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来听徐青柚课的学生人数还算正常，一个五十人的教室还空了好几个位置。第二周来听课的人就骤然多了起来，只得临时换了个大教室。
徐青柚大致数了一下，已经超过80个人了，她于是好心提醒：“这门课听着好玩，其实不好过，期中期末各一篇三千字的小论文，期末还有闭卷考试，劝你们考虑清楚。”
几个前排坐着的男生视死如归，“我们不怕！”历史学院一帮老头，新来的几个老师也都是英年早秃的大叔，徐青柚这种高傲清冷的小姐姐简直就是百年难遇，就算在她手底下被挂了也值了。
第三周上课，除了选课名单上的80个人外，还来了许多旁听的，大教室都坐不下了，后面添了一排椅子。
无论人多还是人少，徐青柚都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讲课，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只是下课来问问题的学生太多了，还有一帮学生打算考她的研究生，好像人类学一下子成了热门专业。
“我们学院好几个学生想跨专业考人类学。”黎薇中午和徐青柚吃饭的时候，不禁感叹，“你这魅力可以啊。”
徐青柚不以为意，“他们就是一时新鲜，上午几个学生来找我，我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人类学的学科现状和就业前景，他们当场就打退堂鼓了。”感兴趣和做研究是两码事，徐青柚从来不忽悠学生，因为一时热情来学人类学的，最终都后悔莫及。
“那总能留下几个吧。”黎薇笑，“徐老师不要自暴自弃嘛，据说历史学院一帮男生都准备叛出师门投身到你门下呢。”
徐青柚凉凉一笑，“我记得当初文学院来一帅哥老师，女学生挤破头选他的课，后来呢？”
“后来一个班挂了三分之一，两个硕士一个博士全部延期。”黎薇对此事记忆深刻，这件事在文学院的院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那男老师姓苏，史称“苏门惨案”
黎薇用筷子敲敲徐青柚的盘子，“做个又美貌又善良的老师不好吗？为什么要为难学生呢。”
徐青柚扒了口米饭，含糊道：“我争取。”她不是喜欢为难学生的人，只是有自己的底线，不该放水的时候绝不放水。
黎薇长叹，“心疼那些被美色所迷惑的莘莘学子。对了，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帮忙，什么事？”
“我明天要去杭城开会，周日回来，这几天我妈那边如果有什么事还得麻烦你。”徐青柚说：“不过我跟阿姨都交代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黎薇睨她一眼，“咱俩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周六没事去看看你妈妈，她现在语言系统恢复的怎么样了？”
“能说简单的句子，但是发音不太清楚。”
黎薇叹气，“你多劝劝谢导，让她别太着急了。”
“最近好多了，人总是要接受现实。”徐青柚说：“辛苦了几十年也该休息休息了。”
黎薇点头，“说真的，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谢导会是你妈妈。”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你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长得像我爸。”徐青柚承认，从外貌到气质她和谢华英都不是一个类型，小时候爸妈吵架，谢华英总以此为由把她扔给她爸。
“你爸不会也是哪个大明星吧？”黎薇好奇，从徐青柚的长相推测，她爸应该也是大帅哥。
徐青柚摇头，“不是，他很早就去国外了，我对他的生活不太了解。”她跟她爸感情更淡，好几年不联系一次，根本不知道他这几年都在干什么。
黎薇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徐青柚家里的事，并不是什么美满家庭，她也不好再提。
徐青柚明天去杭城，就把这周的小课调到今天下午，中午来不及回谢华英家，就在老房子里午休，黎薇日常刷微博，随口抱怨，“司潮好久不发微博了，哪怕发个广告也好啊。”
徐青柚也正皱着眉看手机，司潮：“我刚接了一个代言，就咱们上次吃那个饼干。”
柚子：“其实我觉得那个饼干一般，那之后就没买过了。”
司潮：“我才不是因为你，是我经纪人给我挑的。”
徐青柚：“……”合着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赶紧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发微博？”
消息刚发出去，司潮就发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徐青柚拒绝，打字过去：“干嘛？”
司潮：“你关注我微博了？！！！”
柚子：“想多了，我替朋友问的。”
司潮没再回复，过了两分钟，黎薇在隔壁屋子发出鸡叫：“啊啊啊啊发微博了！我这嘴今天有点灵啊！”
徐青柚偷偷勾了勾唇角，放下手机，翻身睡觉。
司潮发完微博，就想从评论区里找到疑似徐青柚的微博账号，足足翻了半天仍然没有结果，倒是顺手给几个看得顺眼的彩虹屁点了赞。
