环境。
一开始樋口一叶还看不明白，等看清云浮杏子登录了作者账号之后，她才一下子大声惊呼起来：“您、您就是雪晴阳树？！”
诶？樋口一叶也是我的书粉吗？
云浮杏子眨眨眼睛，有些腼腆的笑了。
樋口一叶所喜欢的，是名为雪晴阳树的作家所出版的第二本书。
那一本书很薄，采用近乎发透的轻型纸印刷，书的主角是一位女性，书皮上则画了一位佝偻着腰背的女性剪影。
仅仅是看一眼那个封面，樋口一叶就意识到她会喜欢那本书。
那本书的故事也并不复杂，讲述的是一个天性纯真的少女，经历了生活的种种磨难，最终被彻底压垮的故事。
那些女主角所经历的不幸，在樋口一叶看来绝不是一个人的不幸，而应该说是整个时代的不幸才对。
因为时代的不幸，所以那位女主角要经受来自社会、来自家庭、来自自身的三重压抑，并最终在这压抑的不幸中香消玉殒。
读过那本书之后，有一个微小的念头就在樋口一叶的内心深处扎下了根：她也想写这样的故事。
但那一直是个微小的念头而已。
一直到现在，在惊觉云浮杏子就是写出了那个故事的作者之后，这个微小的小念头才忽然间爆发开来。
“老板。”樋口一叶唤着。
“这个……还是叫我杏子吧。”
“杏子……老板？”
“算了算了，你也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高兴就好。”云浮杏子一脸放弃了的摆摆手。
“那么，杏子老板。”樋口一叶相当的郑重，“请您今后多多指导我写作。”
“诶？”
云浮杏子有些茫然，她这次应该没有主动拉别人写书吧？也没有做什么暗示别人去写书吧？
“下次来我会带上我的本子，还请您在那上面签名。”樋口一叶完全忽略掉自家新老板脸上的茫然，接着说道。
“好啊。”一时间没有想通新招募的私人助理究竟是什么脑回路，银发少女愣愣的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盯着樋口一叶的百科瞎看了一番。
第60章 不会再寻死了
芥川龙之介搁下笔,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总算是写完了。
落于纸上的字迹虽然细密，但实际上并没有多长, 是一篇很短的短文。
鬓角霜白的黑发少年谨记着云浮老师的要求, 写出的是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那是他对于过去在贫民窟挣扎的自我的纪念, 是对于那个黑暗曾经的总结和思考，是一张没有借鉴他人之语、自己一点一滴构思而出的答卷。
或许是由于这个短小的故事里所蕴含着的“再见”与“告别”之意, 芥川龙之介在搁下笔之后的心情多少有些唏嘘。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思绪从纸上的文字当中抽离出来。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站了一个人！
“咣！”
吓得不轻的芥川龙之介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甩出了自己的罗生门。
但锋利的衣刃并没有击中目标，而是穿过一道残影, 切断了摆在墙角的输液架。
芥川龙之介定睛一看, 发现是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缠绕在那个男人周身的紫色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不见。
看来异能已经结束了。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才醒来不久, 我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你正在写最后一行字。”
芥川龙之介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戒，将文稿折好收进衣服里：“如果你想看的话，请直接说你想看，不要再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抱歉, 我注意到你非常投入的样子，所以不想打扰到你，以后不会了。”
芥川龙之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织田作之助，终于完全撤销了警戒：“你的孩子们全部都活着，不用再担心了。”
“都还活着啊……”织田作之助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实际上这个酒红色头发的男人还正处于懵逼的状态，如果不是芥川龙之介说他醒来了, 他还觉得自己其实是到了三途川之类的地方。
毕竟比起此刻所处的病房，还是“我已经死了”的记忆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织田作之助清清楚楚的记得，他杀死了纪德，而纪德也杀死了他。
其实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个临死前才明白的道理。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吧。”
这是他曾经看过的，作者是夏目濑石的书里面，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而现在，他总算是彻底理解了这句话当中的真意。
“我记得你叫芥川？”
“对。”
“我这是怎么了？”
“你进入了一个幻境，只有当你在幻境里死去，才会醒过来。因此你被搬来了医院，在下则是负责看护你的人。”
“谢谢。”
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除了说一句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他艰难的消化着这些信息，终于相信了自己其实没有死的事实。
再然后，他才意识到芥川究竟说了什么——芥川说孩子们没有死！
“孩子们怎么样了？”恍然反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赶紧问道。
“孩子们在真正安全的地方，你不用着急，总会见到的。”芥川龙之介回忆着云浮杏子的模样，尝试着自己也放软嗓音，说一些安慰人的话语。
不过仅仅是这么一尝试，就感觉实在别扭，鬓角霜白的黑发少年迅速放弃了，转而说道：“织田作，请你成为在下的战斗老师。”
战斗老师？
这又是什么情况？
织田作之助整个人都很懵，不过懵着懵着似乎也就习惯了的样子，他甚至还能下意识的顺着说出拒绝的话来：“可我还有——”可我还有工作，一份港口黑手党的工作。
这句话只说出来一半，织田作之助就自己咽下了后面的部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要说的话是多么愚蠢。
不可能再继续那份工作了。
尤其是孩子们都还活着。
那么……
“啪！”
不等织田作之助理清思路，病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那扇可怜的门被拍在墙上，好在暂时看不出会坏掉的迹象。
一个身上缠满绷带的黑发青年直直冲了进来，一路冲到织田作之助的面前才猛然停住。
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是太宰啊，我刚才还想……找……你……”
说着说着，织田作之助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太宰稍稍低垂双眼，紧绷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那很像是一个强忍泪意的表情。
“太宰？”织田作之助试着唤道。
太宰治仰起头来，表情一片正常，似乎刚才那个差一点就哭出来的人并不是他。
“呦，织田作你醒啦，感觉怎么样，现在还想再去寻死吗？再要寻死的话就带我一起啦，不瞒你说我也很想去死呢。”
“不会再寻死了。”
“哦呀。”太宰治失望的叹气，但脸上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这个彻底安下心来的表情令织田作之助感到几分触动，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太宰。
“不会再寻死了，那就好。”
然后，太宰治突然毫无征兆的向着织田作的面部出拳。
两人的距离很近，织田作之助非常惊险的摆动脑袋躲了过去，只差一点点就会被打中鼻梁骨。
但紧接着，这位刚清醒不久的老父亲就捂着腹部倒退开几步，有些痛苦的哼了一声。
原来刚才冲脸的那一拳只是太宰治的假动作，他实际上瞄准的是织田作的肚子。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挡不住后面的这一击，他是突然明白了自己不该抵挡，才乖乖硬抗下来的。
太宰治看上去并没有得到满足的样子，抡起胳膊还想再打，但芥川龙之介却挡在了他面前。
或许是平时在万事屋劝架劝习惯了，明明感觉没自己什么事，芥川龙之介却还是挺身而出，站在了劝架的和事佬位。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芥川龙之介只能试着说点什么去缓解：“打架的话，可否带上在下？”
太宰治盯着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松开拳头，退到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了：“什么嘛，真扫兴，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相干的。”
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些想笑。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说什么可以瞬间刺痛眼前这个鸢色眼睛的黑发青年。
在万事屋时，两位老师总是以刺痛彼此为乐，虽然芥川龙之介一直没有加入进去，总是默默假装自己不在现场，但每天旁听着那些互相伤害的话语，心里难免会有些思考。
这个时候，他只要说一句：“可惜，你这个相干的人除了看着织田作去死之外就什么也做不了，最后把他带回来的还是我这样不相干的人。”
只要这么说了就能狠狠的刺痛对方，绝对错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