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8天。
就能再见面了……
*
第二天的打戏安排在山崖边的树林里，姜知和顾华需要在水上进行打斗。
12月的河面结了薄冰，林间树叶也冻满寒霜。
这样冷的天气，姜知和顾华却只穿一件单薄劲装，即便怀里揣了好几袋暖宝宝也冻得浑身发抖。
方孝举着喇叭喊：“两位演员辛苦一下！我知道冷，但是你们忍一忍，这段打戏过了咱们就回去烤火！一人加十只鸡腿十个卤蛋！”
众人因他难得的玩笑而一片哄然。
姜知也忍俊不禁，接过剧务递来的白酒，忍着辛辣灌了几口，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她吊上威亚，定了定神，冲方孝点头：“我准备好了！”
那头顾华也就了位。
方孝比了个手势，猛地按下了计分板。
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云宴战死的连昭昭，乔装打扮后只身前往北面战场找人。这片山间树林，是她和凤绝尘初次见面的地方，她行踪可疑，引起凤绝尘怀疑，两人便有了这一段打斗。
这段打戏姜知视线和顾华排演过数遍，因而台词动作都十分流畅。
只是，渐渐的，她感觉到身上的威亚有些不对劲，想向导演反应，顾华的剑却已经急急袭来，她下意识地去接，刀剑相交，力道十足。
于是，她只觉腰间一松，掉在她身上的威亚就这样应声断裂！
糟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姜知心一跳，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她被吊在半空，四周除了凛冽寒风外什么都抓不住。
顾华陡然缩紧的瞳孔和脚下一片惊呼声中，姜知身体直直朝下坠落，扑——的一声巨响溅起无数水花，沉入湍急的河流中。
“啊——！姜知掉下去了！”
“威亚怎么会断？！”
“快！救生圈！赶紧救人！！”
岸上的混乱被冰冷的河水盖过。
姜知感觉鼻腔喉咙像灌了水泥一般沉重，她挣扎着想要浮上去，却被水流无情地淹没。
不能死……
她不能死……
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好多心意没来得及传达。
虽然刚穿书那会儿一心只想回原来的世界，但现在，她却早已对这个世界心生眷恋。
她不想就这样离开……
意识被一点点吞噬。
很快，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第75章
京市Sunshine广场。
宽敞的大厅被一众粉丝挤得水泄不通， 二楼到五楼的玻璃围栏也被团团围住， 一道道醒目的横幅和应援板高举半空， 写满爱的表白。
搭建在中央的半圆舞台，背景板印有“薄时绯新专辑签售会”九个大字。一旁，立有新专辑《Mr.Pirate》的巨幅海报，右下角张牙舞爪签着一个“绯”字。
上午9点30， 从专用通道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人穿一身白色表演服，以海蓝复古花边领口衬衫和同色系宝石做点缀，左眼系一副黑色眼罩，打扮完全参照专辑封面，将单曲里的Mr.Pirate原原本本呈现在粉丝面前。
也就是在签售会主角亮相的那一秒，五层高的购物广场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
“绯宝！我们爱你！”
“啊——！！！绯绯！”
“看这里！绯宝看这里！”
组团而来的粉丝们站在横幅后， 整齐划一地喊着事先排演的口号；有歌迷不甘落后，挥动着应援板齐声唱起薄时绯的新歌， 狂热又虔诚。
薄时绯环顾四周，唇角勾着标志性的慵懒笑容， 向粉丝们挥手致意。
尖叫更加疯狂，海啸般席卷整个广场。
在保镖的护送下，薄时绯走上舞台，开口问好：“大家好， 我是薄时绯，感谢大家在圣诞会这个特别的节日来参加我的签售会。”
话音落下的瞬间，有粉丝激动得落泪。
和偶像一起度过的圣诞节， 连室外的寒风都化暖。
简单的开场白后，音乐前奏渐起。
“Mr.Pirate带给大家！”薄时绯抬手做了个二指礼，开口唱了第一句歌。
全场安静下来，粉丝们跟随节拍挥舞着应援棒，目光一瞬不瞬追随舞台中央的那抹身影。
这就是站在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即便只是个临时搭建的小舞台，没有聚光灯的招摇，也丝毫掩盖不了他炫目的光芒。
柯涵站在舞台一侧，注视着台上的男人，目光变得欣慰。
之前曝出的初吻事件的确让薄时绯流失了不少粉丝，但随着新专辑的发布和签售会开展，薄时绯的人气又再次回升。
果然。
有些人就是为舞台而生。
一举一动都牵动全场。
就在歌曲接近尾声的时候，柯涵的手机震了震，是微博推送的热门消息，他随意一瞥，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娱乐速递：据悉，《剑殇》片场于今早9点35分发生意外，担当女主角的演员姜知不幸落水，搜救队正在紧急寻找其下落，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娱乐速递。
