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恨不得回去乡下算了,好歹那里能够挺起身板来。
但是想一想又不甘心,好不容易能回来了,还要回乡下,这日子哪里看得到头?
很多工厂都在尽力的招人了,正式工拿不出来,福利削减的临时工,怎么也能够挤出一些岗位来的。
但是再怎么增加,也是有数的,不能一味的增加,但是从新疆、云南等各地回来的知青却越来越多,他们没有找到工作就游荡在街头,用各种办法维持生计。
有的去乡下收青菜农货,然后卖给路人,有的去收鸡蛋家禽,这种更受欢迎,城里买的话还要票……
有门道的,有从更远的地方有门道弄来的东西,一出现就会被抢光,多少养活了一些人。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遮遮掩掩。
运气不好,只被没收就算好的了。
但是全部要抓进去也不现实,人太多了。
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安置,没办法养活自己,一个两个抓进去都还说杀鸡敬猴,现在这样,能怎么办?
上面的人还没有讨论出一个具体章程,只能这样半黑不白的先干着。
苏茴周围住的这附近还好,有从乡下回来的知青,吵吵闹闹还能过下去,再往前两道街口,那里有户人家,他从乡下回来,家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户口都没办法挂靠回来,他弟弟怕他争房子,他回来了,没有房子,他正在谈婚论嫁的对象就没了。
他爸妈也难,说来说去,两头顾,两头都顾不上,还是他媳妇娘家那边看不过去了,让他们写下字据,保证他们不会来争他媳妇娘家的房子,就把户口挂到他们那里去。
住的话还是在他爸妈这里住着,先把户口解决了,然后再想办法。
他媳妇那边娘家帮忙给女儿找了个糊火柴盒及缝扣子的活计,囫囵先对付着,他这边找不到工作,就每天半夜里就出发,早起去乡下收些菜干、萝卜之类的活计,多少能补贴家用。
这里有不少人都是照顾过他的“生意”的,买到了比平时更好、价格也更实惠的东西,但是说起来话里都是带着鄙夷的,带着同情,带着看不起。
苏茴面上没有掺和这些东西。
而是跟之前一样换了一个男性的身份行动,比较不起眼、方便。
她不定期给一些人供货。
地点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好找的。
她伪装后看上去就是一个样貌普通的壮年男人。
她一开始出大米和玉米面,后来从她这里拿货的人多了,她拿出来的东西种类也越来越多,增加了白糖、面粉、水果、酒……
都是她芥子空间里面的产出。
首都里面的好东西可比之前那地方多多了,历史底蕴、文化底蕴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还专门做了一批药酒,专门给身体受损需要补身体的人。
适用人群就是像文学倾这样下乡回来的老人家,在这些年的劳动中,身体亏损的人群很多,像文学倾这样能够安全回来身体也没怎么样亏损的还是少数,大部分人是带着一身的病痛回来的。
对于这种人一般是不会来跟她做买卖的,他们有个普遍的心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基本上没有胆子去做出格的事情,苏茴的目标也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出手阔绰的“下游”。
她是供货的“上游”,他们拿货的自然就是“下游”了,虽然一转手,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他们供应链里的“上游”。
有他们在,这些东西自然会经过各种正当的途径送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上。
来她这里拿货的,都是伪装打扮过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帽子、衣领、围巾……用各种手段遮住自己。
在苏茴这里,这种拙劣的掩饰是徒劳。
她可以根据人的不同气息辨认出来。
这是每一个修士的基本课。
