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杨怡略微支起了一些身子, 凑到了林如海的身边：“你今儿的表现，我很满意。”
林如海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置可否。
“行了, 别这么抻着了。”杨怡突然伸手，拍了一下林如海的肩膀, “从今儿起，你我就是结发夫妻，玉儿和潇哥儿我都会好好地待他们，你也不用担心。”
林如海幽幽地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
荔枝回到了林黛玉的屋子里，将这些事情绘声绘色地给林黛玉讲了一遍。林黛玉听着自己父亲的表现，笑的花枝乱颤。
“夫人和娘不是一类女子，爹爹这回有的辛苦了。”林黛玉笑够了，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说道，“我娘外柔内刚，而夫人不同，夫人从里到外都是刚的，到底是将军出身，和寻常女子分外不同。”
荔枝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和虢国夫人接触的不多，但是可以看出来，虢国夫人和贾敏差的太多了。
林黛玉斜靠在美人榻上，出神了会儿之后，又笑道：“倒也不错，夫人这样的女子，想来父亲是可以理解的。”
荔枝笑着打趣林黛玉：“姑娘，如今老爷和夫人已经成亲，接下来，就要轮到姑娘了。”
林黛玉的脸上泛起了一层薄红，她娇嗔道：“你这丫鬟，越发的大胆了，连主子的热闹你都敢看。”
话虽这么说，但是林黛玉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西宁郡王。自从上次何君谦和她挑明了事情之后，林黛玉就再也没有和何君谦见过面。
但是两颗年轻的心就算是不在一起，却也阻拦不住他们的靠近。
荔枝看着林黛玉那眉目如画的娇羞模样，忍不住在心里面又将何君谦给凌迟了一百遍——这手段真的是太高了，咱家姑娘这是被吃的死死的啊。
但愿何君谦能够早点上门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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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的杨怡的婚事，也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尽管林如海如今简在帝心，又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官员，但还是激不起多大的水花。
而同样的，不声不响开始的，还有宫中的小选。
和大选不一样，小选是必须要进行的。毕竟每年宫中还是会放出一批人来，小选就是为了选出更多的人来补充空缺。
薛宝钗拿着小包袱站在宫门口，心里面难免的有些惴惴不安。尽管何昭昭已经提前定下了她，但是薛宝钗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
再说了，皇宫里头谁知道是什么样呢？万一一个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薛宝钗站在同样参加小选的女子们当中，低着头，齐齐往宫中而去。
她们被统一安排到住在储秀宫的偏殿处，四五个人一间屋子。薛宝钗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幸亏薛宝钗会隐忍，但就算是这样，在宫中的第一个晚上，薛宝钗也没有能够睡得着。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薛宝钗看着外头的月亮，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感觉到了后悔。
小选并不是立即就开始的，薛宝钗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系统训练。宫里面的那些老嬷嬷虽然说不至于严苛得很，但是也并不客气。薛宝钗在宫中住了一个月，居然清瘦了不少，圆润的脸蛋也消瘦了下去。
幸好，薛宝钗留到了最后，没有被中途刷走。当嬷嬷通知，明儿就要面见宫中的娘娘们的时候，薛宝钗还有些恍惚——时候过的这么快？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薛宝钗第二日早早地就起来，穿着统一的衣裳，上了一层浅浅的妆之后，便跟着剩下的那些女子一起在嬷嬷的带领下，前往了大殿。
殿内气氛略显肃穆，薛宝钗一直低眉顺眼地没有抬头。她早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倒是不必要提心吊胆。
谨言慎行便可以了。
薛宝钗抱着这样的一个心态，站在众人当中，便显得和周围的不太一样。
“这便是昭昭要的那个女子？”太后坐在最上首，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薛宝钗，“确实是品貌兼优，这般的人品，还不多见的。”
坐在太后身边的则是当今圣上的唯一一个嫔妃，婉妃闫如玉。听到太后这么说，婉妃气定神闲，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太后说的是，只是可惜了，昭阳郡主先前早早地就同妾说了，要了那女子走，不然的话放在陛下身边，也是极好的。”
太后又看了一眼薛宝钗，老太太有点不高兴：“罢了，要不给昭昭换一个？就让她到皇帝身边当个女官，伺候起居如何？”
婉妃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头：“太后若是坚持，那妾便重新给昭阳郡主挑一个。”
太后慢吞吞地看了婉妃一眼，没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出来有什么抵抗的情绪：“……罢了，还是别换了，到时候昭阳那丫头又要和我吵闹，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住昭阳的折腾。”
