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梓洲被她盯得不自在,他放下牛奶瓶:“怎么一直看我?”
鱼淼:“监督你喝牛奶。”
“不用监督,我会喝完的。”
“那你快点儿喝,喝完我们去推雪人!”
小姑娘脸颊红红的,不时还吸吸鼻子,屈膝坐在台阶上,厚重的衣服包得她像只毛绒小熊。
谢梓洲皱眉:“你生病了,不能玩雪。”停了下,“也不能着凉,回家吧。”
“没事的,我烧退了!”鱼淼拍胸脯,“你别担心,我趁爸爸妈妈睡觉偷偷溜出来的。”
谢梓洲:“……”
谢梓洲:“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淼急性子:“哎呀你快点儿喝,我想玩儿雪。”
谢梓洲拿她没辙,应了声,仰头几口把早餐吃完喝完,扔了垃圾,就被鱼淼拉着跑向前头的新房区。
新房区空地大,积雪厚度合适,能打雪仗也能堆雪人儿,鱼淼生病在家呆了好几天,闷坏了,看着脚底的白茫茫,欢呼一声动起手来。
如果是谢梓洲自己,断不可能玩儿这种在他看来幼稚至极的游戏,但鱼淼喜欢,他便也默默地帮着她堆。
鱼淼对雪人要求极高,边堆边指挥另一边的谢梓洲。
两人正忙活着,鱼淼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谢梓洲在她对面,抬头比她转头快,神色瞬间便沉了下去,抿唇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孩儿。
陈炀站在十米开外,手里还团着一个雪球,哈哈大笑:“中招了吧!活该!”
陈小爷这半年倒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是爱带领着小弟们有事儿没事儿骚扰骚扰鱼淼,然后被鱼淼揍得屁滚尿流,再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等等等,等老半天也没个什么有意思的后续。
鱼淼都不稀得跟他玩儿了,好没劲儿。
扔个雪球而已,这种在鱼淼这里都成了小把戏,她翻了个白眼,回头继续堆自己的雪人,懒得理他。
见她不在意,谢梓洲也收回目光。
比反击更气人的,就是挑衅不被搭理。
陈小爷气得七窍生烟,哇呀呀地跳脚,弯腰下去把手里的雪球团得更大,哼哼笑了两声,扬手就把雪球用力往鱼淼那儿砸过去。
“哎哟!”
雪球砸出去了,陈炀也惨叫了一声。
而那个丢出去的雪球,没能砸到鱼淼,谢梓洲眼疾手快把她拉开,于是那颗中号雪球,啪叽一下砸在了两人刚刚堆出雏形的雪人身上,一下子把本就不牢固雪人摧毁了个稀巴烂。
这顿时给鱼淼也气坏了,她瞪眼凶狠地看过去,一愣。
陈炀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被少年提溜了过来。
陈烺丢个小物件似的把弟弟晃到鱼淼面前,他白了很多,眉眼似是又硬朗了些,看着没有半年前那么黑黝黝又凶了,只剩语气还是那么严厉:“道歉。”
陈炀哼哼唧唧,脚踢了下地上的雪,语速飞快不情愿:“对不起。”
“跟人道歉是这种态度吗?”
“……”
陈炀满脸憋屈,陈烺猛拍了下他的背,他立刻反射性地直起背,忍着万般不耐,拖长语气吐字清晰:“对、不、起。”
鱼淼抬头看了看陈烺,又看了看陈炀,撇撇嘴,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关系。”
说话间,和陈炀总混在一处的唐晓尧几个也下了楼,几个孩子本来嘻嘻哈哈,看到陈烺的一瞬间倏地都噤了声儿,推推搡搡地慢慢挪过来,齐齐打招呼:“哥哥好。”
陈烺忽然问:“陈炀是不是经常带你们欺负别的同学?”
突如其来的灵魂质问,差点儿没把小孩儿们的胆儿都吓破,一个个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睁着眼说瞎话,鱼淼睁大眼不可置信,小脾气还没消下去呢,蹭一下又蹿起火苗:“胡说!”
陈烺低头望过来,小姑娘不服气地拉起谢梓洲上前,仰头看他,气呼呼地指着一帮小熊孩子指控道:“他们在学校总是欺负我!”她老母鸡似的把谢梓洲护在身后,“还有他!我看见过他们把他围起来揍!”
她说着,包括陈炀在内的小孩儿们脸色随之大变。
和鱼淼一样也还是和缺牙棒的小熊气急败坏喊:“你撒谎!”
小鱼淼不甘示弱:“你们才撒谎!”
