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这些日子吃了叶庭芳这么多好吃的,以及承了叶庭芳救燕王这么重的人情,别说叶庭芳这么跟在銮驾后边本就是皇后的意思,就是叶庭芳真站错了位置,齐皇后也只会一笑了之。
至于说现在秦漓所为,在齐皇后心目中分明是恩将仇报,受了叶家这么多年恩惠不说回报,还时时刻刻想着坑人家一把,当真是罪不可赦,更别说,对方还竟然妄想拿自己当枪使!
旁边的容妃跟在齐皇后身边这么多年了,对齐皇后的性情也算了解,看她表情不对,当下就有些慌张,她自然不清楚,秦漓所为除了她自己嫉妒叶庭芳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玄珏,一时吃了秦漓的心都有——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根基,这么多人面前,也敢显摆她那一道。
只可惜秦漓并没有领悟容妃的心意,相反捕捉到齐皇后的不满后更是会错了意——
这么多年来,齐皇后在后宫地位都是稳固至极,眼下突然冒出个不懂进退的叶庭芳,皇后不定多不舒服呢。说不好正等着一个杀鸡给猴看的机会呢。
看秦漓竟然没听她的话跪下请罪,忙“噗通”一声抢先跪倒,含泪冲着齐皇后道:
“皇后娘娘千万恕罪,实在是芳妹妹自小长在乡下,回叶家时日尚短,又是头一回进宫,会走错地方也是有的……请皇后瞧在舅舅的面上,莫要和她一般见识……漓儿,漓儿愿代芳姐儿受罚……”
又用力拉了叶庭芳一下,急道:
“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跪下!”
一番骚操作,当真是让叶庭芳目瞪口呆——
话说真有人为了给自己加戏,脸皮这么厚的吗!
“芳姐儿——”看叶庭芳不敢置信的眼神,秦漓又用力拉了一下。
叶庭芳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一踉跄,脚下一个不稳,也跪在了秦漓身侧,动作太大,头上的珠花都有些歪了。
“够了!”瞧见叶庭芳受委屈,齐皇后再没有心情听秦漓说下去,冷喝一声,止住了秦漓的动作——
为了准备给皇上的寿礼,芳姐儿可是跟自己忙的昏天黑地,自己还想着怎么给她奖赏呢,这个秦漓倒好,竟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让叶庭芳丢人现眼。
“娘娘,秦漓愿意代芳姐儿受罚——”眼瞧着皇后排开众人,一步步走过来,秦漓又是紧张,又隐隐有些兴奋。
一只保养良好的手伸了过来。
秦漓抬头,正瞧见齐皇后站在身前,一时感激涕零:
“皇后——”
娘娘这是要亲自扶自己起来吗?
这样的殊荣,真是想都不敢想……
还没能完全消化这样的惊喜,那只手已经掠过她,落在叶庭芳的手上:
“丫头,快起来,有没有磕到那里?”
甚至还动手帮叶庭芳把头上歪了的珠花给正了下。
“娘娘垂爱,庭芳惶恐。”叶庭芳就着齐皇后的手站起来,笑容依旧明媚,“娘娘放心,庭芳没事儿的。”
“本宫瞧着,刚才那一下可是有些重,真的无碍?”即便叶庭芳保证,齐皇后却明显依旧不放心,“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好,被人坑了,连个苦都不会叫……”
嗔怪的语气,却明显透着不是一般的亲昵。尤其是那句“被人坑了”不止让容妃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的秦漓更是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开始小幅度的哆嗦不止——
齐皇后的语气,分明是对自己极为不满!一时跪在地上,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
要知道她今日入宫,当真是春风得意,还想着一朝翻身,畅快无比。方才又因为瑜王妃对她的看重,很是得了众人一番奉承羡慕,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
甚至起意暗算叶庭芳的时候,秦漓还信心满满的认为,此举不但能让叶庭芳颜面大失,还能为自己在皇后那里搏个不错的印象,将来自己嫁给玄珏后,也好在皇室中立足。
怎么也没有想到,齐皇后竟是这般反应。
眼下叶庭芳已经被皇后扶起来了,却是丝毫没有叫她起的意思,秦漓跪在那里,只觉羞愧欲死。
只可惜事情还没完,齐皇后本就是个性情刚烈的,所谓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别说秦漓,就是玄珏的亲娘容妃,真是触怒了齐皇后,也得弄个灰头土脸不说,转回头还要去给齐皇后磕头请罪。
“燕王爷果然好眼光,替夜儿挑了你这么好的媳妇儿。”齐皇后瞧着叶庭芳,一副无比满意的模样,又亲自向众人介绍,“你们还不认识她吧?她呀就是叶相的女儿……不愧是叶相亲女,当真是品貌出众,秀毓名门,不是燕王早早的给夜儿定了下来,本宫可真想抢过来当女儿……”
“好在最终还是进了我们玄家的门……芳姐儿这般的,才堪为皇家儿媳的典范……”
一字字一句句,如同一把把尖刀般扎在秦漓的身上。
也是这一刻,秦漓才切身体会到,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的话,会有多幸运!
