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几乎少有女子到了十九还未婚配的情况，秦王氏这些年深居简出，对京城的青年才干不大熟悉，姜半夏如今年纪大了，对外定然不好说亲，秦王氏也不大放心将她交给外人，相反，她娘家的那孩子，这些年还偶尔会来看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知根知底，还是自己兄长之子，更甚的是，他至今还未婚配，秦王氏对此，那是越想越满意。
姜半夏没想到秦王氏会和她说这个，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阿娘，我已有心悦之人，你不用给我介绍。”
昨日陆玄自我介绍时，屋内只秦子瑞一人，所以秦王氏还不知，陆玄和她的情况。
“什么？”秦王氏此间正兀自寻思着该怎么撮合两孩子时，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愣了一愣，“那人是——”
姜半夏嘴角微扬，“您见过他。”
自己见过的，姜半夏还接触过的人，意识到是谁，秦王氏身子一僵，颇有些讶异的确定道：“是那赵家的孩子？”
姜半夏微微颔首，“正是。”
“若无意外，我们应该也快成亲了。”
秦王氏昨日并没有怎么注意陆玄，但是，赵氏一族当初满门抄斩，定罪谋逆，仅凭其赵家遗孤的身份，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将姜半夏交给他。
“成亲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怎么便定下了？”秦王氏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我二人曾同生共死，一同患难。”姜半夏想了想道：“阿娘，你
更何况，他赵家害的她母女二人分别这么些年，如今还要陪上她女儿一生，作为母亲，秦王氏如何能够甘愿。
秦王氏对陆玄意见会这么大，姜半夏没有料到。她其实还想替陆玄说上一些好话，但这边还没开口，秦王氏却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只见她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神色，“孩子，成亲一事，你且别急，娘想先见一见他。”
女子一旦陷入感情，少有能主动抽身之人，这么些年她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点子判断还是有，与其从自家女儿这边入手，不若换个角度，从对方处下功夫。
总之，想要她同意这门亲事，她绝不允许。
这还只是提一下，秦王氏态度便这么坚决，这让姜半夏很快打消了想和其说陆玄真实情况的想法。
既然自己认其做了阿娘，若想成亲，少不得还是要得到长辈的祝福。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都是她在主动，若是可以借机让人为难一下，其实也不是不可。
要是某人最后连岳母都无法解决，那也不用想和她成亲了。
可别说，这种有长辈撑腰的感觉，其实也还不错，一想到陆玄可能会面临什么情况，姜半夏心下却是未免有些好奇又期待了起来。
“好。”她弯了弯自己的嘴角，“我一会儿让人送信给他，让他过来见见您，给你请安。”
秦王氏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她双眸微微动了动，“娘亲先让红秀给你梳个发髻，你且坐着。”
第75章 长发相结
既然已经打算将成亲的事提上日程, 那么这里面，便有许多事值得安排。陆玄原本的打算, 是先求得姜半夏同意后, 再出面去和秦子瑞及秦王氏言明，然而，谁能想到，秦王氏会这么快便知道了这事，并且开口想要见他。
初听冬来传话, 陆玄一个人在自己屋内待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从里面出来。
秦氏夫妇对他赵家有恩，他如今又是残缺之身，要求其女, 饶是杀伐果断惯了的陆玄, 也无法避免自己心下忐忑。
姜半夏和秦王氏用了饭后便在院中散步, 陆玄带着东西前来时，姜半夏正摘了一朵小花给秦王氏别在发间, 听着下人禀报，秦王氏的神色微微敛了敛, 此处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家, 她倒是没急着开口, 只任姜半夏安排了起来。
陆玄很快被带进了院子。
说起来，这段路他曾经走过数次, 但却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走的局促。
姜半夏再见陆玄时，其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模样, 甚至不同于之前的是，今日的他穿了一身兰纹月牙白长袍，长发用玉冠竖起，乍一看去，模样惊艳不说，还多了数分文人气息。
跨进屋门再站定于堂下，陆玄对秦王氏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晚辈赵朔，拜见夫人。”
秦王氏对陆玄的印象比较模糊，再见面，虽说气质确实出众的让她愣了一愣，但她却也记得，昨日的他，并不是今日这番模样。
她顿了顿，双眉蹙了一蹙，“你昨日……”
陆玄不卑不亢的对秦王氏点了点头，“昨日未免身份暴露，晚辈小小改变了一番模样，请夫人见谅。”
也是……
秦王氏慢慢反应了过来。
