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可以成为我抛弃英雄的所有规则的理由。
——我果然算不上什么好人。
我在心里为我逝去的曾在根津校长面前宣誓过的良心而默哀了短暂的三秒钟。
“白兰杰索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可怕许多。”沉默了半晌,六道骸才开口对我说道。
他的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我以为六道骸会嘲讽我一番我的脑子有问题,然后让我等待时机逃跑。
但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握着三叉戟的一只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覆在了我的头上。
“这幅腔调,你倒是越来越像肮脏的黑手党了。”
我不服输地回嘴道,“你不也是黑手党。”
六道骸哼了一声,“我可没打算和那群黑手党之流走得太近,成为雾之守护者只是另有打算而已。”
我顶着六道骸覆在我头上的重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内心的小人像老母亲一般无奈地摇头。
还好六道骸对待库洛姆不像对待彭格列那样口嫌体正直,不然人家小姑娘早就报警了。
话说回来,大家为什么都爱按着我的头。
中原中也也是,六道骸也是,爆豪胜己不算,他是真实意义上的把我的头按进了脚下大自然母亲的怀抱里。
就在我想着这些无聊的内容的时候,我瞥见六道骸所构建的幻术世界在一点点地崩塌。
——这不是来自六道骸的力量。
果然,又是那朵长歪了的小白花的力量吗?
我这么一边吐槽着,一边看向六道骸。
他的神色无异,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刻。
六道骸松开了覆在我头上的手。
他深蓝色的鬓发微微被风所吹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六道骸唇角浅浅的弧度里似乎没有了中二的气息,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温和地注视着我的样子。
草地、树林、天空……
在所有的一切崩塌之际,六道骸后退了一步,他微微阖上眼,又缓缓张开。
所有的颜色悉数褪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再次侵占我的精神世界之前,六道骸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我一直为你骄傲。”
第70章
我的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了。
模糊的视线仍未好转, 但身体的疼痛感已经洗漱消失不见——我眨了眨眼睛, 抬手拔掉了没入皮肤的针头。
然而下一秒, 我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吓得差点滚到了地上。
“嗯~意外地有精神呢, 葵酱。”白兰杰索甜腻的嗓音在警报声中响起,我一侧过头,就看见他的实体投影。
他大概是坐在办公室里, 慵懒地躺在沙发上, 动作不紧不慢地在往嘴里塞了一颗后, 才按下了警报的停止按钮。
我眯起眼睛, 没有和白兰杰索寒暄的打算, 径直切入了正题, “既然我已经跟你来到你的大本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所说的[花崎夫妇死亡的真相]了吧?”
白兰杰索抬手撑着下巴, “真无情啊葵酱,你的亲生父母可是很期待和你见面的哟。啊,葵酱难道不好奇他们为什么还活着吗~?”
我懒得回答白兰的问题, 反而扫视了一圈我醒来的这个房间。
两面墙的落地窗, 可以清晰地看见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漆得雪白的墙上没有什么花纹, 摆设简洁又明了,矮柜上只孤零零地摆着插着一束百合的玻璃瓶。
我试图发动个性, 却发现和身处于飞机上之时一样徒劳无功。
“这可是我专门给葵酱打造的安全屋哦。”投影里的白兰杰索脸上带着些孩子气的骄傲, “虽然我也很喜欢葵酱给我的惊喜, 不过现在是关键时刻, 要是葵酱做多余的事的话,我也会稍微有点苦恼呢。”
我试图踹了踹落地窗,在发现这两扇玻璃纹丝不动后,转过身认真又严肃地对白兰杰索说道:“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六道骸说,白兰杰索的能力比我想象得要可怕许多。
而按照白兰杰索所说的——他似乎能连通各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的话。
“你对这个没兴趣,你都把答案告诉我了,有什么好猜的。”我面无表情地对着白兰杰索说道,“反正就是你救了他们吧。”
虽然我不是很懂平行世界理论,但随便想想,如果能够拥有平行世界的记忆的话,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和科技也不奇怪。
我脑中灵光一闪,比起之前振奋了几分精神,“平行世界的你看不看漫画,知不知道隔壁《海○王》什么时候完结?要是太晚了的话,我只能让后辈来我坟前烧给我看了……咦,话说这样是不是有点污染环境?……啊,果然还是算了。”
白兰杰索大概是被我打败了,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湮灭在空气里,紫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沉默了好半天才重新将伪装的笑意添上眼底,摊了摊手,状似惋惜地说了一句“真遗憾”。
“怪不得你会无趣到想要毁灭世界。”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说道。
我第一次觉得我气人的功夫还不错——既然我暂时奈何不了白兰杰索,但这不妨碍我把他气出高血压。
“嗯~” 白兰杰索笑得眯起了眼,“按照这样说的话,我和葵酱的确不是一类人呢。”
“毕竟我可做不到为自己的仇人工作嘛。”
白兰杰索的话成功使正在探索这间屋子的我顿住了脚步。我缓缓回过头来看他,按着桌角的手缓缓收紧。
“你什么意思?”
