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反派让我来——龚心文
时间:2019-10-21 08:49:36

  前方一道黑洞洞的歪斜了的门框上,出现一只指尖鲜红,肌肤苍白的利爪,利爪在门框的上方一掰,那门洞的顶部探出一只亵渎者没有眼鼻的脑袋。它爬在天花板上,倒昂着头面对众人。
  在它身后,紧接着又爬出了一只魔物,
  四通八达的通道,前后各个洞口,无声无息地伸出了一只又一只形态恐怖的魔物,
  “怎……怎么会这么多。”袁蔓牙齿打颤和夏沫抱在了一起。
  站在她们身前的年轻战士,也没有比她们好多少,握着剑柄的手臂打摆子一样地抖个不停。
  什么时候这里的亵渎者数量已经到了如此多的程度。这根本和他们打听的不一致,完全不是他们这十几个人能够应付的战斗。
  “不……不用怕,稳住,我……啊!”
  “救命!救我……”
  刚刚还在和夏沫袁蔓开着玩笑的战士,腹部被魔爪洞穿,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袁蔓来不及把他拉回来治疗。两只亵渎者已经飞快抬起他的手脚,一路向洞穴深处跑去,在半途中还不忘停下来,用某种特殊的药剂为他止住流血。这是对它们来说是准备储存起来慢慢食用的粮食,不会让其随便死亡。
  不断有队员重伤之后被魔物抓住,惊恐的惨叫声一路消失在洞穴深处。
  方大财想扑上去抢救,却被数只魔物团团困住,他额头青筋暴出,大声呼喊,身上伤痕累累,也已经是在做困兽之斗。
  人越来越少,袁蔓的治愈异能已经枯竭。夏沫崴着一条腿,挡在她身前,用最后的一点异能把靠近的亵渎者远远甩退。
  亵渎者们对能够得到人类的女性似乎分外高兴,它们围绕着二人附近转圈,不时裂开嘴吼叫一声,却并唯独没有对她们下狠手残害。
  袁蔓想起了隐约中听说关注亵渎者的传说。双腿站不住地颤抖起来。
  ……
  “女性一旦沦落到亵渎者的手中,下场尤为凄惨。”
  洞穴之外的不远处,刚刚抵达附近的楚千寻看着微微闪着亮光的洞口,开口说道。
  虽然不打算冒然进入险地,最终他们还是走到外围探查情况。
  她曾经有过一位战友,被亵渎者捕获,数月之后当他们终于将人救出来的时候,那位一度十分坚强的女性战士已经彻底的精神奔溃了。
  亵渎者圈养人类,大部分男性作为储备粮养殖,而女性则会沦为生育机器,它们残忍地用魔药控制女性怀孕,并将新生的人类婴儿魔化,以达到增加它们族群数量的目的。
  成年人类会在精神上强烈抵触成为魔物,即便是亵渎者女王,要想诱发一个成年人类成为同伴,都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但对于脑中一片白纸的人类婴儿来说,却容易得多。
  洞口处隐约闪着异能的光亮,显然是在洞穴深处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一个男人粗哑的嗓音从内部传出来,“跑!”
  两个女孩跌跌撞撞出现在了洞穴口,其中一人把另外一人猛地推了出去,而自己转身施展异能挡住紧随而至的魔物。
  袁蔓从废墟上一路滚下来,她爬起身向着洞口喊道:“夏沫,夏沫!”
  狭窄的洞口处伸出了一双拼命挣扎的手臂,夏沫的异能已经溃散,被魔物拽着脚踝拖进洞穴,她一双苍白的手臂死死掰着洞穴的边缘,拼命挣扎向外伸出,企图抓住什么让她脱离身后无尽的地狱。
  叶裴天看着洞口处密密麻麻涌现的魔物,和那双扒拉着石壁拼命挣扎向外伸出的胳膊,记忆一下被拉回了多年以前。
  在魔种降临之初,还没有发现自己永生异能的他和家人一起遇到魔物的追击,他也是这样拼命施展微薄的土系异能拦住魔物,为自己的家人争取逃离的时间。到了最后那一刻,异能溃散,魔物抓住了他,他也曾这样伸出手臂,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拉扯他一把,但回答他的只有匆忙远去的汽车马达声,和被魔物淹没的无尽痛苦。
  山坡上的袁蔓满脸是泪,她愣愣地看着那绝望地伸出洞穴的手臂半晌,哭着跺跺脚,却没有远离,傻子一样地向洞穴处那双伸出的胳膊跑了回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越过了她,蔚蓝色的刀光一闪,将蜂拥而出的魔物劈开了一道裂口。那身影几乎和刀光一样快,就着那道裂口冲进魔物群中,提出了一个熟悉的身躯。
  “跑,跟我走。”另外一个温和的女音在袁蔓耳边响起,有一张柔软又坚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奔跑了起来。
第47章