这样的容貌，世人能过目不忘，他又是罪臣遗子，若是身份暴露，定会有所波及。
念及此，秦王氏敛了敛目，“今日是我想见见你。”她看着陆玄十分客气道：“不知可有叨唠到你。”
“夫人此话严重。”陆玄低下了自己的头，恭敬道：“晚辈原也打算前来拜访夫人，此间该是晚辈唠叨了夫人。”
秦王氏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她却不动声色的看了姜半夏一眼。
难得见陆玄这般正色恭敬，姜半夏在一旁饶有心情的看着戏没怎么说话。感受到来自秦王氏的暗示，她心下会意，随即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阿娘，我刚想起，今日厨房还不知
要准备些什么，我去看看，你们两人先说着如何？”
本就是故意让姜半夏离开，秦王氏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轻轻颔了颔首，示意道：“那你且当心些。”
姜半夏笑了笑，“好~”
她站起了自己的身子，“你们慢慢说，我便先出去了。”
把该说的说了，姜半夏便开始朝屋外走去，陆玄在下方，想要出去定然会从他身侧走过，姜半夏一边朝屋外走一边好笑的看了人一眼，她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了某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笑着从屋内走了出去。
身后开始传来对话，出门后的姜半夏双眸狡黠的动了动。
离开不过是借口，一旁还有屋子，她也没真去厨房，只在外简单的吩咐了一下之后，自个儿便溜到了一旁的偏殿，仔细在旁听了起来。
这个时候，陆玄已落了座，秦王氏也已和人交谈了几句。
尽管不大想要自己女儿和人一起，但她对他还算客气，这边先是寒暄了一会儿，秦王氏才将自己这次找人谈话的主要目的缓缓道出。
被问及年纪，问及眼下做的事和家里情况，陆玄都能捡能说的说。可秦王氏紧接着语重心长说出的话，却是让他慢慢默了下去。
虽然就在隔壁，可屋内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姜半夏仔细听了好一会儿，都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再之后，屋子里也不知怎么的，便突然安静了起来。姜半夏耳朵贴在墙上没听到动静，便也放弃了再听墙角的打算。毕竟，事后她再问某人，也是一样的。
出来虽说是借口，可若要秦夫人知道她一直在隔壁偷听，多少有些尴尬。
姜半夏在屋内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出了屋子，打算去厨房看看再说。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装模做样的转了一圈回来，却是撞见陆玄正打算告辞离开。
有长辈在，姜半夏也不好和陆玄腻歪，更不好多说什么。见陆玄和秦王氏的神情看起来都还算正常，她也没往什么不好的事上想，只冲其眨了眨眼，莞尔笑道：“厨房已经备了菜，眼看着离午时也不远了，不留下用个便饭么？”
“不了。”陆玄对姜半夏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府中还有些事未处理，便先告辞了。”
“赵公子既然还有事，那我们便不强留了。”秦王氏适时的接下了陆玄的话，也打断了姜半夏还欲再说些什么的心思。
尽管眼前两人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姜半夏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莫非，她刚才离开那会儿，二人又说了什么？
既已提及告辞，陆玄便也不在此处多加逗留，他恭敬的做了个揖，再对姜半夏点了个头，“夫人保重，赵朔先行一步。”
来时心怀期待，走时却是负重满身。
走在熟悉的屋檐下，陆玄的心情有些沉重。
对姜半夏，他不会放手，可秦王氏是其母亲，她的意见
，他也不得不尊重。
一想到此，陆玄的双眸慢慢深邃了起来。
姜半夏倒是挺好奇两人谈话的内容，在陆玄走后，她自然也嬉皮笑脸的试探过秦王氏，不过，秦王氏却是三两拨千金，将这件事拨了过去，并没有告诉她真实的内容。
对陆玄，秦王氏也说不上讨厌，可她作为母亲，考虑的东西要比年轻人长远一些。她无法接受自己女儿嫁给身上带着罪臣之子亦或是反贼余孽身份之人，这是她最不能同意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陆玄却也有让她比较欣慰的一点。
即便她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他却没在姜半夏身前揭她的底和她适才说过的话，也算是顾全了她作为母亲的颜面。
但，欣慰归欣慰，这却并不足以改变她原本的想法。
通过昨日的交谈，秦王氏已知道，这座宅院，并非属于姜半夏，而是陆玄赠予她女儿的东西。她作为母亲，本还想继续在此处和姜半夏联络一下感情，但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再加上今日她对其说的那些话，秦王氏却不好再继续住在此处。她倒是想要姜半夏和她一道离开，奈何其不回秦府的态度十分坚决，秦王氏劝说无果之后，只能暂时先放弃这个想法，转而朝别的地方考虑了起来。
没了一个陆玄，她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但这人选，却也不是说立马就能谈成。想要促成美事，她还需要在中做些努力。