白兰:“啊,葵酱不会到现在都以为,花崎夫妇只是个普通的梦想成为英雄的无个性者而已吧。”
白发男人直起了倚在沙发上的背,眸底闪烁着兴味,“他们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可是被憧憬的英雄亲手害死的哟。”
我沉默地盯着白兰一会。他的脸上除了饶有兴致的微笑外没有多余的神情,白兰杰索就仿佛在陈述一件有趣又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声音比我的思维更快地传达了出来,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歹也编的现实一点吧。”
白兰杰索露出了委屈又苦恼的神色,“我可没有说谎哟,毕竟当年的押送人员里,也有葵酱认识的人呢。”
我刚稍稍皱起眉头,便听见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瞳孔猛地缩小,站在门口的男女一副熟悉的畏缩姿态。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玛、玛丽安……”他们这么对我喊道。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在那个炼狱里时,我只拥有一个代号;踏出那个炼狱的时候,我舍弃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赋予我的名字。
“坂口君真是个难对付的人,即使是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葵酱的父母送进异能特务科的审讯组的哟~”
从规律中跳脱的心跳逐渐恢复,我收回了落在门口那对男女身上的目光。
“那坂口安吾的确得看看眼睛。”我哼了一声,这么对白兰回答道。
“为了艾斯托拉涅欧的复兴,葵酱的父母可是很努力地工作着呢。”
白兰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这句话使得门口畏缩的两人顿时直起了背脊,他们的眼里闪着令人厌恶的光,上前了一步,拿出一开始藏在背后的档案。
我瞟了一眼,便认出档案的封面上印着的异能特务科的印章。
我没有接过的打算,只是径直地看向白兰杰索。
白兰:“葵酱不感兴趣吗~?”
