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吓得扣上安全带,咽喉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威胁:“你别动,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林晚!你们不得好死,子子孙孙都不得好死信不信?!”
“不信。”
他又一下一下戳着车窗。
她的性命就掌握在小小指头下。
林笙双眼猛然发红,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叫声,神情既悲又恨。
“我要坐牢!”
她毅然决然地背弃了死亡,“快放我下来,我去自首,我去坐牢!”
“太迟了。”
陆淮摁着一截不短的香烟在地上来回碾压,自言自语似的感叹:“我现在不想给你选择的机会了。”正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沉闷撞击声响。
车辆猛然晃动了两下,林笙整张脸都死死贴在玻璃上,双手又抓又挠好似恨不得穿透玻璃,掐住他的脖子。
“让我下来!让我下来让我下来!”
“不是想同归于尽么?”陆淮居高临下看着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是循循善诱的:“你仔细想想,再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脏。”
“里外都脏透了。”
一字一句清晰而明白,触动记忆里最悲哀的那个夜晚。
林笙倏忽落泪,对着所有人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陆淮求你……”
但他们还是上车走了,只留下张扬的车尾气。
“我不想……别把我留在这里……”
林笙涕泗横流,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在黑暗中回荡:“救我……我会死的……我会疯的,别把我留在这里……呜……”
*
林晚在黎明前醒来,双眼巴眨巴眨,精神很饱满。
瞧见身旁的陆淮,她嘿嘿笑着赖进他的怀里问:“怎么样了?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
陆淮淡淡的声音落下,“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那就好。”
林晚仍是扬着大大的笑容,却突然哽了一下。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瞅准时机,铺天盖地的倒下来。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厚重的压力和负担,林晚终于还是肆无忌惮地哭了。
双肩微微颤抖,她抬手捂住脸,泪水慢慢从指缝中渗透出来。
好像是因为剧情结束了,她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活着,不必担心楼层之上的花盆,或是松动的下水道井盖;又好像是为了所有在这个故事里,受到过伤害和波折的人而哭。
还可能只是为了自己。
谁都无法分辨她究竟在哭什么,也许仅仅是想哭了而已。
窗外,又一天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暗淡的光线打入黑暗的地盘。
陆淮不发一言地抱住她,也犹如劫后余生。
“新年快乐哦。”
林晚的哭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特别突然。开口就是个吃货实实在在的疑问:“年夜饭去哪里吃?”
“年夜饭?”
陆淮冷笑:“你没得吃。”
林晚困惑地歪头:“为啥?”
“因为你死定了。”
陆淮掐住她藏在被角下的细腰,咬着字道:“本事越来越大了,单打独斗好玩么?”
“呃……也就还好吧?”
“嗯?”
“啊不不不,糟糕透顶!!”
怂了吧唧的林总立马自我检讨,“万一林笙真有帮手怎么办?虽然有张助理真传,我这半吊子功夫吧,也就能打俩保镖是不是?”
“虽然我藏好了武器,但搜身怎么办?”
“我为什么就这么相信,这项链里有定位器,怎么就这么相信你肯定会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呢?真奇怪!”
林总一锤定音:“下次绝对不这么干!”
小嘴叭叭的有够能说。
陆淮捏住她后脖子一小块肉,跟捏猫仔似的,把人摁在怀里就亲了下去。
“哎哎哎你亲归亲,别咬行不行?晚上还要去爷爷家吃年夜饭的。”
“别别别碰衣服!”
“不是说好结婚了再干少儿不宜的事情的吗?!!”
“这是医院兄弟,克制住你体内的骚动!”
大清早的,尊贵奢华的VIP病房真是热热闹闹耶。
总而言之。
新的一年来了,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写完了第一本,正文37w字,简直想猛虎落泪!【我很酷我不能!
姐妹想看什么番外尽管说,吃糖没问题,少儿不宜你做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番外我也不知道要写几章,反正瞎巴儿发糖,弥补一下最后收尾漏掉的糖!【没写过番外我还挺紧张的?
我晓得我就是个菜鸡,那种漂亮仙鹤群里最矮最土的那种乡下菜鸡,全靠直觉每天在编造剧情,很多东西没写好。所以超级感恩你们看到这里,不然我早就断更了【全靠良心和伟大的责任心在支撑我!
下篇文……还什么都么得有,最迟半个月开文,具体时间还没定。
好了我去打游戏了哈哈哈哈哈哈,再见姐妹!!!
