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问自己。
不过他坐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说,反而将自己的心弄得复杂了起来。
姜半夏抱完人已经快速的跑到了才被自己放下不久的鸡蛋面前,她赶忙挑了挑,见面还没糊,这边刚想来一口,却是突然察觉到了来自门口的一抹目光。
这让她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过去。
见陆玄双眸似乎带着几分深邃的看向自己这边,姜半夏左右看了看。确定对方看向的是自己,她愣了一愣,最终举着自己手上的鸡蛋面朝陆玄的方向晃了晃,试探道:“你也饿了想吃这个?”
面还冒着热气,屋子里这会儿正充斥着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陆玄被姜半夏的言语拉回了思绪,由于出神的缘故,历来冷静惯了的他,这一次意外的会错了意。
见人“主动”询问自己,陆玄眨了眨眼,明明心下微动,面上却是有些勉强的道:“拿过来吧。”
等等。
这神色是怎么回事?
因等人回应,姜半夏全程注视着陆玄,此时一听这话,她顿时就发现了端倪。
明明是他盯着她这边看,怎么这会儿说着,好像是她求着他吃似得?
这是口嫌体正直还是口是心非?
姜半夏一时没能弄明白。不过既然陆玄开了口,她锅里也还有多,倒不至于连点面都不给人家。
对于陆玄反常的行为,姜半夏想了一会儿没想清楚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很快给人乘好了一碗面,随即转身看着陆玄问道:“在这儿吃还是回屋吃?”
陆玄看了一眼,“就这里。”
对姜半夏而言,陆玄在哪里吃都一样,听人这么说,她点了点头,“那你等一下,我给你把桌子搬过来。”
厨房中有个小桌子,是放备菜用的,刚才姜半夏便是在这里吃,如今既然陆玄也要和她一起,为了某人能用的方便,她少不得得把桌子搬过去。
“我让人”
姜半夏似是猜到了陆玄想要说什么,她打断道:“不用,搬个桌子而已,何必喊人进来。”
这话说着说着,姜半夏便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随即把桌子给抬了起来。
一眼见此,陆玄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姜半夏忙前忙后,最后收拾好了一切,坐在了他的对面。
陆玄看了一眼姜半夏给他乘的面。
他其实并没饱,但他对自己历来要求十分严格。深夜加食这种事,除去亡命那段日子,他再也没有做过,如今他也不知道他今日为何,竟这样轻易的便坐了下来。
姜半夏一边夹起自己身前的面吹了吹,一边对她给某人打了一大碗这个行为头也不抬的解释道:“我看你先前的食量挺大的,今晚我都没吃饱,你肯定也没吃饱,这是鸡蛋面,你病着也能吃,快吃吧,一会儿面该坨了。”
男子哪里有食量不大的,为了教导自己一番餐桌礼仪便跟着她挨饿,亏这人想得到。
眼前的面卖相并不好,甚至颜色也很一般。可也不知是姜半夏的那一句话没说对,亦或是此间两人一桌两碗两筷的氛围太过奇怪,陆玄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心下却是突然悸动了几分。
姜半夏已经吃了两三口了,一抬头见陆玄还没动,她狐疑的看了人一眼,“还愣着干啥呢?”
这似乎是自己今晚第二次出神。
意识到此的陆玄意外的看了姜半夏一眼,于此同时,他倒也终于拿起了放在自己身前的筷子。
民以食为天,姜半夏饿得很了,哪儿功夫去管陆玄想什么,见其终于开动了,她随即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认真的冲着自己身前的美食奋战了起来。
不同于姜半夏吃的大快朵颐,陆玄的动作正如他今日教导姜半夏的那般,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优雅。
姜半夏此间把自己碗中的面食解决干净的时候,原以为某人作为男子该吃的比她快才对,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看着陆玄才吃了一半不到,再一看对方的行为举止,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心底给人默默的竖了一个大拇指。
难怪她当不了美人。
美人一举一动都养眼,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轻易效仿。
知道姜半夏在看自己,本已想放筷的陆玄动作顿了顿,最后却是不知为何又继续吃了起来。
顾着对方是男子,姜半夏给人打的这碗面分量十足,没掺一点假,她原以为陆玄再是厉害应该也吃不完才对,没想到最后在她的注视之下,这人竟然吃完了!
这一下,姜半夏对陆玄的食量,重新有了新的认知。
“你还要不?”她好奇的看着他,提议道:“要是没饱,我再去给你下一点?”