婉妃莞尔一笑，没有吱声。
站在下头的薛宝钗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边缘游走了一圈，当婉妃宣布她留下的时候，薛宝钗也只是平静地行了礼，然后便去往了偏殿。
太后和婉妃坐在一起又挑选了一些人，太后便以精神不济的说法离开了，只剩下了婉妃一个人。
婉妃看着下头的娇嫩的小姑娘，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老太婆总算是走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作妖，烦都能烦死。
又挑了一些人之后，婉妃也失去了兴趣，胡乱指了指之后便也走了。整个小选开始的肃穆，结束的仓促，剩下的女孩子们满脸茫然，但是也无可奈何。
薛宝钗坐在偏殿里，也没有和别的人说话。她一个人单独呆在一边，心里面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期然的，薛宝钗想到了林潇。
自从那一日林潇和她说清楚了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薛宝钗却再也没有办法将林潇当成普通的少年来看，甚至有的时候一个人枯坐的时候，薛宝钗总是会想到林潇那一日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还是坚持要说出口的样子。
就和现在一样。
想着想着，薛宝钗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到底还是少年意气，做事情冲动。
但是叫人……叫人心里面总是忽略不掉。
薛宝钗摸了摸面颊，觉得自己的脸蛋儿有些发烫。
“薛姑娘，”蓦地，一个嬷嬷站在薛宝钗的身边，轻声地唤道，“娘娘要见你。”
薛宝钗猛地回过神来，她有些奇怪，一边跟着那嬷嬷往外头走，一边给嬷嬷偷偷地塞了个荷包：“嬷嬷，娘娘找我有何事呀？”
那嬷嬷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口气也友善了不少：“放心好了，娘娘还能吃了你？自然是好事儿。”
薛宝钗皱着眉头，心中疑惑，但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够跟着嬷嬷一路走去。
嬷嬷带着她来到了另外一间偏殿，进门之前，嬷嬷悄声地吩咐她见了娘娘的面一定要行礼。薛宝钗暗暗点头，接着便低着头走了进去。
“民女叩见婉妃娘娘。”薛宝钗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娘娘千岁。”
“起来吧。”令人疑惑的是，上头传来的并不是婉妃娘娘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忍笑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耳熟，薛宝钗心头一跳，盈盈站起身来。
紧接着，薛宝钗便被人抱住了。何昭昭笑嘻嘻地搂着她的腰，还顺手捏了捏：“呀，怎么瘦成这样了，宝姐姐，你都快和玉儿妹妹一样了。”
薛宝钗见到何昭昭也很高兴，她想要抬手摸摸何昭昭的头，但是想到上头还有个婉妃在看着，便忍住了自己的动作。
“昭阳，你自己要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婉妃坐在那儿笑道，“我可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何昭昭对着婉妃怪模怪样的行了个礼：“婉姐姐，你这样善良，真的是叫昭阳不知道如何报答是好。”
婉妃故意地叹了口气：“那你就把你的宝姐姐让给我，给我当女官可好？”
薛宝钗眨了眨眼睛，手蓦地握紧了何昭昭的手。何昭昭不动声色地回捏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这可不成，宝姐姐我是一定要的，我还想着将来给宝姐姐做媒呢。”
第118章 蝴蝶暇卷
婉妃打量了一下薛宝钗，又看向了何昭昭。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有再坚持：“那既然如此, 我也不好夺人所爱。只是薛家姑娘这般雍容大气, 合该是做你的老师才是，好好教导教导你。”
婉妃和何昭昭又说了两句话, 这才赏了薛宝钗一些东西，让她下去了。薛宝钗跟着何昭昭走出殿外的时候，整个人的手掌都有些潮湿——吓得。
“没事, 不用怕, ”何昭昭悄悄地和薛宝钗咬耳朵, “婉妃不是坏人，就是说话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她话里头有话, 但是实际上是没有的。”
薛宝钗被绕的有些迷糊：“……没有？”
“没有的, ”何昭昭十分坚定地说道, “今天这个样子估计是因为被太后给气到了吧。”
薛宝钗挑了挑眉, 没有再说什么。太后和婉妃的风起云涌她并不清楚，不过应该和她没有关系了。
何昭昭拉着她的手, 轻笑道：“宝姐姐, 说真的, 刚刚我在大殿里头说要给你保媒，你脸色都未曾变过，你是不是……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
薛宝钗一怔, 耳朵瞬间就红了。她垂着眼帘不吱声，然而何昭昭不肯放过她：“看来是的了, 等出了这个宫院，宝姐姐可要好好地和我说道说道。”
薛宝钗不肯就这么认输，她也同样地回敬道：“那你这几日，和穆娜公主都在做什么？我怎么听着，我家那位宝二爷，整日里舍命陪君子呢？”
这些事情都是薛蟠告诉薛宝钗的，薛蟠将贾宝玉的水深火热当成了笑话来说，薛宝钗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偏偏那两位，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谁都不是好惹的。贾宝玉就算是想要挣脱都没有办法。
