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柯遇郑重地说，眼里荡漾着笑意。
……怎么搞得跟说结婚誓约似的。
方晓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走到主屏幕前煞有介事地看起来：“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柯遇道：“让小可推荐吧。”
主屏幕上是一幅目前已观测到宇宙的星图，缩小后就是一整颗光点。宇宙太大了，他们即便耗尽一生，所能去到的地方，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小可回答道：“好的。五千光年外，有一颗冰冻星球，冻土下的冰洞景观十分壮观，推荐指数五颗星。八千五百光年外，有一颗新的恒星正在生成，推荐指数五颗星，一万五千光年外，有一颗行星正进行剧烈的地壳运动，可以看到喷射高度达四万米的火山喷发，推荐指数五颗星……”
小可一条条罗列着“附近”的“景点”信息，方晓光听着就觉得心潮澎湃。
“那我们先去看那颗冰冻星球吧！”方晓兴致勃勃地看向柯遇，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柯遇温声笑道：“好。你想看的，我们都一个个看过去。”
穿梭舰飞出阿比斯星的大气层，飞入宇宙空间。民用空港中停泊的鸿鹄号穿梭舰，在小小可的控制下，也飞离了空港，跟了上来。
两艘穿梭舰并肩向宇宙深处飞去。
*
去往冰冻星球的路上，穿梭舰在一颗有人类活动的行星上休整。
二人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柯遇叫住方晓，指着街边橱窗里的一件大红色连衣裙说：“晓晓，它很适合你。”
方晓仔细打量后笑了：“这款式有点像是韩序给我准备的那条。”
柯遇温和地笑道：“去试试吧。”
片刻后，换上连衣裙的方晓从试衣间出来了。她的五官精致大方，皮肤白皙细嫩，这连衣裙似乎专为她量身定做，衬得她瘦身细腰，平添一分张扬的艳丽。
“很美。”柯遇目不转睛地看着方晓，他还清楚地记得每一个世界中的她，虽然样貌都不同，但那种气质、那种感觉，很有辨识度。
“谢谢，那就买下来吧。”方晓对着全身镜中的柯遇大方一笑。
这句话开启的，是方晓因那些遗迹猎人而没能在阿比斯星上完成的补偿性购物之旅。
而令人倍感惊奇的是，柯遇不但坚持了下来，甚至对此没有一句怨言。
两人满载而归。
*
满眼白色的星球，风暴漫天，数千米厚的冻层下方，幽蓝色的空腔内，有着与星球表层完全不同的“人气”。
“大家请往这边看，这块长得像人形的冰块，距今已有四千三百万年，据说在它面前许下誓约的情侣，愿望都会成真。”穿着保暖服的导游兴奋地指着一块从冰墙中延伸出来的大冰块说。
方晓盯着它看了许久，就跟以前她在地球游览过的很多景区一样，她得发挥出她所有的想象力，才能看出这冰块像个人。
她和柯遇走在最后，小声对他说：“你说要是这对情侣中一个许愿白首不分离，另一个许愿回去就分手，你说会怎样？”
柯遇笑道：“试试吧。”
方晓：嗯？！
柯遇看着那冰块说：“希望我可以跟晓晓永远在一起。”
说完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到你了。”
方晓：“……”怎么就到她了？到她什么啊！
方晓说：“我在心里已经许好愿了。”
但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想。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柯遇微微笑起来，眼尾轻轻上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
雅克萨尔星。
土著雅克萨尔人皇族宫殿。
“大家排好队哦，跟雅克萨尔国王拍照，一次100信用点，请不要拥挤。”宫殿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
方晓和柯遇远远走过，她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听柯遇说：“你想去拍照吗？”
方晓摆摆手：“不了。还是这宫殿有意思。”
雅克萨尔人的宫殿群很有意思，一间间房子都是漂浮状态，这是在他们并入联邦之前就自行发展出来的反重力技术，听说要用到这个星球上特产的一种特殊矿石。
这些宫殿基本都是用木头建造的，辅以精致神秘的纹饰，五彩斑斓，十分美丽。而每一座漂浮的房子都由藤桥相连，走在上面摇摇晃晃，惊险又有趣。
方晓和柯遇走上藤桥，脚下的藤桥立即摇晃起来，她立即抓紧了充当栏杆绳子，转头叮嘱柯遇：“你慢点走。”
柯遇的复健还未结束，闻言淡笑着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藤桥最中央时停下，方晓看着远方，情不自禁地感慨道：“真漂亮！”
雅克萨尔星的环境维持得很好，从方晓这个位置看过去，除了入眼的一片绿，还有因反重力矿石蕴含量丰富而飘着的丘陵，一座连着一座，好似仙境。
柯遇看着方晓，赞同地说道：“确实漂亮。”
