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陆玄不是不能躲, 他的反应其实很快, 对周围的警觉也足够高,只不过刚才因紧张某人稍稍分了分神, 再加上对姜半夏没有防备,因此才慢了一拍。
他亲眼看着姜半夏中箭也看着她倒地,这一刻, 说不出是一种何样的感觉, 陆玄竟有那么瞬间, 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下来。
“半夏!!!”
心口中箭,姜半夏的脸色很快有了变化,陆玄快速的将她扶起的时候, 她强撑着笑了笑,随即却是吐了口鲜血。
“呕”
说来也是巧,姜半夏刚一倒地,陆玄的人便追了上来。
陆玄的手隐约发起了抖, 人生短短二十几载, 哪怕曾经最困难濒临死亡时,他都没有这般心慌过, 此时的他,顾不得再去看周围自己人和他人的厮杀,他连忙将姜半夏心口的箭按住箭身倏地折断,紧接着便按住了她快速出血的伤口,“来人——”
“把六轻带过来!快!”
这种事都能被自己撞到,姜半夏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颤着手抓上了陆玄的手指,不忘提醒道:“危”
“没事,我的人来了。我马上让六轻救你,你放”姜半夏咧了咧嘴,颤着音打断了陆玄的话,“我是不是”
话虽然没说完,可陆玄却再清楚不过姜半夏的意思,他脸色一沉,抱着姜半夏的一只手瞬间便是一紧,“闭嘴!”
“六轻会救你,我会救你,你不会有事!”
六轻慌忙的赶了过来,他身上也受了些伤,可和姜半夏的一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此间一看姜半夏脸色,他的神色却是骤然一变,“千岁,快把半夏姑娘放下,她中毒了!”
心口中箭,箭上又啐了毒
意识到是个什么情况,陆玄的手抖了抖。他无措的将姜半夏放在了地上,六轻则快速的把银针在姜半夏心口和头上以及其虎口处扎了数针。
而几乎是六轻前脚刚落好针,姜半夏后脚便神色一变晕了过去。
六轻的额上眨眼的功夫便布满了汗水,他连忙对陆玄道:“快,我需要屋子,需要各种续命的药,还需要一个婢女,千岁,迟了半夏姑娘就没救了!”
陆玄吸了口气,将自己心下的各种慌乱尽数压了下去,“好”
如今已到城门不远,再往上走上一里地的样子就能到城门口,但是,由于适才的打斗,城门的百姓被此番动静吓得四散,谁也拿不准这会儿的人群中可还有鱼目混珠的人,再加上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陆玄,人群也在躁动,城内情况如此不明,陆玄冷眸扫了一眼,与其拼死回程,他很快做了决定,“让人上马,跟我走!”
“是!”
带着命悬一线的姜半夏,陆玄不敢赌城内的情况。好在他在城外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院子,离这里也就三里地的距离。他快速的将姜半夏带到了已经因中毒死去而停下的马车旁,他的手下则用最快的速度将马匹换好,至于六轻,则十分自觉的进到了马车内,做完这些,陆玄这一次亲自驾马,直接便打调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剪月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从未想过,自己这屋子,有朝一日会出现这么多人。然而,当凶神恶煞的人群朝两边散开,待看清来人是谁,她却是未免愣了愣,“三”
意识到有外人在,她连忙噤了口,眼角却是很快笑起了褶皱,“你怎么”
陆玄抱着姜半夏,看着院子里的人,他直直的朝客房走去,“姑姑,来帮忙!快!”
年轻时经历了太多,到了中年,这眼神便越发的不好了起来,见自家少爷怀中抱着一个人,又紧张的不像话,剪月来不及多问,连忙拖着自己跛脚的腿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这是”
六轻一路跟着走一路吩咐,“让人准备热水,还有对了!这院子屋子里有药没有?”
剪月追人的动作一顿,闻声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将腰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有的有的,库房里有很多,都是三千岁送来的,这是钥匙。”
六轻快速的将钥匙接下并连同自己怀中适才在车内写好的药单递给了自己身旁之人,“去,灵芝,人参,续命的药,能哪来的,都给我按照这个上面的名字拿过来!”
“是!”
救人之事不能耽搁,几乎是话刚说完,六轻便朝着陆玄走的方向小步跑了过去。
那姑娘似乎是心口受了伤,剪月也发现了,她不敢耽搁,也跟着走了上前。
陆玄这时已经踢开了一间客房将姜半夏放上了床,六轻很快追了上来,“千岁,下面我要替半夏姑娘拔箭和检查伤口,你可要回避?”
“不用。”陆玄想也未想便给出了回复。
“好。”
剪月适时的也赶到了屋子,她追问道:“那奴婢能做些什么?”