一帮小孩儿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陈烺眉头越拧越深,正要开口呵斥,这锅粥先一步终结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哭里。
鱼淼这边身单力薄,谢梓洲向来不乐意跟人多动嘴,只是在鱼淼身边冷冰冰地瞪着对面的陈炀一伙儿,以唐晓尧为头,最先被他看得后背发凉,气势渐渐就弱了。
有一个人弱,身边的人自然也会士气下降。
就是这个时候,鱼淼忽然:“哇——”
哭得毫无预兆。
这一哭给陈炀他们哭傻了,给陈烺哭火了,给谢梓洲也哭得更冷。
谢梓洲冲过去拽住小熊往地上一摔,把小孩儿们吓得更懵,陈烺迅速出手拉住他,少年兄长范儿十足,严声道:“都过来道歉!”
小孩儿们被鱼淼揍过不知道多少回,就是没见她哭过,一个个都看呆了,又被陈烺这么一吼,一激灵,忙乖乖照做,层次不齐地开口:“对不起。”
鱼淼渐渐也不哭了,谢梓洲始终冷着脸,他除了一句“别哭了”也不会说别的,只好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把她的手都捂热乎了。
好好教育了小毛头一轮,在得到鱼淼允许之后,陈烺才放他们去玩儿。
小姑娘余劲未消地抽噎,陈烺蹲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给了谢梓洲一颗,谢梓洲知道他是陈炀的哥哥,抿唇没说话,也没接。
陈烺也不介意,拍拍他的肩,夸了句:“很英勇。”
而后转向鱼淼,把两颗糖都递过去:“以后陈炀再欺负你,你找我。”
保护的话说得像黑话似的。
鱼淼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接过那两颗糖:“谢谢哥哥。”
她习惯成自然地分了一颗给谢梓洲。
谢梓洲下意识想皱眉,堪堪忍住,接了过来。
陈烺看他一眼,微一挑眉。
“不谢,你叫什么名字?”他说着,抬手想摸摸鱼淼的脑袋。
手还没碰到头发丝儿,谢梓洲嘴角绷起,手臂往回收,拉了鱼淼一把。
陈烺摸了个空。
谢梓洲也不看他,视线只凝在鱼淼脸上,沉声冷调,一本正经:“你妈妈说过,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洲宝:超凶护食.jpg
陈烺:……
小鱼苗:啊?啥?什么?(状况外
吃醋也要从娃娃抓起(大拇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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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晚了点抱歉TuT,无特殊情况日常更新时间都在晚上九点
第11章 果糖涂鸦(11)
谢梓洲生气了。
但鱼淼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谢梓洲就没再理过她。
冬天.衣服穿得多,鱼淼没有戴自己的小腕表,掰着手指头信口胡诌:“谢梓洲,你已经半个小时没理我了。”
被陈炀砸坏的雪人要重新堆,谢梓洲一声不吭地把雪往上堆,绷着小脸。
鱼淼雪人也不想堆了,啪一下把他堆起来还没成型的雪堆拍散:“谢梓洲,你一个小时没理我了!”
雪人再次被鱼淼搞散架,谢梓洲也不恼,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从陈烺手里到鱼淼手里,又从鱼淼手里转送到他手里的糖。
鱼淼闷闷不乐:“你干嘛?”
“给你糖,”谢梓洲说,“别生气。”
“……”
“我没生气!” 鱼淼一把抓过糖,鼓了鼓脸,“明明是你在生气!”
陈烺回来的时候,恰好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两个小孩儿一个冷脸,一个气鼓着脸,他微微弯腰把刚刚回家拿的一包卫生纸给鱼淼,随口问了句:“吵架了?
鱼淼感冒,本就鼻子堵,刚刚又哭了一场,再说两句话估计就要忍不住喷鼻涕出来了。
陈烺的卫生纸来得相当及时,小姑娘飞速抽了一张出来,用力把堵塞呼吸的鼻涕给擤了出来。小姑娘下手没轻没重,鼻子和人中都给擦红了。
陈烺有点儿不忍直视,蹙了蹙眉,出声提醒:“下次轻点。”
“噢,”鱼淼团了团鼻涕纸,“谢谢陈烺哥哥。”
少年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
谢梓洲眸光一沉。
鱼淼还在找哪里有垃圾桶可以扔垃圾,手里的纸团忽然被人夺了去。
谢梓洲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扭头就走:“你还在生病,要回家休息。”
男孩儿步子迈得很大,不容置喙的态度,鱼淼“哎”了两声,步子一下子调整不过来,急匆匆的,还差点儿左脚绊右脚了。
莫名其妙被拉着走,小姑娘恼了,用力挣脱开来,甩掉谢梓洲的手:“你别拉我,我不回家!”
谢梓洲看着她,黑眸凝里的深潭凝结成冰,没说话。
他之前一直不理她,生气生得莫名其妙,现在突然来这一出,鱼淼也是有脾气的,委屈又愤怒,小奶音都打着颤,仿佛下一秒又要哭了:“烦死你了,你走开,我不跟你玩儿了!”