腹中已经有了积食感,见姜半夏如此关切他,陆玄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拒绝道:“不用。”
姜半夏感慨的站了起来,“厉害了啊。”
这里不再是小茅屋,家里的碗筷也用不到他们再洗,姜半夏简单的收了一下,随即走到了陆玄的身前,询问道:“你身体还没好,后面就别乱跑了,现在是要回屋还是去哪里?”
肚子传来胀意,在姜半夏看不到的地方,陆玄微微皱了皱眉,“回去。”
吃饱喝足,又得了允诺,姜半夏的心情十分不错,“好。”
“我给你叫人。”
打开屋门,让一直侯在外面的人进来,再目送陆玄被人抬走,姜半夏挑了挑眉,冲着陆玄的背影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兄长早些休息啊,小妹就先回屋了。”
陆玄坐在凳子上,手下抬着他往屋里走,他看不见姜半夏是什么神色,却能凭借其此时的语气,想象出一些画面。
兄长这个称呼,明明挑不出什么错,更是他主动要求的,但此时听着,他却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此处的院子不算大,两进两出。陆玄很快消失在了姜半夏的眼前,折腾了一日,她自己也累了,如今安慰好了五脏庙,姜半夏的困意倒也很快涌了上来。
她打了一个哈欠,再是伸了个懒腰,开始慢慢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了去。
是夜
和姜半夏一夜好眠比起来,有的人却是在床上辗转难眠了起来。
肚子没有消食,心中又装了事,左右睡不着的陆玄索性坐了起来,开始看起了书。
当然,关上了屋子,隔绝了屋内屋外,对屋内自家千岁异常的原因,恐怕除了陆玄本人以外,没人知道根由。
*
第二日
姜半夏起的有些晚。
不过她和陆玄昨日也没约定下一次学规矩的具体时间,所以慢悠悠的起床再用早饭,姜半夏是一点也不急。
然而等到她收拾好了去陆玄屋子的时候,却被告知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消息。
“你说什么?”姜半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屋子,想了想还是压了压自己声音,再次确认道:“他真的还在休息?”
“回二小姐的话,是。”
“不应该啊。”姜半夏有些不大相信的呢喃了一句。
她知道陆玄向来警惕,这几日观察下来,哪怕伤成这样,她也没见人睡过懒觉,今日倒是奇怪,到现在还在休息。
看守陆玄屋门的是陆玄的亲信。他今晨换的班,也知道为何自家千岁到现在还没醒的原因是什么,不过他却并不打算告诉姜半夏,因而哪怕见人在原地念叨着,他也没有开口。
姜半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眼瞅着一时半伙陆玄应该是醒不了了,她这边本想离开,可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勾了勾自己的嘴角,随即转身朝屋门的方向走了去。
见姜半夏要进屋,看门的伸手将人拦了下来,“二小姐。”
“千岁正在休息,请您后面再来。”
竟然被拦了下来,姜半夏有些意外。
再听人这么说,她把双手慢慢环在了自己身前,看着人道:“我知道他在休息。”
“但他是我兄长,我关心他,想进去看看,怎么了?”
对方不为所动,“千岁就寝时,身旁不许有他人。”
姜半夏微微一笑,“我不靠近他,就远远看上一眼,也不行?”
“二小姐,请不要为难属下。”
没有直接拒绝,可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却不难理解。
话说到这里,姜半夏话语一噎,她拧着眉看了眼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林天河。”
“林天河。”姜半夏呢喃着点了点头,她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倒是个好名字。”
这话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天河眼神微微一动,“谢二小姐夸赞。”
“算了。”为难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姜半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既然兄长还在休息,那我晚一些再过来看他就是了。”
她想了想吩咐道:“仔细屋子里的动静,要是有情况来人叫我。”
“是。”
看不了人,也没啥人可以和自己说话,从陆玄门前离开的姜半夏回屋之后,反倒是有些无聊了起来。
大黄还在养伤,她抽空去看了一眼,又和其玩儿一会儿,最后实在闲的无聊,索性去了六轻的屋子。
彼时六轻正在给陆玄配药,察觉到门口来人,他抬头看了过去。
“二小姐?”
六轻有些意外,作为大夫的通病,他看谁都像是病人,遂好奇的问道:“二小姐怎么来这儿了?”