被点赞的几个博主高兴疯了，其中就有周灿，她文笔还行，彩虹屁吹得真情实感，司潮的点赞让她很自得，截了图到处发，有一种离爱豆更进一步的感觉，以至于下午上徐青柚的课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一共就六个人，谁用心谁没用心徐青柚一目了然，她不点破，都读到研究生了，她不可能再像小学老师一样把“认真听讲”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她上次无意间瞄到周灿手机屏保是司潮的照片，知道她是司潮的粉丝，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粉丝和偶像在网上表现的再亲密，现实中终究是独立的个体，她不会因为周灿的不成熟行为对司潮有什么看法，也不会因为对司潮的欣赏对周灿有所改观。
下课时，和周灿同寝的女生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一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水流下桌边，弄湿了周灿的包，她立刻红着眼睛跳起来，“你干什么啊？这是我哥哥代言的限量款包包。”
那个女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毕竟是自己不小心，于是好声好气地道歉，赶紧掏出纸巾帮她擦：“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
旁边完全不追星的高易宁一脸懵，怪不得周灿这么牛，原来她哥哥是个明星啊。
周灿把包抱在怀里，“不用你擦。”说着就跑了出去。
教室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徐青柚在心里叹气，拿了块抹布过来，“快擦擦桌子，别把书弄湿了。”
那个女生说了声“谢谢，”一边擦桌子一边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司潮么，有什么好的。”
徐青柚正要往教室外走，闻言心里莫名不爽，周灿做得不对和司潮有什么关系？怎么也不该迁怒到他身上。劝说的话到了嘴边，犹豫了片刻又咽了回去，她现在为司潮说话，那女生只会对司潮的印象更不好，不但不会转过弯来，反而还会以为她也是司潮的粉丝。
徐青柚劝了自己两句，都走出教学楼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总觉得司潮受了冤枉似的。
她皱皱眉，司潮被冤枉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能见面啦！
第15章
司潮不知道徐青柚到杭城了，还在微信上和她抱怨杭城九月的蚊子。徐青柚没回消息，出门前顺手把防蚊贴装在了包里。
如果消息内容太过无聊，徐青柚一般懒得回，司潮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上午转场的时候继续蹦跶。
司潮：“刚才一个吻戏拍了七条，真的是，气死我了。”
司潮；“导演让我教她，这我怎么教啊？”
司潮：“你出来！”、
司潮：“算了，不用出来了，我好了，你别担心，我初吻给你留着呢哈哈哈哈。”
司潮：“饶命！我什么都没说！别拉黑我！”
司潮：“徐老师！徐教授！小的错了！”
司潮发消息的时候，徐青柚正在台上做报告，根本没空理他。下面坐着一帮国内人类学的大牛，徐青柚是有资格做报告的学者中最年轻的，
她没指望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但因为报告的题目比较新颖，还是引起了几位老教授的兴趣，就这个题目讨论了起来，延伸出许多别的问题。
头顶乳白色的灯光打在徐青柚身上，她穿了件灰色的长裙，婷婷站在那里，神情淡然地听着老教授们的讨论，时不时他们会抛过来几个问题，徐青柚既然敢讲这个论题，肯定是做了充足准备的，回答得有理有据。
从师门到学历，从学术成果到学术眼光，徐青柚的优势都让人心服口服，几个老教授终于明白这次会议陈老为什么自己不来让徐青柚来了，凭她个人的能力，已经足够以一名学者的身份出现，而不是像研究生时那样，到哪儿都顶着“陈老得意门生”的光环。
茶歇的时候，几位教授借着关心陈老身体的话题和徐青柚聊了起来，从徐青柚正在申请的课题聊到国内人类学的现状和困境。
其中一个胖老头很实在，“怎么想到回平大，要继承陈老衣钵也不是这么继承的，你们历史学院都揭不开锅了，哪儿来的经费给你做研究。”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拍拍胖老头的肩膀，示意他少说两句，平大历史学院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也就他口无遮拦拿出来说。
她笑眯眯打量徐青柚一眼，问：“小徐成家了没有啊？在耶鲁读博没找个男朋友啊？”不管是什么职业什么地位，我国老年人对于适龄女青年的婚姻问题永远充满着好奇。
徐青柚摇头，“我不着急。”回国以后遇到想给介绍对象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自有一套应对的办法。
老太太不以为然，“怎么能不着急，可得抓紧时间，田野什么时候都能做，论文什么时候都能发，结婚生孩子可就只有这么几年，我儿子是学社会学的……”
“你儿子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胖老头揭穿道。