在这些人里,全都是男性,只有一个例外,她是女性,不过伪装成了男性来拿货。
苏茴租住地方前面两道街口的那个知青吴胜海也被人带着来过。
他本钱不多,拿的量很少,心态也不太稳定,但是目光很坚决。
有小知青掺和进来,慢慢的,也有一些出手很是阔绰,一来就要包下所有的大户,他们能带给苏茴的绝对不会输给省城的那一位情报贩子,他能拿出来的东西,这里的人能拿出更多。
现在这时候生产力跟不上,她拿出来的好东西,识货的人都知道。
她也做酱的生意,不过跟之前不一样的是,她现在做的酱只有两种,一种是杂酱,偏甜口,一种是香辣酱,咸口。
杂酱是改良过的,跟之前的口味有些差异。
香辣酱则是之前根本就没有在市场上卖过的,就算是有人尝到了,也没办法一下子把这两个给连在一起。
这次酱做的都是比较贵的,里面都加了肉末和肉丁。
酱按照坛卖,一坛十斤,五十块钱,算起来就是一斤五块。
猪肉市场上是七、八毛钱一斤,如果是野味的话,还会因为野味的品种而上下差异,当然,黑市上肉的价格会更贵一些,尤其是好的部位,比如说肥肉,五花肉等等。
苏茴用的肉都是自己的,不需要进货,对于她来说,去山上打几只猎物,很简单,顺道还能自己去山上看看各种食材,想吃什么,捉来就是了。
她的脚程快,来回一趟,不花费多少时间。
一开始推出这些酱料的时候,买的人很少,问的多,有一个买了一坛,回去试一下,之后他就成为了常客。
他回去之后找了好的瓶子装起来,有事登门拜访,领上这么一罐,看上去不起眼,但是谁吃谁知道,根本停不下来。
吃辣的对着香辣的没办法放手,不吃辣的对着杂酱没办法放手。
而且因为用的肉不一样,每一坛的味道都有些差异,经常吃也不会腻。
苏茴还在吴胜海那里看到被兑了水还有掺合了其他东西卖的杂酱。
这种从五毛钱一罐到一块钱一罐不等。
受众更多,虽然香味减了几等,但他们又不知道原先有多好吃,对着这个也很喜欢。
苏茴就听到好几个人说吴胜海的这个酱好吃,价格也不会太贵,里面有肉,算个荤腥之类的话。
苏茴发现的时候还有些好笑,原来她做的酱也为解决知青的生计贡献了小小的一份力量啊。
随着苏茴在首都待的时间流逝,芥子空间里面的作物生长了一茬又一茬,里面的东西也多了不少,而且里面的药材、水果的种类也增加了。
这时候古董这些东西很便宜。
她搜罗了不少,不过现在她是一个挑剔的人啊,不像之前,现在她是看着要入眼的才拿,不然觉得有点占地方。
她这些都是准备以后卖了换钱的。
现在本钱这么低,以后卖出去就是一本万利,这么实惠的事,为什么不干?
谢睿和林荆南很满足,他们在知青点的时候就靠着苏茴做的酱下饭了,回来之后选择多了很多,但是受限于时代,来来回回还是那几样,容易腻味,有了苏姐的酱,吃饭香了很多。
之前他们隔得太远,用包裹寄的话,一次还寄不了太多,还容易磕磕碰碰出问题,现在好了,都在首都,想要请她做酱十分方便,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苏茴才决定另外做两种酱出来卖的。
她不想让人把两个身份联想在一起。
苏茴在这里闷声发大财,另一头在李村那一边,也慢慢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苏茴她在首都找到工作了,留在那里不回来了,等放寒假了会回来把户口迁走。
这是一个足够让村里人说上一年半载都不会腻的话题。
觉得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朝鲤鱼跃龙门。
也有的人会去笑话李满芬,她以前对这个儿媳妇的态度谁不知道啊。
但是现在呢,眼看着她才是过得最好的。
四个孩子都上了大学,自己都跑去首都得了一份正式工,正式工啊,就是在他们镇上都是了不得的,更别说在天子脚下了,以后他们就要跟主席呼吸同一片空气,看同一片天空。
还有的会撺掇李满芬他们:“虽然你们是跟着老大过活,但偶尔你们也可以去跟其他的孩子交流交流感情啊。”
“到时候也去首都溜达溜达,去长城、去天安门。”
“对呀对呀,再过几年等那几个孙子都大学毕业了,就享福了。”
还有的会说:“她享什么福啊?也就逢年过节有点福气,要是当初跟老二一起过活,那才是享福呢。”
“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了,虽然是亲爷爷亲奶奶该要孝敬,但是分家跟没分家的能一样吗?”