说完,她抹了把眼睛,转身跑回去,去拉陈烺:“哥哥,我们去前面玩儿。”
小姑娘是铁了心不管谢梓洲,抱着陈烺的手使劲儿往前拖。
一大一小走远,谢梓洲在原地站了许久,手渐渐握成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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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烺被鱼淼拖了一路,眼看前面就是小区大门,他停住脚步,把闷头往前冲的小姑娘也拉了回来:“就在小区里玩儿,不要出去。”
鱼淼抬头瞅了瞅:“哦。”
她放开陈烺的手,脚划拉着地上的雪玩儿,低着头也不多说话。
陈烺不是没处理过小孩子之间幼稚的恩恩怨怨,弟弟陈炀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陈炀和唐晓尧他们都是男孩儿,他对小女孩儿的脾气还从来没怎么应付过。
想了想,他蹲下身子:“哥哥陪你玩儿?”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比起半年前在葬礼上的声音,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略沉,含着磁性,和他硬朗的外表一样,听起来自带三分肃意。
鱼淼低头看着脚尖:“不要,我不玩儿。”
陈烺也看出来了,小姑娘就是单纯跟谢梓洲闹脾气而已。他起身朝鱼淼伸手:“那哥哥送你回家。”
鱼淼瞄了眼他的手,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先不回家……”
“为什么?”
“谢梓洲还在那里怎么办……”她声音小小的,“苗苗好没面子的。”
陈烺:“……”
哦,还是个爱面子的小孩儿。
陈烺不擅长陪女孩子玩儿,鱼淼这么说,他也就没催,带着小姑娘去旁边楼房底下避了会儿风,才送她回家。
谢梓洲不在楼底下,鱼淼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生气。
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还不理她?
谢梓洲大猪头,再也不理谢梓洲了。
鱼淼生气地想。
鱼淼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陈炀送她到楼底下的时候,何若正好火急火燎地下楼来找女儿。见到女儿,她顿时又急又气:“鱼淼你怎么回事儿,妈妈跟你说过什么?没有爸爸妈妈的允许不可以自己乱跑,烧退了吗?过来妈妈看看。”
鱼淼自知理亏,心虚地乖巧任由妈妈拉过去。
还好她自己还知道全副武装,在下面待了这么会儿也没再起烧。
何若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跟陈烺玩儿到一起去的,但女儿是人家给送回来的,少年眉目清正,比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陈炀看上去靠谱多了。
道了谢,何若抱起鱼淼上楼。
鱼淼朝陈烺挥手:“哥哥再见。”
陈烺笑笑,抬了抬手。
何若气消了,问鱼淼:“苗苗去哪儿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鱼淼就气闷:“我去找谢梓洲了……”
小区里那么多孩子,女儿只和谢梓洲玩儿得最好,何若倒是不意外:“那怎么没见他人?”
“妈妈,”鱼淼扶着妈妈肩膀,郑重其事,“我以后再也不跟谢梓洲玩儿了,他是大猪头!”
敢情是闹矛盾了?
何若哭笑不得:“你们吵架了?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鱼淼蔫儿下,立马又挺起身子,“反正是他不对!”
“那苗苗以后真的就不跟他玩儿了?”
“嗯!”
看着小姑娘斩钉截铁的模样,何若只觉得有趣,小孩子之间的不愉快其实只要稍微引导一下,很快就能和好,她没说什么指责的话,继续打趣道:“苗苗确定吗?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宣江过春节了哦,就见不到谢梓洲了哦。”
鱼淼愣了愣,突然惊呼一声:“我忘记告诉谢梓洲了!”
春节临近,鱼昌戎和何若也快休息,宣江那边老人家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想他们、想鱼淼了,思来想去,两人算了算时间,决定回宣江过个春节。
这也是这两天才定下来的事儿。
小姑娘惊呼完,看见妈妈促狭的笑容,小脸一红,急忙改口:“就不告诉他!谁让他不来跟我道歉!”
何若忍住笑意,又问:“那送你回家的那个哥哥呢?”
鱼淼不假思索:“陈烺哥哥是好人!”
“怎么个好人法?”
“陈烺哥哥骂了陈炀他们,让他们给我和谢梓洲道歉,还给我糖吃,陪我玩儿……”她数着数着,又跟谢梓洲过不去了,“才不像谢梓洲,害得我雪人都没堆!”
小姑娘义愤填膺的,何若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笑个不停。
鱼淼脾气也是倔,说不理,还真的就没再去找谢梓洲,只每天写完寒假作业后就掏出日记本,在日记本上偷偷记录谢梓洲的过分。
三天后,她跟着爸爸妈妈回了宣江。
作者有话要说: 特大型喇叭扬声器开到最大:谢梓洲你媳妇儿没啦!!!跟人跑啦!!!!!!!
第12章 果糖涂鸦(12)
临城的雪下得停停歇歇,大年三十早上又下了一场雪,飘飘摇摇直到中午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