皇后会如此厚待叶庭芳,不就是因为她是宰相的女儿吗?
除了怨天尤人之外,秦漓更多的则是惶恐和绝望——
什么叫不愧是叶相亲女?不就是映射自己是个赝品,即便能得叶家教导,也始终不成器?
更是口口声声叶庭芳才堪为皇家儿媳的典范,更是摆明了要羞辱自己这个未来的四皇子正妃!
别说秦漓这会儿的羞愧无地,就是旁边的容妃,可也和被人狠狠的照脸上扇了几巴掌差不多。
当初玄珏的婚事,她最清楚,皇上当时根本就是不同意的。
是玄珏苦苦哀求,一心要娶秦漓。
一则不忍心瞧着儿子难受,二则容妃也想着,秦漓虽然不姓叶,可是和叶鸿昌亲女也没什么两样了。
就应了玄珏所请,又帮着去德宗面前说和,才最终成就了这桩婚事。
这段儿时间正因为秦漓一再犯蠢决然离开叶家怒火中烧呢,思来想去,除了一身得自叶家的大家闺秀的气派外,秦漓算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了。
谁想到皇上的寿诞上,她又跑过来闹了这么一出。
后宫里可是齐皇后独大,容妃心知自己再受宠,这辈子都注定永远是个妃位,还指望着秦漓嫁过来后,能让自己在宫里更好过些呢,现在瞧着,别说给自己或者玄珏助力了,这分明就是个拉后腿的。
这样的局面,秦漓根本承受不起,终是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秦漓这么昏倒,倒是一了百了,容妃却气的恨不得过去再踹她几脚——
今儿个可是皇上的大好日子,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未来儿媳妇儿这样,不是净添晦气吗。
齐皇后脸果然沉了下来,冷然道:
“把秦姑娘送回去。秦姑娘身子骨这么弱,还是在家好好将养一番,成亲前,就不要进宫了。”
第100章
秦漓昏迷着,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其他人瞧着被宫人动作粗鲁的送上车子的秦漓,却明显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齐皇后的样子,分明已经厌弃了秦漓这位未来的四皇子正妃,为了家族好,以后还是和秦漓远着些合适。
这样的处境,和原书中的叶庭芳曾经经历的可不是如出一辙?就是因为同样被遣送出宫,叶庭芳成了上流社会拒绝接纳的对象,也让叶家声誉受了沉重打击,甚至叶鸿昌跟着受辱……
至于秦漓,则是在半路上醒过来的。
刚睁眼时,还有些迷糊,等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坐在车上,登时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忙探出头来想要询问身边侍候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入目却瞧见几个面色沉凝的大内侍卫。一时整个人都是哆嗦的:
“你们,这是要送我去哪儿?”
不会是叶庭芳恨极了自己,要借齐皇后的手除掉自己吧?
“皇后娘娘说,让秦姑娘回府好好将养身子……”即便秦漓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侍卫们却是一个个铁石心肠的模样,并没有丝毫动容,“娘娘说,大婚前,秦姑娘就呆在家里便好,身体不好的话,将养身体,身体好了,就,在家修身养性……”
言下之意,无疑是斥责秦漓毫无教养。
这样来自齐皇后的丝毫不留情面的斥责,让秦漓承受不住之下,终于再次昏了过去。
秦家那边更是想不到。
骤然瞧见大内侍卫亲自护送着秦漓回返,秦玉林还奇怪怎么皇上的寿宴结束的这么早?
更是想当然的以为,或者派侍卫护送,应该是女儿的殊荣。也不知女儿有没有捎几个寿桃回来,到时候也好沾沾皇上的福气不是?
这么想着,顿时心情不是一般的激动,很是雀跃的跑着接出来后,才发现情形不对,怎么这些侍卫一个个都冷着脸,一个个的,就好像谁欠他们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心情顿时就有些忐忑,忙陪着笑脸上前探问:
“各位爷,不知……”
看他这般猥琐谄媚的样子,秦漓更觉一阵犯堵——
之前在叶家时,宫中也经常来人,可别说叶鸿昌面前,就是叶府的管家,那些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父亲却是连个是侍卫都要巴结,真是丢人。
那些侍卫倒也没有难为秦玉林,只板着脸把齐皇后的话又给转述了一遍,然后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阿姐——”秦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近前,听闻侍卫转达的话,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皇后娘娘气成这样?”