第76章 番外1
陆太太自作主张去面对林笙,遭受完‘陆淮主义的辣手摧残’。抱着枕头又睡了两三个小时,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声吵醒。
年夜饭果然要在爷爷家吃,听说全场都在等他俩小辈。
小两口立马回家换衣服,收拾收拾边幅,再马不停蹄地前往老宅。
路上不知用了多久,反正林晚一觉睡醒,已是暮色四合。面前矗立着一幢日式的极简建筑,方方正正的,线条干净又利落,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事而弯折。颜色也简单,纯粹的米白色与棕黑色。
前头大大的庭院,瀑布潺潺,汇聚成一汪平静而清透的湖水。周边满是修建得当的绿植与石块,分布得巧妙而自然。
撇去历史过往不说,日本人的审美方式在亚洲算是非常独特的。不论是服装、平面还是庭院设计,皆透着严谨而雅致的美感,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禅意。
不过林晚还是吃了一惊。
“爷爷不是以前和小日本打仗的吗?为什么还会用他们的风格来装修?”
学生时代参观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进门便是压抑的氛围。那面看不尽的墙、密密麻麻的名字,尤其是‘刘强的邻居奶奶’、‘陈芳的丈夫与孩子们’这样含糊的代词,象征着无数的死亡与残忍。
涉及艺术与涉及行业的,共情能力都不弱。全体师生走出纪念馆,人人眼角通红,林晚是其中最严重的那个。往后她就把参与侵华战争的日本人统称为小日本,带着重重的讥诮与不齿。
陆淮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表情有点儿不以为然:“让来访的客人感到诧异,之后小心翼翼地揣摩心思和爱好,最后笑眯眯地收下完全不感兴趣的礼物,这是他的爱好。”
“反正所有你能看得到的东西,都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甚至是他最讨厌的。”
永远不暴露自己真正的喜好,宁可生活在大大小小的厌恶之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清醒地面对他人与世界,这位老将军这样生活了九十年有余。
似乎应该敬佩。
但如此极端的清醒和自制力,又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可能……这就是老将军的独特思维吧。”
林晚发出模棱两可的评价。
两人下车进门,在庭院中遇到正在散步的陆家爸妈。
“怎么来这么迟?”
公公开口便是严厉的质问,想了想,脑袋偏转角度,凶瞪着陆淮:“绑架又是怎么回事?你每天都在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好晚晚没出事,不然我今天就打断你的狗腿!”
陆淮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我是你儿子,别拿狗腿比喻。”
公公冷声呵斥:“做错了事情还顶嘴,谁教你这样的?”
陆淮:“你又没教过我,现在有什么好问的?”
公公:“陆淮!”
陆淮揉揉耳朵:“有话直说我没聋。”
林晚与婆婆对视,同时叹息:父子俩真是彼此的克星呢。
“哎呀大过年的别吵架。”林晚急忙拉住陆淮,对着公公笑盈盈道:“爸,这事不怪陆淮,是我被个人英雄主义冲昏头脑,已经检讨过了,以后绝对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向组织保证。”
她半开玩笑地敬个军礼,陆爸表情缓和许多。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
陆妈也上阵救场,手握两个厚厚的红包,先递到陆淮面前,又在空中划道优美的弧度,放进林晚的口袋里,“这是你们小两口的压岁钱。”
林晚顿时来了精神,掏出左口袋收到的红包,又掏出右口袋里准备好的红包,双手捧着四个红包往回推,“我和陆淮给你们也准备了红包,图个吉利。”
陆妈‘哎’了一声:“我俩七老八十的拿红包干什么?”
出现了!
逢年过节的红包推辞!
林晚再推:“妈你可别乱说,我俩走出去人家都以为是姐妹的!”