因此，考虑一番之后，于这日用过了午饭，秦王氏便也让马车来将她接回了秦府。
临走前，自是好一番不舍，姜半夏将人送走之后，身旁突然没了人嘘寒问暖，可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会儿不习惯。
陆玄这一日自打从姜半夏家离开之后，便没有出现。
姜半夏的店铺也还刚刚开展，事业心促使她没在家休息，转而来到了自己的店铺巡视了起来。
等到了傍晚，她却是突然想起了件事。
嘶——
前几日见过秦小姐后，似乎这几日都没看到她的身影来着？
陆玄那厮说他妹的事他自有主张，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
刘府
天气转凉，秦安兰一边咳嗽着一边在烛火下抄着经书。
丫鬟玫儿有些心疼的替自家小姐披上了披风。
“小姐，您都抄了两个时辰了，歇一歇吧。”
秦安兰摇了摇头，“咳……不消事，再有一会儿就抄完了。”
玫儿没忍住委屈道：“大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姐只不过回个娘家而已，她都……”
“住口咳咳……”因为咳嗽的厉害，秦安兰手抖了抖，一滴墨水就这样滴了下去，她呵止住了玫儿还没说出口的话，“大夫人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可是……”
手下的纸已废，秦安兰索性将笔放了下去，沉声道：“还不悔改！”
玫儿闻言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奴婢知错，请小姐别动怒。”
“祸从口出，你岂是第一天知道这个道理。”秦安兰蹙了蹙自己的秀眉，她挥了挥自己的双手，“去，给我拿一张新的宣纸过来。”
只因近日来自家小姐时常外出，便以妇行有亏将小姐禁足。更是缩短了院中开支，致使小姐夜里染了风寒。玫儿对主母的意见颇大，但架不住自家小姐坚持，再有不满，也只能咽在心底。认命的听起了秦安兰的吩咐。
这个府中，知道刘旭真实情况的人，不超过三人，秦安兰自幼聪慧，凑巧便是这三人之一。
自己会被罚，她也能猜到一些原因。左右不过是禁足加上罚抄书经，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便是当一个傻子，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近日以来，母亲的其他心思，却是渐渐明显了起来。比起前者，后者显然更让秦安兰头疼一些。
她嫁到刘府已经三年，三年来一无所出，所有人都道是她的问题，但只有少数的几人知道，真正有问题的人，是刘旭而非她秦安兰。
人人羡慕她觅得良人，哪怕一无所出也对她从一而终，可是，又有谁人知道，这么些年下来，她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当然，这种事对其他女子来说，或许悲哀至极，可秦安兰对这个情况却十分满足。
她本也不爱刘旭，这桩婚事，也不过是为了能断了某人的念想才成。刘旭不需要她，正如她也不需要刘旭，两人相敬如宾，各取所需，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或许，母亲是等不及了，才会那日在屋子里，直接跟她将这事拿在明面上说了出来。
她要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怀上孩子。秦安兰现下想来，只觉好笑。
日头渐渐下去，秦安兰费心写了一页之后，到底还是没能忍受住身体的异样，最终放弃了继续写下去的想法。
陆玄如今要做的事并不少，但看着刘府暗线送来的有关刘府的情况，他的脸却是瞬间沉了下去。
屋内很快传来了东西投掷在地后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句饱含怒火的声音从内传了出来。
“来人。”
*
姜半夏晚上见到陆玄时，将自己今日想起有关秦安兰的事问了一问，毕竟她先前还打算邀人来自个儿家坐坐，如今几日不见人身影，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这种大宅阴私，陆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告诉姜半夏，只让她后面找机会出面问一问秦安兰，可有和离的打算。
姜半夏应了下来，很快，她便挂在了陆玄的身上好奇道：“阿娘今日和你说了什么？怎么你走的时候，神情怪怪的。”
秦王氏让他放弃与姜半夏结亲的想法这种事，陆玄自然不会和姜半夏说，他双眸动了动，伸手扶住了眼前之人的身子，“只是关心我的情况，没什么大事。”
姜半夏轻哼了一声，“骗人。”
她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两人谈
话的内容若被姜半夏知道，她不会是这个反应。
明白了这一点，陆玄神色如故的垂眸看了看，“说了什么？”
秦王氏对二人的亲事似乎不大赞成，姜半夏虽说没怎么听清二人谈话内容，但她却敢大胆的猜测，只见她戏谑的眨了眨眼笑道：“我阿娘可是让你不要和我在一起？”
听着姜半夏这话，陆玄有些意外，“你……”
姜半夏挑了挑眉，“我猜对了是吧？”这其实也不难猜。
在她阿娘眼中，某人还是反贼之子，母亲担心女儿今后的生活，这再正常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