柯涵早上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剑殇》剧组的演员发的照片，今天的打戏在山间树林的河流上拍摄，那么姜知的落水就不是寻常跌进小溪流的落水，而是…陡峭山间的湍急河流，找回来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柯涵再次看向舞台上的男人。
炫目的侧颜仿佛发着光，承载无数少女的梦想。
如果这时候告诉他姜知出事了，他一定会立刻抛下全场粉丝奔赴南城，今天的签售会就泡汤了！
不行……
不能再让薄时绯的名声受任何影响了。
所以，这件事得瞒着。他不是不让薄时绯去南城找姜知，但，至少得等签售会结束再走。
余光瞥见其他助理也在看手机，皆是惊讶表情，柯涵知道，他们都看了微博热门推送。
于是沉下脸，严肃地叮嘱：“姜知落水的事，在签售会结束前谁都不许告诉薄时绯，否则，签售会搞砸了的话，就承担全部责任！”
*
与此同时，姜氏的顶楼，一架私人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姜彧面前。
机翼旋开巨大的风浪，将男人一丝不苟的额发吹乱，而他眼底情绪更乱，阴郁得几近崩溃。
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扯下领结拽在掌心，昂首登上直升机。
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疯响，坐上后座的那刹，他终于接起。
没听那头焦急的解释，姜彧只沉声说了一句话：“知知要是有事，全剧组都得给她陪葬。”
若不是妹妹喜欢，以他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进军娱乐圈，况且还是拍那种高危险系数的动作片……
姜彧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五年前那种无法掌控生死的无力感藤蔓般将他缠绕，令人窒息。
失去了双亲，他不能再失去妹妹……
同行的保镖和助理都看见，那个宛若站在神坛无坚不摧的男人竟红了眼眶，泪光虽隐忍着不肯落下，那份脆弱无助却早已显露。
“姜董…”助理蹩脚地安慰，“小姐会没事的。”
姜彧没说话，双手合十抵在额前，祈祷这场噩梦能赶快过去。
*
签售会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薄时绯坐在桌案前，笑着问面前的粉丝：“想我写什么样的祝福语？”
近距离和偶像接触，粉丝激动得话都说不清：“绯…绯宝写…写什么都…都可以的！我…我真的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谢谢。”薄时绯沉吟了下，边落笔边说，“那就祝我可爱的粉丝MerryChristmas吧！”
签字笔流畅地写出一串漂亮的花体英文，末了，落下标志性的“绯”字。
把签好的专辑递还给粉丝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呼：“我的天！姜知这下肯定没救了！”
薄时绯动作一顿，寻声朝队伍后排看去，在人群中搜寻着方才说话的人。
是两个年轻女孩，正埋低头看手机，显然被此刻看到的内容震惊到，全然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还在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希望搜救队能给点力吧，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
一片哄闹中，薄时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他心一沉，猛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那两个女生：“姜知怎么了？”
躁动的队伍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薄时绯和那两个女生身上。
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焦点，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结结巴巴地回答偶像的问话：“姜、姜知她拍戏的时候掉河里了，搜救队正在找人……”
其中一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微博上都在说这件事……”
掉河里？搜救队？
不详的字眼让薄时绯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低头寻找手机，转念想起手机交给了助理保管，扭头暴躁地低吼：“柯涵！手机给我！”