  袁蔓不知道被拉着跑出了多远,直到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才发现拉着她一路飞奔地人,正是她们之前遇见的那位单挑六阶魔物的女性圣徒。
  那女子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回身戒备,不多时一位持着蓝色长刀的男人从树林中钻出。
  他们当时大言不惭把人家认定为“用来调剂的小白脸”的这个男人,一刀劈开了蜂拥而出的魔物群,单枪匹马在密集的魔物群冲了个来回,抢出夏沫,甩脱追兵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女孩,正是昏迷不醒的夏沫。
  “魔物甩脱了,她伤得有点重。”叶裴天说着把人放在了地上。
  袁蔓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住了自己浑身是血的朋友,她的异能早已干涸,只能掏出背包里的药剂和绷带,用最原始的方法替夏沫治疗。袁蔓沾了一手的血,一边包扎,眼泪鼻涕边流了一地,但她死死咬着牙,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
  曾经的袁蔓觉得自己能在环境恶劣的基地中生存,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已经算是一位很坚强的女孩了。今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基地的高墙坚池保护着的弱者。
  她是依靠着这些在野外同魔物殊死搏斗的战士们营造出的安全环境,才能够过上那种自以为艰难的安稳日子。
  一场生死之战就可以使一位单纯无知的少女迅速蜕变。
  当一向护着她的同伴奄奄一息,柔弱的她迅速地开始变得坚强。
  袁蔓弯腰背起身负重伤的同伴,一脸糊着眼泪和鼻涕泡,低头不断和楚千寻叶裴天道谢。随后她转身迈开纤细的双腿,迅速跃过野草荒街,一路向春城飞奔而去。
  楚千寻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突然发觉自己曾经的麻木和冷漠其实只因为自己弱小的表象。
  内心的软弱,力量的不足,只能将漠然作为固定的思维。只有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之时,相同的事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未必就像世人认知的那样愚蠢,圣母,不得好报。它也可能会是一种让自己觉得值得的美好结局。
  熟悉的微风拂过肌肤,在这里可以远眺寂静的废墟。楚千寻的心中有一种少有的宁静,她突然对即将到来的跨越等阶充满信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内心的强大才是越阶之时成功的关键,能够克制自己不受到心底深处强烈的魔化诱惑,才能够真正成为高阶强者。但没有人能够具体地说明,什么才叫内心的真正强大。
  那些真正站立于顶峰的强者,都各有自己的特色,有人执着于一事,有的人在杀戮中放纵,有的人堪破生死,也有的人舍弃一切情感。每个人用着自己的方式走着自己的强者之路。
  而楚千寻在这一刻突然隐约找到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只有身边的叶裴天浅而绵长的呼吸。那个不欲多言棱角分明的男人转过脸来看着自己,
  他那薄薄的双唇难得地微微勾起,伸过手里拉着楚千寻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这么多年了,在我面前哭的人不少,”叶裴天低头浅笑,清冽的声音在清幽野径中回响,“哭着求饶的,哭着咒骂的,哭着忏悔的。但这样哭着道谢的,还是第一个。还哭得这么难看。但我好像有一点高兴。”
  “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应该得到那样铺天盖地的恶意。”楚千寻说。
  叶裴天的手指摩挲着楚千寻的掌心,
  千寻,你也许不知道,是你给了我温暖,我才有了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的心。
  二人回到春城的驻地,
  筒子楼里十分热闹,不少外人在进进出出,楼栋内的住户们围观着指指点点地议论。在楚千寻和叶裴天到达门口的时候,几个肩膀上戴上春城巡查队袖章的男人吃力地抬着一具巨大的尸体从内部走了出来,那尸体肌肤青黑,长着尖锐的指爪鳞片,显然不是人类。
  “怎么回事。”楚千寻问门口碰到的高燕。
  “越阶失败,魔化了,”高燕摇摇头,
  “没有守护者吗?”