提到贾宝玉，何昭昭倒是不忸怩，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你们家那位宝二爷……叫人说什么好呢？”
“没有生气，”何昭昭在心里面找寻了不知道多少个词，最后寻了个这样的词来，“没有生气，或者说过得很迷茫。”
薛宝钗观察了一下何昭昭的侧脸，有些惊奇——看样子郡主娘娘对于贾宝玉，似乎并没有那种略显特别的感觉。
不过下一秒何昭昭就打破了薛宝钗的想法：“但是那张脸长得真漂亮，京城里头这么漂亮的可不多见。”
薛宝钗：……
——
杨怡和林如海成亲了之后，林府的变化显而易见。虢国夫人在沙场上能够杀敌掠阵，在宅院里也是一把好手。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林府的下人□□的令行禁止，和她手底下的士兵似的。
林黛玉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她院子里的人杨怡倒是没有动，毕竟那些都是林黛玉的心腹，杨怡觉得自己没有动的道理。
“夫人真的是有两把刷子，”私下里聊天的时候，荔枝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杨怡的佩服，“姑娘，还是得跟着夫人多学学，琏二奶奶都没有夫人厉害呢。”
林黛玉很有同感地点点头：“这几日我跟着夫人练拳，倒是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少。”
杨怡每天早上都要到园子里头练拳，明明是个瘦弱的女子，打起拳来虎虎生风，叫人看着便心折。林黛玉也跟着学了套简单的，每日早上起来练习，这两日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主仆二人正在屋子里头说话，并不知道外头来了个不速之客。
何君谦站在大门口，脸色还有些尴尬。他今儿穿的很低调，来林府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可以说是十分突兀，只是想到林黛玉，何君谦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让人递上了帖子，自己坐在轿子里头静静地等待着。
正巧，今儿林如海休沐，接到门房的帖子的时候，林如海还以为是朝中又有什么事儿了，才让西宁郡王这么私底下悄悄地前来。从书房往外头走的时候，林如海还面色凝重地问道：“郡王可曾说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厮也很纳闷，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道：“郡王什么都没说，就是说要见老爷。”
看来这事儿还挺重要的，林如海揪着一颗心，快步走向了会客的花厅。
何君谦被林家下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他坐在那厅堂里，手边放着一盏茶，此刻并没有喝的心情。他正在盘算着要怎么开口。
——西宁郡王家早就已经只剩下何君谦和何昭昭两个人，让他们的父母来提亲明显不可能。何君谦也没有什么亲近的长辈之类的，只能够自己一个人上阵。
何君谦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滑腻的汗水，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见过郡王，”林如海来到了花厅，先冲着何君谦行礼。何君谦赶紧免礼，林如海一边坐下，一边心焦地问道：“郡王，这次前来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何君谦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林大人，我这一次来……”
看着林如海关切的神情，何君谦话缩在嘴巴里面，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这话要怎么说？我想娶你女儿？我想向林家提亲？太尴尬了吧。
林如海看着何君谦那副纠结的模样，他还好言好语地宽慰道：“莫要着急，慢慢说。”
何君谦又做了一次心理准备，这才闭上了眼睛，说道：“我想……向府上的姑娘提亲。”
林如海：？？？
林如海看着坐在那儿的何君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然而何君谦没有等到林如海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向……向府上提亲。”
林如海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他坐在那儿晃了晃，用手扶着脑袋：“……等等。”
何君谦乖巧地坐在一边，等着林如海缓过劲儿来。
林如海反应了好半天，才算是在脑子里面捋明白了这件事情：“……不知道郡王是什么时候……这……”
林如海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一是没有想到何君谦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二是在他的心中，林黛玉还是个孩子。
何君谦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后头的话便也说的十分顺畅：“先前……令爱和昭昭玩耍的时候，在下曾经无意中见过一面。”
林如海年老成精，自然知道何君谦没有说实话。他瞥了何君谦一样，心里面别扭得很——如果剥离掉任何的感情因素来看，何君谦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上没有公婆，下只有一个妹妹，日子过得富足闲散，若是黛玉真的嫁过去了，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污糟事情要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