从那条消息曝出后，柯涵就一直悬着颗心，生怕薄时绯发现导致签售会出问题，然而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柯涵从包里拿出手机，却迟疑着不肯交给他：“拍戏或多或少都会出点这样的小意外……况且，营销号总喜欢夸大其词来博眼球，事实上一般都没说的那么严重……”
越是解释，越让人生疑。
不好的预感持续袭来，薄时绯伸出手，发狠地呵斥：“拿来！”
周围响起议论声。
担心场面难以控制，柯涵只好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给薄时绯，试图稳住他的情绪，让签售会继续进行下去：“已经出动了搜救队，就交给专业人士吧！姜知肯定不会有事……”
薄时绯没听他的话，一把抓过手机，点开微博，热门第一条就是姜知落水的消息，一眼扫过，只觉触目惊心。
“早上9点35分发生的事……”他自语地念着，响起唱完新专辑单曲下来后柯涵和一众助理的表情十分僵硬，忽然意识到什么，再次看向柯涵，双目猩红，“所以…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柯涵否认不了：“这种情况你也做不了什么，你听我的，冷静点，咱们好好把签售会办完，之后立刻赶最近的航班去南城，好吗？”
薄时绯讽笑一声，拒绝干脆得不留情面：“不好。”
这种明显的借口无非是利己之言，姜知落水，生死未卜，他还有什么心情继续开签售会？！
扯掉脸上的眼罩，他单手撑桌越过签收台，在粉丝们的惊呼声中，飞奔离开众人视线。
从1楼至5楼，一片哗然。
……
一路的焦心和无力，陪伴着薄时绯从京市到南城。
兴许是内心虔诚的祈祷奏了效，下飞机的那刻，他收到落水事件的最新进展——
@娱乐速递：经搜救队紧急抢救，在中游河道发现姜知，现已将人送去就近医院，让我们一起为姜知祈祷。
捏紧的心稍稍一松，薄时绯眼里蒙上水光。
“知知……”
他强忍着搓了下发红的鼻尖，再等不及，一头扎进室外的寒冷中，在其他人手里抢下一辆计程车，上车便冲司机说：“以最快的速度去忆古医院！我出十倍车费！”
司机一愣，侧目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不敢耽误，立刻踩下油门往车道冲去。
计程车飞驰在公路上。
车内气氛低沉得让人压抑。
司机紧紧抓着方向盘，试着缓和气氛，便套近乎地问：“小伙子，这么着急，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吗？”
薄时绯垂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他哑着嗓子，艰涩地回答：“未婚妻…落水刚被救上来……”
“这天气！”司机唏嘘，心里知道那姑娘一定凶多吉少，估计他情绪，还是安慰他宽心，“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她有你这么个关心她的未婚夫，会没事的。”
薄时绯没有心情闲聊，抬手捏着发酸的眉心，不再接话。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
刚才薄时绯突然上车，语气又急又躁，司机被弄得一阵慌乱，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载的乘客有点眼熟。
惹眼的白金亚麻色头发，一身单薄的演出服，好看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这个人……
他眯起眼回忆了一番，忽然间灵光乍现！
他女儿卧房里的墙壁上贴的就是这个人的照片！叫…叫什么绯来着？听说还是个巨星！
他正要问，对方已经摸出手机，问他要收款码。
“三千？！”司机看到屏幕上的数字，惊得咋舌，“用不到这么多！你未婚妻出事，我开快点是应该的……”
话音落下，再抬头，副驾驶座上已经没人了。
靠！这人不要命了？他车都没停稳！
手忙脚乱踩下刹车，再抬头，就见那抹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深处。
司机摇头叹息。
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还那么痴情，回去他得劝劝女儿别再成天趴在海报上说要嫁给这个帅小伙了！
……
薄时绯几乎是跌跌撞撞赶到了姜知的病房。
守在门口的保镖上前阻拦：“这里不能进。”
“知知！”薄时绯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想进去，“让开！我未婚妻在里面！”
紧闭的房门打开。
神色阴翳的姜彧站在那里，对着他吐出冷冷的一个字：“滚！”
越过姜彧，薄时绯看见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女孩，脸上戴着氧气罩，面色苍白如纸。
他心一跳，更加激动地朝里闯：“知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