心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愤怒,我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脑子反而比起以往更加清醒了几分,“我可不会帮着你对付异能特务科。”
——白兰的心思实在是明显得不得了。
就在我在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白兰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是吗。但是我可不关心那群无趣的家伙会怎样哦。”
他侧过头,对着投影显示不到的地方喊了一声“小正”。
【“你们只需要承认就行了。”】
白兰杰索的投影图像像是连接不顺一般,先是发出了沙沙的电流声,最后切换成了影片的图像。
这是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上的女人的手脚被生锈的锁链锁住,干涸的血迹浸满了半张脸,她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破开眼睛上的血痂,睁大了眼睛来。
【“我没有做过。”】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水,声音却仍像干涩的海绵一般难听。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
这是我的母亲,花崎阳子。
而拷问着他们的人,是十六年前本该死去的我的亲生父母。
——白兰杰索是故意的。
我的眸色暗了几分,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哎呀呀,葵酱是在怪我吗~?”白兰杰索的投影并未再出现在房间里,但他带着故作的惊讶和委屈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达到了我的耳朵里,“这可不是我的错哦,那对可怜的夫妇本来就是作为他们上司的替罪羊而存在的。”
白兰杰索的语调十分轻松,末了还感慨了一句,“英雄啊~他们大概到死都没想清楚,把罪名推到他们的头上的会是自己憧憬的上司吧。”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去听白兰杰索的话,也不要一步一步顺着他挖下的陷阱走。
但绝望的惨叫声慢慢地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愤怒的感觉并不像炽热的火焰一般灼烧着我的神经,反而带着冰冷,顺着血管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啊,想起来了,葵酱的上司和老师也知道这件事呢。”白兰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不过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哦,毕竟异能特务科的脸面才是这个已经腐烂透了的世界最重要的事嘛。”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女一声惊讶又恭敬的“白兰大人”,白兰杰索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他的半个身子掩在门的阴影里,半个身子被从落地窗偷进的阳光所包裹。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葵酱。”
白兰杰索这么说道。
我没有看向他,只是一直盯着投影里的影片看。
不管是异能特务科,还是所属的英雄科,对于审讯都有严格的制度——人道主义精神。
这是英雄与黑手党的区别。
我本来是这样以为的。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只是因为我还站在富丽堂皇的门外而已,看不见门内的淤泥。
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你们收养了一个孩子吧。”】
即使没有力气,也微弱地在摇头的花崎阳子的动作因为这句话顿住,她睁大的眼睛里逐渐浮现出绝望与恐惧。
锁链被猛地拖动,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响,花崎阳子挣扎了一阵,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向后倒在了椅子上。
【“不关那孩子的事……我明白了……”】
女人缓缓地阖上了眼睛,眼泪湿润了睫毛,化开了干涸的血迹。
在铁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她微弱的声音通过监控清清楚楚地传达了出来。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英雄来拯救了啊。”】
【“ao…i…(葵)”】
监控的画面里先是出现了一道火光,随后炽热的火焰一点一点地在审讯室里蔓延开来,噼里啪啦地到处乱窜着,吞噬着垂下头,看不清神色的女人的身体。
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结过了白兰杰索递给我的匕首。
我认得它——这是在艾斯托拉涅欧的时候,六道骸曾递给我的匕首。
“这可是他们的愿望哟,葵酱。”白兰杰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那么,首先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白兰杰索睁开了眼睛,笑着看向面露疑惑的,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那对男女。
“好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喜欢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的。”】
十六年前,六道骸阻止了我说出那句话没说完的话,踏进深渊。
而十六年后。
匕首落在洁白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令人作呕的颜色却一点一点地侵染了纯白。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喊着“白、白兰大人”的男女。
我听见了从我的卡槽里发出来的咔擦的一声,伴随着白兰杰索极具蛊惑力的甜腻嗓音。
“欢迎回来,我的玛丽安。”
第71章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高楼上, 眺目远望, 目之所及却仍旧是一片茫然的赤红的黑。
后来,梦醒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高楼上跨出了一步, 身体急剧地下降着,最后睁大了眼睛,任由冰冷的水漫过我的鼻腔。
——我回到了地狱。
在我亲手将那对本和我拥有一样姓氏的男女送入地狱之后, 我足足在原地发呆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明明知道这是白兰杰索的陷阱。
可是我还是踩了进去。
“纠正你一下,我不是你的,也不叫玛丽安。”
在思绪恢复清明的一瞬, 我微微垂下了眼,挥开了白兰杰索搭着我肩膀的手。
白兰杰索对此不甚在意, 称呼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在我待在密鲁菲奥雷的剩下的几天里, 他对我的称呼依旧是自来熟的“葵酱”。
我一边看着电视上白兰的杰作——【在谈嫌犯花崎葵杀害异能特务科的成员, 夺取机密资料,请广大民众及时举报】的新闻,一边悠闲地吃着被我逼迫着环意大利跑了三圈的白魔咒给我买来的第三块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