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醒醒你是女主的!——青花燃
时间:2019-10-18 08:54:37

  “是的,”林秀木道,“直到今日,才觅到一些破碎气息,追至此处,然而她已陷了进去。”
  他捧起手中破碎的半片衣角,长长叹息,“吾只……强留下了这个。这上面,有她的气息……”
  他单手掩面,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吾……回去之后,定会好生与她说,想来误会是日积月累,点滴积蓄起来的,吾会从最细微之处开始留心,不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最终无法阻止蓬莱之祸,至少希望可以夫妇同心。”
  林啾正想开口,揽在肩膀上的大手忽然轻轻摁了摁她。
  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魏凉的意思。
  在暗境时,林秀木曾暗中出手,卷起柳清音替浅如玉挡了一剑,这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是什么端方君子,而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而这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万剑归宗门人的半点踪迹,显然是林秀木在中间做了手脚,不让旁人追上眉双。
  蓬莱的人和事,只有他能处理,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若是引起了他的紧张戒备,此人非但不再是助力,反倒会变成极大的阻碍。
  这样的人,不能说他不好——对自己的家园和族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拼上性命,在外人面前亦会无条件地庇护,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作为家人或者族人,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大家长和领袖,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林啾定定神,劝道:“你也不必想太多,此时此地,蓬莱已覆灭了许多年,这中间究竟发生过多少事,我们是无法猜测出来的。眉双既然死也不愿见你,那必定有她的道理,你与其为这些尚未发生的事而伤神,倒不如努力寻找脱困之法,回到现世,阻止这一切发生。”
  林秀木蓦地抬头看她:“此言甚是!是吾狭隘了!实不该在此自暴自弃。”
  “你想通了就好,”林啾欣慰地点点头,貌似不经意地叹息着问了一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吗?”
  林秀木摇头:“她远远看见我,便跳下去了……其实吾真的没有要怪责她的意思,她又何必……吾已全速赶到她的身边,遗憾只抓住了一片衣裳。”
  果然。
  林啾不动声色,看了看魏凉。
  只见这个狡猾的家伙依旧摆出标志性的面无表情,连演戏的功夫都省了。
  她心中已有了判断——林秀木追到破碎归墟,跟丢了,再寻到人之时,她恰好跳进了虚空裂隙,只捞到衣角。这分明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典型套路。
  很显然,眉双来到此地隐匿了踪迹之后,弄了个傀儡,穿上她的衣裳,就等着林秀木寻过来时请他看场好戏。
  林秀木穿行在废墟之中时,目睹了家国覆灭,心神震荡失守,轻易就被骗过了。他在这黯然神伤,眉双却早已不知遁到哪里去了。
  林啾心中很是为林秀木不值,恨不得立时把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揪出来扔在林秀木面前。
  魏凉忽然弯了弯唇角,平平静静地吐出一句话:“这底下便是地之垠的边界,虚空破碎蔓延不到那里。掉下去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出来拼一拼。”
  林秀木陡然抬头,桃花眼圆睁:“你,你的意思是,吾还可以,为眉双收尸?”
  林啾心中一动,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迟疑地说道:“要穿过这一段破碎区域,恐怕绝非易事……”
  林秀木思忖片刻,重重皱起了眉,摇头道:“太冒险了。收尸而已,不值得。”
  魏凉淡淡一哂,道:“随我来。”
  林秀木和林啾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见魏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二人不由得都有些惊奇。
  只见魏凉很随意地从虚空裂纹中间穿过,他很体贴地用冰霜覆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黑纹,防着林啾和林秀木不慎撞上去。
  跟在他身后,只觉无限心安。
  林秀木的眼神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虽然貌似温吞守礼,但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强势的大家长。他这是第一次被旁人的羽翼庇护,心甘情愿地追随旁人的脚步。这种感觉,令他有些抗拒,又觉得新奇吸引。
  很快,魏凉便带着他们从破碎的巨球边缘绕了出去。
  不错,一个球,总是有边界的。
  林啾:“……”
  林秀木:“……”
  破碎虚空的边界已深入大洋底部。在漩涡巨力下,海底的生物和软土层已被刮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无比坚硬嶙峋的石山。
  魏凉负手向前行,面前的坚石飞速凝成了冰,然后融化破碎,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在海底穿行一段,忽然感到阵阵腥风迎风扑来,闻之欲呕。
  眼前渐渐开始出现那纯黑的虚空裂痕,爬在石山内部,像是蜿蜒的蛛丝,越聚越密,这些密聚的虚空裂痕爬行到某一处时,戛然而止。
  顺着裂纹尾端望去,只见血海露出一角,仿佛管中窥豹。
  林啾心中一跳。
  她知道,这血海,便是‘地之垠’的边界。
  血海被圈在嶙峋黑石中间,仿佛一汪不大不小的血池,池上飘浮着破碎的衣料,看起来还很新鲜,木屑碎料浮浮沉沉,一望便是不久之前切碎的。
  林秀木的脸色,渐渐凝重。
  他本就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自然猜到了真相——眉双根本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了。
  正要开口时,神识忽然再一次感应到了祭渊的尖叫。
  “梅娘!梅娘就在这里!”