方晓似有所觉地侧头，对上柯遇温柔似水的目光，她稍稍不自然地笑了笑，随便指了个方向道：“我们去那边吧！”
柯遇笑道：“好。”
充实的雅克萨尔星之旅以最后买了一块此地特有的反重力石头为终点。
*
广袤的宇宙，非常非常遥远的前方，是连光线都逃不出来的黑洞。
那是两个黑洞互相融合吞噬的一幕，它们本身是看不到的，但它们周边极亮的吸积盘却暴露了它们的位置。当然，吸积盘所勾勒出的，也并非黑洞真正的形状。
即便是在无限大的宇宙之中，这样的场景也是难得一见。当然不是说时间上的，而是数量上的。若论时间，方晓这一辈子都过完了，这俩黑洞的融合过程也不过前进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儿。
“宇宙真大啊。”方晓在观察室，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柯遇站在方晓身边，闻言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她看过来时微笑道：“我会陪着你，尽可能多地走遍宇宙。”
方晓略显僵硬的手指放松下来，回以微笑：“好啊。”
他们本就不属于这个宇宙，那么四海为家又如何？至少在对方身边，相同的来历会令他们生出一种类似“家”的感觉。
*
罗汶星某条商业街。
“柯遇，那儿！”方晓指着前方兴奋地说，“罗汶烤马龙肉好像就在前面。”
柯遇紧了紧与方晓牵在一起的手，让她避开与一个大块头罗汶人的相撞，加快脚步跟过去。
“轰——”
有什么东西炸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爆炸带起的风和碎片朝这边席卷而来。
柯遇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着方晓转身趴下，等这阵暂时停下，他才遥遥望了一眼，随即沉着脸对着耳机说：“小可，立即规划安全撤退路线，来接我们。”
周围的一切就跟老旧电影似的，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方晓可以听到远处连绵不绝的爆炸声，还有周围人们惊恐的呼喊声。
当她被柯遇拉起来时，她才发觉自己的脚被刚才砸过来的碎块弄伤了，骨头可能已经断了。
虽然已经安逸了很久，但有些反应似乎已经成了本能，方晓试着踩了踩地面，钻心的疼让她冷汗直冒，她闷哼一声，接着就听柯遇说：“别踩地，我背你。”
方晓看看柯遇这并不壮实的身板，勉强笑了笑：“背着我你走不了多远。扶着我走吧，我尽量不拖后腿。”
柯遇见方晓坚持，便也没再多说，扶着她受伤的这边，按照小可规划的路线走。
在小可的指挥下，二人有惊无险地来到穿梭舰悬停的空地。原本穿梭舰停留在空港，二人都是守规矩的，除非遇到意外情况，比如现在这样。
光学隐身的穿梭舰里弹射出一架机器战士，落地后在小可的控制下抱起方晓和柯遇，回到了穿梭舰中。
等二人安全了之后，小可才将它分析的图像和文字给二人看。
原来搞了这恐怖袭击的是罗汶星的一支反叛军，这支反叛军的诉求是要求罗汶星整个脱离联邦，不许残留人任何联邦的痕迹。但联邦本来就是极为松散的联盟，而罗汶星上的人们早习惯了使用联盟的语言和货币金融制度，怎么可能脱离得了？
柯遇将方晓放进医疗舱中，看着方晓在麻醉气体的作用下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他原本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小可，定位反叛军的总部。”他冷冷地命令道。
这一天，跟政府军纠缠了数年的反叛军一息之间被消灭，连幸存者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干的。
*
麦林星。
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方晓赤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迎着海风，微微眯眼。白色长裙飞扬，好像天边翱翔的海鸥。
柯遇站在数米远外，手里拎着个包，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方晓转过身向柯遇走来。
柯遇抬手，替方晓将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温声道：“想好了吗？”
方晓抬眼看他。
他恢复得不错，脸色已不再有那种代表虚弱的苍白，清隽温和的模样十分具有欺骗性。就算说出去，谁会相信他曾一个人领着一群空壳机器战士灭了一整支反叛军呢？
“以后能后悔吗？”方晓不答反问。
柯遇盯着方晓数秒，微微笑了起来：“可以。不过，我会努力不让你后悔。”
方晓知道他这是猜到了她的答案，也不再矫情，伸出手去扬起明媚笑容：“那么，剩下的遨游宇宙之旅，也请你陪我一起。”
柯遇紧紧握住方晓的手，夕阳落在他俊秀的面庞上，细碎的光似乎在他眼中跳跃。
“好，我会陪你到宇宙尽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