陆妈笑着再递:“胡说八道,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当姐妹?也就给你们点零头,收好收好,今天穿这身红衣裳好看,气色好。年后叫陆淮陪你去逛逛街,女孩子家家是要多买点衣服首饰的,全让他付钱。”
陆淮:……
感到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
婆媳玩争辩赛似的你来我往,最终两个大男人看不下去,替各自的媳妇收下了事。四人说说笑笑沿着石子路走进门,在厅堂里安静下来。
陆淮打过预防针:别人家的过年讲究喜气洋洋,陆老爷子的年夜饭秩序井然,发放压岁钱的环节更类似的‘公司全年表彰大会’,奖罚分明。
百闻不如一见。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高位上,目光横扫张张面庞,确认所有人都到位了。
拐杖敲击地面,他口中叫出第一个名字:“陆仁迦。”
远处的陆仁迦上前,低头,像足了等待批评的学生。
“今年没有东西给你。”
陆仁迦转身欲走,冷不丁又听到一句:“把你手头的公司都给你弟弟。”
他难以接受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张口反驳:“凭……”
然而对上陆老爷子眼缝里冷冰冰的眼珠,捏紧拳头咬了咬牙,陆仁迦语气艰涩:“好的爷爷。”
陆老爷子接着叫人。
林晚算是听出门道了,老爷子的‘压岁钱’指的不是钱。
老皇帝似的,他把江山划分出富饶与贫寒之地,将油水充足的职位和吃力不讨好的职位,一一分给子孙辈,既有打压的,也有送去历练的,用意非常深。
以至于有的时候,连陆淮的表情都有所变化,因为老爷子的安排出乎意料。
陆淮年纪小,最后才轮到。
老爷子眸光微动,又叫到:“林晚你也来。”
别的媳妇没这份待遇的。
不知是福气还是祸端,林晚忐忑不安地往前走,与陆淮并排站着。心里还在想:上次在雪屋没干什么不尊敬长辈的事吧?
或者被连带排斥了?
她没看漏,陆任伽之辈听到陆淮的名字,满脸的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可想而知,往年的陆淮挨了不少训斥,也许是全场被训得最惨的。
“满室寂静之下,老爷子开口了,“陆淮,我这位置,你到底想不想接?”
此话一出满座俱惊,陆任伽猛地站了起来。陆淮却懒懒散散地回答:“没兴趣。”
“你确定?”
“还要问?”
老爷子将视线转向林晚,却抿唇不语。
林晚巴眨巴眨眼睛,脱口而出:“爷爷新年快乐,我支持陆淮的选择。”
特别护短!
她又不是陆家人,不指望拿到什么东西。不想得罪老爷子,但也没必要刻意讨好。她只希望老爷子放过陆淮也放过自己,别再继续较劲下去。
老爷子闭目沉思片刻,摸摸口袋,翻出个红艳艳的‘大吉大利’红包,与本人形象真的不太符合。
“这个给你。”
他给出红包,又颤巍巍地对陆淮伸手。
爷孙俩对视长达半分钟,陆淮抬起手——
老爷子把陆淮的手也按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才道:“这个也给你。”
这是我最宝贝最聪明的孙子。
给你了。
林晚感受到这层意思,不知怎的鼻子一酸,隐约怀疑没有老爷子没有下个年头了。所以他选在今天开门见山问陆淮,又把疼爱的孙子完全托付给她。
“谢谢爷爷。”
林晚认认真真地道谢。
老爷子又去看陆淮,目光交汇间是一场秘密的对话。
我老了管不住你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早该这样。
你恨过我吗?
有什么好恨的?
那不恨吗?
人到老年到底是脆弱的,老将军回顾过往,竟然也像个执拗的孩子,用目光一次次地说:我不是那种死到临头求心安的老头,你大可以说实话。恨就是恨,趁我活着快把恨给说完了,我绝不要背着你暗地里的恨死去。
那样我不潇洒。
陆淮笑了。
“新年快乐。”
他沉声叫出两个字:“爷爷。”
好了。
他不恨的。
老爷子眯着眼睛,慢慢看着年轻的背影离开,忽而发话:“往年我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张扬。今年既然让你们把小孩子都带来,饭后就留着,全家人一起过年。烟花炮竹放在后院里,玩火小心点就是了。”
陆老爷子往年规矩太多,看不得小孩子跑来闹去,看不得小孩子天真烂漫不懂礼数的模样。
他偏爱的是那种早熟又稳重的小孩,要么是陆淮那样格外聪慧的狡猾小孩,但那样的孩子太少,又太伤他的心,因此十多年见不得孩子。
烟火炮竹这类玩意儿自然禁止,麻将打牌更不允许。
这栋老宅只允许读书看报与下棋,永远安安静静,又高高在上。没有家的氛围,它是沉默的堡垒,正如主人。
听闻今年的改革,众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却见老爷子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们慢慢吃吧。”他拄着拐杖、迈着沉重而迟缓的脚步,慢慢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