老太太面上有点挂不住，正要解释，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笑着和两位教授打招呼，“秦老师、黄老师。”说完又看向徐青柚，“柚子，好久不见。听老师说你回国了，我一直没顾上联系你，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
徐青柚微微牵了牵唇角，“师兄好久不见。”
这人是徐青柚的师兄，叫白仲平，她读研一的时候，他博士刚毕业，二人就在师门聚餐上见过一次，没什么交集，徐青柚隐约记得他毕业以后去了杭大，估计是方向不一样，徐青柚没怎么看过他的论文。
秦老师，就是那个实在的有点过的胖老头，他一把拉住白仲平，“小白来的正好，黄老师要给你师妹介绍她儿子了。”
老头一点都没觉得这个话题有多尴尬，他拍拍徐青柚的肩膀，提醒：“你别听她忽悠，她儿子女朋友是个大明星，我还看过她演得电影呢。”
黄老师斜了秦老师一眼，撇撇嘴：“什么大明星，混娱乐圈的人有几个干净的？我在网上查了，那女孩上个月还跟人传绯闻，就那个什么司……”黄老师想了想，“司潮。就是和那个叫司潮的男演员。我可不同意这样的儿媳妇进家门。”
徐青柚饶有兴致地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听到司潮的八卦。她之前听黎薇普及过跟司潮炒绯闻的那些女星，名字她一个也没记住，最近一个应该就是上个月闹出来的，《古道西风瘦马》的女主角，黄老师儿子的女朋友应该就是她。
“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您可别信。”白仲平说：他笑着直接换了话题，“明天晚上我请几位老师吃饭，二位可一定要来啊。”
黄老师、秦老师很给他面子，一口答应下来。
白仲平又看向徐青柚，“柚子也来。”
他的称呼太过亲密，好像两个人很熟一样，徐青柚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说了声“好。”会上交流学术成果，会后吃吃喝喝交流感情是学术会议的两大要务。徐青柚虽然不太擅长交际，但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或者她现在没资格清高，该去的聚会还是得去。
白仲平拿出手机，加了徐青柚的微信，会议结束后给她发消息：“黄老师就是嘴上说说，也是被她儿子逼急了，你别放在心上，”
徐青柚当然没放在心上，估计连黄老师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她礼貌地回复：“没事，多谢师兄过来解围。”
白仲平：“同门师兄妹客气什么，以后还要互相照拂。”
陈老的学生里，还在搞陈老这个方向的其实不多，徐青柚刚才随手查了一下白仲平的百科，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子，并且成果颇丰。
白仲平很快又发来一条：“今天晚上我请师妹吃饭。”
徐青柚下意识想拒绝，即便是同门，白仲平作为颇有名望的正教授，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过热情了？她于是礼貌地回复：“师兄不用麻烦了，下次再聚。”
白仲平过了一会儿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十分恳切，“柚子，师兄有事想托你帮忙，这件事困扰了我好多年，一直没能解决，是关于陈老的，只有你能帮上师兄了。”
他都这么说了，徐青柚只能答应下来，下午会议结束，白仲平在门口等她，“杭城的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就当尝鲜吧。”
徐青柚无可无不可的点头，一路上都是白仲平主动提起话头，大概是同专业同领域的缘故，他很清楚徐青柚对什么感兴趣。两个人聊了许多专业相关的话题。
饭吃到一半，徐青柚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师兄要和我说什么事。”
白仲平斟酌着措辞，“也不知道陈老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博士论文写得是异装癖的研究，那个年代，你也知道，这种研究不太被人接受，陈老也是，一直不给我过，导致我延期了一年。”
徐青柚沉默，等着他继续说。
白仲平叹息一声，“我没办法就托了家里的关系，向陈老施压，第二年他才给我过了。但是因为这件事，陈老一直不认我这个学生，每次会上见面，都挺尴尬的。”
徐青柚哦了一声，不做评价。
白仲平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虽然最后有一点不愉快，但是老师教导我的恩情我一直没忘，希望师妹能在老师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他扯了扯唇角，“给我一个向老师道歉的机会也好。”
徐青柚点头，“我回去跟老师说一说，但是结果怎样还是得看老师的意思。”她抿了抿唇，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师兄也别太放在心上。”
白仲平苦笑一声，“这件事成了我这么多年的一个心病，我当初实在不该用那种方式逼破老师。”
徐青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她没有安慰白仲平也没有替陈老说话，而是不动声色换了话题，“师兄这几年有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