  “守护者是他老婆,一时不忍心,没有及时下手。”
  每一个圣徒越阶的时候,都会尽可能地邀请一位自己最亲近的人作为守护者。这个人需要守护自己虚弱时期不受外力干扰。最重要的是,如果进阶失败,沦落为魔物,守护者必须负责及时把魔物的头颅砍下,阻止新的魔物在人口密集的城区诞生。更是能可以保证进阶者还能够在留有人类意识的时候,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说话间他们跨入门内,庭院内一片狼藉,简易搭盖的厨房都塌了大半。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院子中的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男性面孔的诡异头颅。她一会哭一会笑,口中喃喃自语地不知说些什么。
  这样的场面魔种降临之后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次,楚千寻等人沉默着沿着楼梯向上走,
  “因为她的一时不忍,导致五阶魔物突然出现,带走了好几条命。”
  高燕口中叹息着抱怨。心里却想起楚千寻跃五阶的时候,自己守护在她身边时那种焦虑不安,惶然不知所措。如果自己的至亲好友魔化,那么多守在身边的守护者来说才是最残忍的时刻。
  晚饭过后,叶裴天坐在飘窗的窗台,就着一盏油灯翻阅手中的书卷。
  敲门声响起。
  他打开门,楚千寻探头进来看了看,一下溜进了屋中,背着手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
  夜晚的天气明明很冷,屋内因为她这个笑就变得暖洋洋起来,叶裴天觉得自己温暖得都快化了。
  楚千寻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伸手翻了翻摆在窗台上的那本书,是一本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叶裴天已经开始忙碌着泡茶水,端点心。他的房间内竟然准备着楚千寻家乡习惯喝的功夫茶和茶点。
  楚千寻看着眼前忙碌的男人,他的双腿笔直,腰肢紧实,银色遮面之上暗华流转,显得既利落又干净,有一种禁欲的美。他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欣喜地忙碌着,整个空气之中都似乎在流淌着他对于自己的喜悦和眷念。
  楚千寻的心里有一点不忍,她的视线落在了小说烫金的封面上,斟酌了片刻,还是掏出一直攥在口袋中的六阶魔种,
  “裴天,我准备进阶了。想请你做我的守护者。”
  叶裴天眨了眨眼,端在手中的小茶杯翻倒在茶盘上滚了一圈,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指上而毫不自知。
  楚千寻拾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强大的愈合能力使他肌肤上的那一点烫伤迅速平复了。
  但心中的惊惧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你不要怕,”楚千寻伸手轻轻摘下他的遮面,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还要一起走很长的路,总要彼此相互守护。这事迟早不能避免。”
  她贴近叶裴天的面孔,吻他的双唇。那双唇一片冰凉,对她的亲吻毫无反应。
  楚千寻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他,温热的舌尖分开他的双唇,进入他的世界,让他在自己耐心的吻中,慢慢地回复温度,开始回应自己。
  等到二人喘息着分开,楚千寻抵着他的额头再问他:“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愿意,我还可以去找燕姐。”
  叶裴天的咬肌抖动,片刻之后在她的手中点点头。
  楚千寻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这对叶裴天有些残忍,但这事对每一位至亲好友都一样残忍,她和叶裴天如果想要从此一起走下去,成为最亲密的伴侣,这是无法回避之事。
  “你要知道,如果发生意外,我希望能以人类的身份结束一切。”楚千寻最后交代。
  叶裴天闭上眼,许久才又艰难地点点头。
  以叶裴天的能力,即便他一时不忍心杀死自己,也完全能够控制住魔化后的自己,不至于伤害到整栋楼的无辜之人,楚千寻安下了心。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今夜的夜空中没有月亮,疏朗的繁星织就一道迷人的天河。
  低阶的魔种像是被打碎的宝石碎片,毫无规则。到了六阶以上逐渐变得混圆起来,楚千寻举起手中魔种,衬着夜空看去,球形的绿色宝石中流转着深浅不一的绿,像是一颗微缩的小行星,被她持在指间。
  她不再犹豫,将这来至于遥远恒星的异物吞食。
  ……
  叶裴天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沉默着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人。
  床单是纯粹的蓝,衬得那人的肌肤异样的惨白。那人深锁着眉头,双手紧拽着床单,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流淌下来,浸得床单上呈现斑斑点点的深色。
  一种深绿色沿着她脖颈的血管开始向脸部蔓延,那种青绿色的脉络,隐隐爬行在莹白的肌肤之下,诡异地顺着脸颊向上挪动,又缓缓褪下,如此来回反复,仿佛在和某种力量相互争夺着这具身躯。
  叶裴天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他的身躯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相互交错着,手肘搭在膝头,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紧张和慌乱。他只是那样坐着,专注地看着楚千寻的脸。
  数个小时过去了,他除了偶尔机械地动一下脖颈,没有做过任何动作。专注到偏执。
  事实上叶裴天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好几年。
  他的脑袋是空的,胸口也空成了一个洞,什么也没有想,任何知觉都不存在。
  有时候,床上的楚千寻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叶裴天的心底会涌上某些念头,
  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冒一个头,就被无数只利爪疯狂地撕成碎片,狠狠地挫成灰,再挖一个坑,深深地埋下去,盖上土,不让它冒出头来。
  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会在那一瞬间传来一股身不如死般的绞痛。
  他眼睁睁盯着那些绿色的丝线向上爬行,又退回来,反复折磨着床榻上的人和床边的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被磋磨成了一个失去生命的活人。
  那些绿色的脉络终于缓缓从白皙的脖颈褪去,床上的人虚弱地睁开眼,伸出汗津津的手在他的脸上勉强摸了一下。
  那一刻,五味杂陈,万般苦痛,才如同潮水一般涌回被抽空了的身躯。
  叶裴天伸出一只手掌捂住了脸,像是一只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恶鬼,终于可以贪婪地开始呼吸人间的空气。
第48章
  楚千寻这一次越阶花了很长的时间,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漫漫长夜已经过去,窗外天光大亮。
  经历了一整夜的痛苦煎熬,她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跨越等阶之后,圣徒的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得到质地飞跃。这一刻,整个世界在她敏锐的感官中,几乎是全新的。
  窗外的天空黑沉,几缕金色的阳光从黑云的间隙中钻出来,一束束播撒进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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