 
 
第71章 二哈
  梅娘?
  祭渊的声音微弱却癫狂。
  “梅娘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她就在这里!她在这里啊啊啊啊——”
  哭声凄厉泣血,听在林啾耳中却只觉讽刺。
  当初既然眼睁睁看着梅娘被人折磨至死,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爱,只不过是后来实力强了便想要弥补缺憾罢了,说来说去,困扰他的执念不过是自己当初的无能。
  况且,梅娘本也不是什么单纯无辜、痴恋丈夫的弱女子。
  林秀木微怔之后,从乾坤袋中掏出了桃木偶人。
  只见桃木偶人疯狂地挥舞着残缺的四肢,剧烈挣扎。额心贴的那枚髓玉护魂符剧烈闪烁,若不是林秀木捏着偶人的肩膀,它恐怕会直接扑进那方血池中去。
  林啾心下暗忖——究竟祭渊是想借着这血海逃遁,还是当真把眉双留下的破碎傀儡错认成真人了?。
  “你说的梅娘,是否这个气息?”林秀木声音沉着,将始终攥在手心的碎布递到人偶面前。
  祭渊人偶重重一怔:“是……”
  紧接着,他扬起一条木胳膊,挥掉了那半片衣裳,冲着血池发出利啸:“在那里——在那里——人都在那里了,还要什么衣裳!”
  疯狂的模样,仿佛眼中要滴血。
  三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祭渊尖叫愈烈,而气氛却逐渐冷凝。
  “下面,好像有东西。”林秀木沉声说道,将祭渊人偶扔回乾坤袋,然后双手置于胸前,捏了几个奇异的手印。
  只见一缕藤蔓自他脚底蜿蜒而出,像蛇一般吐着信,爬到那血池边上,探了进去。
  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林秀木眸中闪动着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恶心的微芒。片刻后,他的脸色蓦然一变,低喝道:“退!”
  话音刚从口中迸出,他手中的印已飞速变换,只见沁入血池中的那截藤蔓猝然断裂,他身形一旋,宽大的纱袖中荡出万千绿叶,直直飘向血池。
  这便是林秀木的剑意。
  眨眼之间,绿叶浩浩荡荡,覆满了血池上空。林秀木手印一变,只见剑叶片片倒转,将尖削的叶尖对准血池,凝成了一张布满杀招的叶网,只待那池中之物探头!
  林啾不禁微微屏息,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时刻准备化莲。
  一息之内,先是一股极其腥臭的浊血味道迎面扑来,旋即,血浪轰然卷起,一个庞然大物顷刻间填满了整方血池,从血浪之下探了出来。
  浊血挥洒而下,它直直撞在了林秀木布在血池上方的叶网上,海底石山中,回荡起一道道沉闷的“噗噗呲呲”声,就像是树叶扎进了猪尿泡中一般。
  单听这声音,便让人后脑阵阵发寒。
  很快,这个一时难辨形状的东西便穿过了林秀木的叶网,从血池中爬了出来。污血抖落,显露真容。
  林啾的瞳仁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这个东西,她见过!
  这是一具尸首。一具仿佛在海里浸泡了千万年的尸首。
  它无比肿胀,皮肉吸足了水份,隆成一团小山般的半透明物体。五官已扩展到变形,两只巨大的眼球吊在左右脑侧,像是蜻蜓的复眼。
  寂魔岭下,第一次出现的幻象,便是这具巨尸。
  原来,幻象并非只是幻象。这具巨尸,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血海之中的!林啾心中隐约划过去一个极模糊的念头,但此刻的形势容不得她停下来细细思索。
  巨尸,爬过来了。
  林秀木祭出的万千剑叶虽然不是绝强杀技,但威力也非同小可。然而,巨尸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被切爆,那些剑叶虽然刺穿了它的皮肤,却很快就在皮肤之下消散湮灭,并没有给它造成实质的伤害。
  “啊啊啊——梅娘——”祭渊微弱的意念从乾坤袋中穿透出来,像苍蝇一般嗡嗡回荡在耳侧。
  林秀木神色凝重,踏前一步,双手交叠在身前,飞速结印。
  人修个个修的都是剑意,像剑君这般实力超绝的大修行者,已经可以不依赖于剑而发出绝强的剑招。剑君之怒,竟没能伤到一具在海底泡成球的尸首吗?