姜半夏的伤在胸前一寸,位置尴尬,六轻回道:“一会儿需要姑姑你帮这位姑娘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渍以及包扎伤口,姑姑现在在一旁等着就好。”
“好。”剪月认真的点了点头。
简单的安排好了一切,六轻复又给姜半夏把起了脉,虽然脉搏十分微弱,可万幸有之前陆玄那枚药丸在,姜半夏的心脉才得以护住。
从检查伤口到拔箭再到快速止血,多耽搁一会儿威胁便多上一分,六轻出手快准狠,不消片刻,他的脸上便被喷溅上了温热的血渍。
十指快速的在眼前之人身上落着针,六轻着急的朝紧张侯在一旁之人唤道:“姑姑,快!”
“好!”剪月也被自己眼前看到的画面小小的吓到了一番,不过她毕竟经历过太多事,是以仅仅只是片刻的微愣,她便反应了过来。
针落好了,血也暂时因为封了穴道止住,六轻给剪月腾出了位子,“姑姑,先帮这位姑娘将血擦拭干净,余下的包扎,你若是困难,便让千岁来。”
“嗯。”
家中本就在烧着火,所以热水是现成的。既要给姜半夏宽衣擦拭血渍,陆玄和六轻自然得避让一番。
剪月曾经也受过许多苦,所以对于处理伤口,她还算有些经验,姜半夏胸前有一个小窟窿,她擦拭时一眼见此,一开始只是心疼而已,可当周围的血渍擦拭干净之后,其胸下那一抹小小的朱砂红,却是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眼见此,剪月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担心自己看错,她甚至还仔细的在那一处擦了擦,然而结果却证明,这东西,并不是血渍。
剪月擦拭的手抖了抖,整个人瞬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床上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以为渣词让半夏受伤只是为了让公公心疼吗,哈哈不是滴!
前前一章的剧情似乎没人猜对,这里的剧情,大家要不要猜一猜23333
明日更新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
第051章 亓芔一族
姜半夏的情况并不好。
她心口上一寸中箭, 好在箭射来时她正准备倒下, 是以箭头是偏了几分, 虽未伤及心脏, 可伤口却也深可见骨, 再加上她本身便在发烧,便是医术精湛如六轻, 都不能保证人一定没事。
果不其然的是, 自城门遇险之后,一连十日, 姜半夏都没有醒来,只维系着微弱的呼吸,躺在床上。
剪月那日发现了一些情况, 但这几日陆玄周身的气息冷的吓人, 一连做了好些动作, 京城掀起一番动荡,以至于如今的大街之上,行人只匆忙而过, 根本不复往日的繁华。
剪月找不到好的契机询问,便只能私下问问六轻。
能被自家千岁唤作姑姑,剪月还是头一个。虽穿着朴素,身体残缺, 但从此处的院子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来看, 六轻不敢怠慢,剪月询问他时, 他只说了一些可以说的话,如名字年纪之类,又如是在何处遇到这种。其余的,诸如姜半夏和陆玄如何扯不清的关系,他是没那个胆子敢在私下编排自家千岁。
说起来,姜半夏都还没来得及踏入近在眼前的京城,也没看上一眼京城的喧嚣,便这样失去了意识。
这么些日子以来,姜半夏的一切都是剪月在照顾,陆玄为了能让他活下去,就差没将整个大晋都翻上一遍。
府内每日来的人并不少,可无一不是满怀把握的来,最终叹着气的走。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姜半夏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个时候,没人再敢往陆玄身前凑。
六轻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他也想救人,可姜半夏的身体情况根本禁不住再折腾什么,一不小心,那口仅吊着的气就没了,于是,他每给姜半夏诊治一次便得提心吊胆一次。
眼看着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大晋也没找到能妙手回春的大夫,不得已,六轻只能顶着头皮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彼时的陆玄正在给姜半夏小心的擦着她已经瘦弱了许多的脸颊。
“千岁,半夏姑娘的情况”
陆玄的动作很轻,可语气却是异常的冰冷,“你清楚救不活的代价。”
六轻身子轻颤了一二,“是。”
他犹豫了一下,却是突然跪了下去,俯身道:“请千岁恕罪一些话六轻还是要给千岁说个明白。”
陆玄没有看向六轻,他依旧认真的给姜半夏擦拭着。
空中有那么瞬间的静谧划过。
没有呵止,便是默认,六轻忙道:“半夏姑娘的伤情实在是太过严重,伤了心脉,大晋寻常大夫如今恐没人敢轻易诊治,传亓芔一族世袭巫术,六轻斗胆,请千岁遍寻名医时,也增派人马去无骨山搜寻一二。”
竟已到了得寻找巫医来诊治的地步
巫医终生包裹在黑纱之中,无论男女,从不以外貌示人,这一族尤其排外,更视族规大过一切。虽族人人人会医,但却只给自己族人诊治。且因诊治步骤过程太过惊世骇俗,因此不被世人接受,以至于世人谈及,无不谈之色变。
陆玄垂眸敛目,冷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她活。”
这是同意了。
六轻连忙颔首应道:“是!”