“可是哪儿不适?”
姜半夏边走边笑,“来找你一定得有事?”
六轻有些糊涂了,“那二小姐这是”
一旁是椅子,姜半夏看了一眼很快坐了下去,“兄长还在休息,我没事做,来找你闲聊几句。”
“可有打扰到你?”
此处不比千岁府,为了安全着想,院子里守卫森严,没人可以和姜半夏说话,听着这个解释,六轻倒也不意外。
药差不多抓完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给姜半夏倒了杯茶水过去,“这倒没有。”
“小姐请。”
姜半夏伸手将茶水接了过来,她看了眼桌上配好的药草,有些疑惑道:“六轻大夫,你今日抓的药怎么和前几日不一样来着?”
她的原身识得一些草药,再加上姜半夏记忆还不错,前几日闲来无事又帮过六轻打下手,这会儿见桌子上的药的颜色和前几日明显不一样,遂有此一问。
没想到姜半夏看出来了,六轻笑了笑,“这份确实和之前不同。”
“你自己吃的?”
“不是。”六轻转过了身子,“这份是千岁的。”
“川穹二钱,当归五钱,神曲六分千岁昨日积了食,这些刚好能治千岁的食痛。”
前面姜半夏听着还有闲心喝口茶水,一听到食痛,她的动作顿了顿,“哈?”
“你说什么?”
姜半夏拧了拧眉,“食痛?”
“昨夜千岁和二小姐在一道吃了些东西。”
他想了想解释道:“千岁幼时脾胃不好,如今一贪嘴便容易食痛,想来昨夜和二小姐一道没想那么多,一开怀便吃多了些。”
“他”姜半夏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她有些无措的看着六轻,“他也没跟我说过这个”
“千岁不爱多言,二小姐不知道也正常。”
本是好心,结果似乎做了坏事,姜半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屋外,“那他现在”
六轻开始讲草药慢慢的放进药锅中,“千岁还在休息,等千岁醒来服了此药便没事了。”
他思忖了片刻,犹豫着最后还是开了口,“千岁的身子外强内需,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六轻观千岁待二小姐十分宠溺,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宠溺?”姜半夏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笑道:“你说的是我?”
就他那每天臭脸还想法设法给她添加板子的样子,若不是顾忌着陆玄的面子,姜半夏这会儿可能会笑出声来。
看人似是不信,六轻浅浅笑了笑,“二小姐若是见过千岁如何待旁人,便不会这么讶异了。”
姜半夏一听到这,来了兴趣,“他怎么待旁人的,你给我说说。”
似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想到自家千岁发怒时的样子,六轻连忙噤口,转而不好意思的冲姜半夏笑了笑,“二小姐若是好奇,可以自己观察评断,六轻只能告诉小姐,先前的话,绝不是虚言。”
绝不是虚言
姜半夏盯着人狐疑的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先前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她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对了。”
“你刚说有个不情之请,是什么?”
六轻眨了眨眼,问:“二小姐可怕千岁?”
姜半夏挑了挑眉,她没有正面回答六轻这话,反而似笑非笑反问道:“你说呢?”
六轻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千岁的身子亏损的厉害,这段时间,必须好好将养。”他将药锅的锅盖盖了上去,“二小姐既常在千岁身旁,六轻便恳请小姐,多劝劝千岁。”
见人这么看得起自己,姜半夏好笑道:“你就这么确定我说的他会听?”
“二小姐不试试,怎知结果?”
“那万一他发火怎么办?”
说道这里,六轻笑了,“二小姐不是不怕千岁么?”
姜半夏反应了过来,她瞪了眼六轻,“好哇,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六轻敛笑,颔首道:“六轻只是想让千岁早些痊愈而已,请二小姐见谅。”
“得了。”姜半夏站了起来,“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看人不知不觉把药锅抱了起来,姜半夏心下会意,“要熬药了?”她问。
六轻点了点头,“正打算去熬,千岁也差不多快醒了。”
姜半夏思忖了一下,“那你去吧,我在你这儿再待一会儿。”
“千岁的事”
姜半夏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答应你了。”
六轻面色一喜,“那”
姜半夏却是很快打断道:“不过我可不能保证我说的他买账啊。”
“他那人的脾气,你定然比我更清楚,你别指望我太多。”
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给了他错觉,竟然觉得她可以。
六轻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半夏一眼,“无论结果如何,六轻都先谢过二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