  眼前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过于恶心,林秀木不再留手,屈起手指,用拇指指尖刺破无名指,迫出元血,在身前虚空中急急划出几道符印。
  蓬莱的秘技与中原的剑招有较大的区别,林啾看着眼前的一幕,逐渐入了神。
  只见林秀木染血的手指划过之处,虚空之中不断浮起一枚枚金中带血的小符文,仿若实质,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林秀木身前游弋组合,凝成一个不断变幻的巨型符印,足有林秀木大半个身躯高,像一只竖起的磨盘,立在他的身前。
  组成巨型符印的那些金血小符文在挪动时,会发出声声铿锵的金属撞鸣,质感非同寻常。
  几次碰撞之后,巨型符印固定了形状,在林秀木身前凝出一个“卍”字,然后飞速旋转起来。
  林秀木立于符印之后,右手捏诀,缓收疾出,重重点在“卍”字中心。
  便有震撼神魂的呼啸声“嗡嗡”响起,一串串金红光芒从那飞旋的“卍”字中疾射而出,还未临身,道道劲风已令那巨尸皮肉震颤,隐有倒退之势。
  不到半个眨眼的时间,无数金红飞芒没入了巨尸之中。直到此刻,才能看清这些金红飞芒是一柄柄泛着佛光的无柄剑,剑上无任何装饰花哨,剑刃宽而重,直直穿透了巨尸的皮肉,钉中了骨。
  原以为,隐在皮肉之下的骨头该是泡得稀松腐烂,不曾想,佛剑击中尸骨,竟是发出了极清越的金石相击之声,佛剑,不得寸进!
  “这……”林秀木瞳仁紧缩,倒抽凉气,“这已是我本命绝技,耗元血所发,威力绝不亚于梧木苍穹!恕我说句冒昧逾越的话,这一击,便是魏凉你硬扛,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情急之下,他既没自称“吾”,也没敬称魏凉为“尊驾”。
  魏凉唇角微挑,发出一个音:“呵。”
  林秀木双手疾疾在身前旋转,“卍”字变幻,凝成一只竖起的手掌,掌纹清晰可见。
  只见钉在巨尸身上的佛剑支支倒飞回来,没入符印中。
  下一刻,巨尸正上方灵气密聚,一声恢宏庄严的钟鸣声回荡在海底,只见一只飞速回旋的金血色大钟出现在巨尸头顶,罩头兜下!
  “嗡——”
  林秀木唇角微抿,快速地说道:“如此邪气,吾当真闻所未闻,若是吾所料不错,这血池之下,必是藏污纳垢,蓄了不少不为世人所知的邪物!这具异尸只是先锋而已,万万不可将其他邪物引出来。”
  忽然,他目光一凝,望住魏凉:“方才魏剑君仿佛提到,这里是……地之垠?魏剑君莫非早已有所了解?如此邪恶之地……”
  魏凉唇角忽然浮起一个冷冰冰的笑:“若无浊气下降,何来清气上扬。”
  林秀木蹙眉不解。他心知此刻不是谈论这些大道理的时候,急急收拢双手,道:“金钟罩可以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发现眉双并未掉入虚空裂隙之后,林秀木对这底下的东西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滋拉”声,仿佛指甲刮擦在墙壁上。回头一看,那金血色的剑钟,竟被由内而外,撕裂开来。
  那巨尸的双手上已不见了皮肉,只余两只漆黑的骨手。
  骨骼刮在那金属质感的钟壁上,将它一点一点撕开了一道裂缝,然后,它便尝试着挤出来。
  能够挤出来的,唯有一具金属般的坚硬骨骼——它将一身肿胀的皮肉都留在了身后。
  林啾头皮发麻,完全不愿脑补此刻那钟罩之下将是怎样的景象。
  “呵?!”
  “呵?!”
  “呵?!”
  漆黑骨骼之中,发出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疑问。
  它并没有扑向林秀木三人,而是回转身,扑在那金钟之上,用十根漆黑的手骨疯狂抓挠,仿佛那金钟与它有杀父大仇一般。
  “它,是想把肉拿回来吗?”林啾抽着嘴角问道。
  林秀木忍无可忍,双手结印,散去了金钟。
  漆黑的骨骼猛然回身,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林秀木。
  “呵……”
  它扑了上来。
  这具骨骼其实很秀气,很难让人相信它是从方才那具巨尸中剥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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