“六轻这便去安排。”
至少不是全无希望,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姜半夏,陆玄小心的将她的手给她放回了锦被之下,四下无人,他周身的冷冽之气收了一收,有些苍白又无力的弯了弯自己的嘴角。
他轻轻碰了碰姜半夏的侧脸,“我这人向来不爱占人便宜。”
“你救我两次,银钱,美人,你想要什么,醒来我都给你。”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呢喃说完这话,印象中的笑脸却并未出现,甚至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心底有些涩,又有些苦,这种感觉,仿佛像是心口缺了一角似得。这一刻,陆玄头一次开始反思,可是他曾经做的恶太多,是以才报复在了姜半夏的身上。
当然,也亏得陆玄如今的身份地位,最是不缺的便是稀有药材。靠着这些东西,姜半夏又气息微弱的睡了十日,如此,从她昏迷到现在,她已不省人事将近一月。
她原本丰腴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虽然伤口有在恢复,但人却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
陆玄每一日无论多忙,都会来屋子里坐坐,有时一坐便是大半夜。如此情形,剪月很快便察觉到了这里面有些不大对劲。
她依旧尽职尽责的照顾着姜半夏,有时甚至比陆玄照顾的还要仔细。这一日,眼看着陆玄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她心下的担忧未免也渐渐多了起来。
然而,剪月此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问上一问,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走进屋子,竟会亲眼看到陆玄亲吻姜半夏的画面。
这让她拿到手上的药一个没端稳,瞬间就那样掉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现如今能自有进这屋子的,除了六轻也就是剪月。听着动静,陆玄慢慢从姜半夏的唇角移开,他眼中的柔情瞬间便敛了一敛。
剪月像是被雷击一样,她的身子僵硬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千岁你”
虽被打断,但一见来人是谁,陆玄也没生气,他甚至毫不掩饰对姜半夏的感情,轻轻给她压了压被角,“姑姑为何惊讶。”
剪月顾不得地上破碎的瓷片,踩着汤汁便朝陆玄的方向走了两步,惊讶过后,她眼中的神色很是焦急,“千岁,她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近日来剪月照看姜半夏十分用心,陆玄不懂为何其会突然焦虑,他心下有些狐疑。临回话前,陆玄先是温柔的看了姜半夏一眼,方缓缓开口道:“她是孤女。”
他想了想,又难掩柔情的补充道:“她也不曾嫌弃我阉人的身子和满身的骂名。”
打从撞见这个画面开始,剪月便知道有些东西或许在不受控制的发展,可她却是没想到,一向内敛惯了的陆玄会如此直接的承认他的感情。
那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不是二人互相喜欢又是什么?
“不行!”听完这话,剪月的脸色倏地一变,她快速的拖着自己的跛脚走到了床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可以!”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绝不能喜欢她!”
“你!”
从未被剪月呵斥,如今却如此不留情面,陆玄剑眉一皱,打断道:“姑姑何出此言。”
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剪月再清楚不过,一看其反应,再观其看向姜半夏的神情,剪月身子踉跄了一下,端庄惯了的她,竟是瞬间就绝望的哭了出来,“她的身份,公子你当真不知?!”
她仍不死心的再次问出了口。
失了仪态也顾不及管理,陆玄头一次见到这般的剪月,同样一句话两次问出口,陆玄何等聪明,几乎是同时,他的心下开始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姑姑”
这么会儿功夫,剪月已经有些站不稳身子,一听陆玄这语气,她绝望的阖上了自己的双眼,苦笑道:“千岁猜到了?”
赵家因战功赫赫,被追封为忠武侯后,将军赵奉与夫人崔氏一共育有三儿一女,赵家满门抄斩时,只陆玄逃了出来。他的小妹,彼时还在襁褓,剪月既是他娘亲的贴身丫鬟,也是打小负责他妹妹起居的婢女。
剪月能活下来,只是意外,可她被陆玄找到之后,却告诉了陆玄一个消息,那便是赵家小女还活在人世的可能。
当初,忠武候旧部当初拼死闯入地牢,只来得及救下正准备行刑的赵家妇孺,对还在襁褓中的女婴,刑部的人正奉命将之溺毙,旧部在最后关头把孩子从水中捞了出来,剪月记得很清楚,孩子被捞出时,胸前还有起伏!
后来,他们一干人等从地牢突围,未曾想遇到外面禁军伏击,她未能幸免被乱箭射中,这脚便是那时废的,禁军的目标是围剿忠武候残部,下手自然没有留情,慌忙之中,人群走散,至失去意识前,剪月只记得,自家小姐,是被一小团人,护着冲出的重围。
如今,能让剪月惊慌失措的事,早已寥寥无几,意识到其可能的意思,陆玄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你怎知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