什么“回家将养身体”,分明是哄小孩儿还差不多。
就是傻子也明白,怕是秦漓在宫里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了皇后大怒,才会如此。
“滚!”之前在皇宫里被人轻视也就罢了,这会儿秦蓉这样的也想压自己一头,秦漓淡然的面具怎么还维持的下去?
一把推开秦蓉,径直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爹,你看大姐——”秦蓉被推得一趔趄,横眉怒目的就朝秦玉林告状,“她自己惹了祸,旁人还不能说一句了?”
“也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迁怒到咱们家人身上?”
那可是皇家啊,想要杀个人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秦玉林也是焦头烂额,刚才有多狂喜,这会儿就有多害怕。
可他这样的身份,就是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门路啊。在原地转了几圈,也只得道:
“你去你姐那里,看能问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
实在不行就只能等宫宴结束,秦玉林感觉,到时候自己那个皇子女婿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秦玉林这边儿惶急无措,宫中的玄珏却是志得意满。
方才已经和众位大臣一经给皇上磕过头,下面就该轮着他们这些皇子作为家人单独送上寿礼了。
德宗膝下已经入朝做事的成年皇子,这会儿也就二皇子玄祯和四皇子玄珏。
二皇子性好吟诗作赋,身边很是簇拥了一大批文人。
这次寿礼,明显也是做足了功夫,竟是足足让六个宫人帮忙捧着,等一点点展开卷轴,却是玄祯领着九十八位举世闻名的大文豪,各自给皇上赋的贺寿诗,诗词花团锦簇之外,卷轴的最后则是请烈国不世出的画圣画的一副龟鹤长寿图。
“……前面九十九首诗,俱是儿子焚香沐浴后,亲笔抄录……画圣画作,儿臣帮着磨墨润笔……儿臣诚心叩祷上苍,佑福父皇万寿无疆……”
诗词本就难得,听闻那位画圣更是性情古怪,已经封笔多年,竟然能为玄祯破例,可见玄祯果然是下足了功夫。
尤其是那些字,竟是九种风格,笔意恣肆,每一种都堪为上乘,玄祯才学之博大精深,可见一斑。
世上做人父母的,自然都乐见儿女有出息。德宗也不例外,瞧着玄祯,脸上全是欣赏之意:
“好。祯儿有心了……”
又令宫人抬着,在诸位大臣身边转了好大一圈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德宗这么开心,玄祯激动的脸都红了。
唯有玄珏,却是暗暗冷笑——
这个二哥还真是会借花献佛。这样的字画高手,别说九十九人,就是九百九十九人,又是什么难事?
这般投机取巧,短时间之内或者还能奏效,次次这般,自然就会显得有些恶俗。
更别说,身为帝王之子,不以国事为己任,却搞这些文人的小把戏,怎么看都是落了下乘。
这也是小六死后,玄祯争不过自己的主要原因。毕竟一个镇日里只知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的文人,怎么可能背负起偌大的江山?
等玄祯志得意满的退下,玄珏迅速敛了眸中的笑意,捧着一个托盘上前,先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才道:
“儿臣前些时日一直在北地赈灾,行程仓猝之下,给父皇准备的寿礼有些简陋,还望父皇恕罪。”
宫人忙上前接过托盘,捧着送到德宗面前。
打开来,第一份儿却是北地受灾省份巡抚,写的一封奏折,上面详细的记述了北地从灾情爆发到最后平稳落幕的具体情形,个中艰辛,不言而喻:
“……四皇子昼夜不休,天不明而起,夜已深不眠……受累过度,曾两次晕倒……”
相较于往前同样的灾情,死伤惨重,甚至有百姓揭竿而起的情形,这次北地灾情更重,死去的人数却是不足其他年份的五成,更没有一地发生灾民暴动……
这样的手腕和能力,看的德宗眼中异彩连连。
巡抚的奏折下,还有一份北地灾民联名签署送交玄珏的万人伞,最下面则同样是一个卷轴,上面是北地八十以上的耆老,共九百九十九人的签名,上面歪歪斜斜的写满了北地百姓劫后余生对皇上让他们得以活命的感激之词……
“好好好!”德宗激动至极,不觉击节赞叹,连说了三个“好”字,当即颁下旨意,“……加封四皇子为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