说到这里就要看看李满芬的脸色,果然变了,劝说话的人:“你别这样,老大家的也可以,现在不也准备下一年高考吗?下一年考中了一样可以享福。”
李满芬被说的心痛。
张锦华上次又落榜了,他决定再复读一年,他只差一点点了。
他这么努力,他们哪里会不同意?
所以下一年张锦华要跟张凤华一起参加高考。
周小晴已经放弃了,她不参加了,她对高考已经失去了信心。
她在苏茴没有出发之前成了小学的代班老师,苏茴在首都留下来之后,她就是一直代了下来,显然,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会一直代班下去,这份工作其实不错。
这样的生活按理来说她应满足的,对比她下地干活一整天还挣不到十个工分的时候,老师这份活计很轻松,她可以一边上课,一边照顾家庭。
但是跟苏茴一比较的话,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比到了泥里,让人不由得怨恨,这世道怎么这么不公。
他们一家都不在村里面了,苏茴房子里该处理的东西,苏仲回来的时候就按照苏茴信上的把东西做了处理,该分配的分配,该带走的带走,然后就被上了锁。
说起来也不知道苏茴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她把家里的贵重的东西——那部收音机给带走了。
难道她之前就知道有工作岗位?
周小晴没办法确定,或许是她是怕请别人帮忙保管会损坏,或者是被霸占也不一定。
一段时间过去,苏茴家的事情热度稍稍降了下来,又因为一个包裹重新有了热度。
包裹里面有信,一共三封,一封给张根,一封给苏浅明,另外一封是给张成业的。
三封信上都说了她会在哪个时间段回来,到时候把户口关系迁移过去。
这是这信上的主要目的,其余的就是些日常闲话。
李满芬看到信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对于这个老二媳妇,她不喜欢她,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哪怕她给她生了这么几个出息的好孙子,她依旧对她有成见,这成见一开始的时候就定下了,到后面没办法再改变,现在看到她日子越过越好,她还是老样子,而且大孙子还饱受打击,她对这儿媳妇的那口气依旧,却没办法做什么。
而且她有意见没用,张根十分满意,认为老二当初运气十分不错,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进来。
瞧瞧,把这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这是他们张家的福气!
很快苏茴就要回来迁户口了,三个孙子也说会尽量抽空跟着一起回来一趟,他高兴归高兴,不过也有些怅惘,他知道,就以这情况,他们兄弟几个要是以后在首都那边扎根的话,一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现在学生还好说,有寒暑假,以后工作了哪里有那么长的时间回家呢?
见一次少一次了。
怅惘了一会儿,张根很快就想开了,这是大好事,就是少见几次而已。
往好的方面想,等以后他们定下来了,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或许还能到首都去看看。
包裹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土特产,在首都也不怎么值钱的那种。
有这个包裹就有人问了,问李满芬苏茴她的工资是多少。
李满芬也想知道多少,都是一个拿工资的人了,还这么小气,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过来。
等她们回来了要好好问问她。
——
某个地方,严毅出了一趟任务,就听到这个消息,把一份报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转动着手里的笔,像是在想什么。
没有想到,她居然把四个孩子都培养成大学生了,自己也去首都,找到了工作,虽然这是有人帮忙的缘故,但如果她自身条件不行的话,就算有人帮忙,工作也不好找。
说起来之前印象中张平的媳妇是这样的人吗?
他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应该是不出格的那种普通人,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叫了个人进来:“你去叫他帮我打听……”
悠哉悠哉的在学校里度过了一个学期,又满是丰收喜悦的苏茴收获了一大批的东西,累计了不少的资本,苏茴明显有着好心情。
现在还不到时候,先暗搓搓累积资本和人脉,之后就能大展身手了。
现在,也快了。
张安国和张定国没有修双学位,比起张卫国,他们提前结束了期末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妈妈嘴角含着笑意,一身愉悦气息,她面前,炊烟袅袅。
妈妈在煲汤,仔细瞧瞧,妈妈比原来更白了,手变得细嫩了些,脸上的气色也更好了,来首都这段时间妈妈也适应的很好啊。
把自己的书包放下,张安国立刻过去帮忙,这边大都是烧煤,用个煤炉子,上面用瓦罐,或者铁锅用来煮东西或者是炒东西。
煤相比较来说挺方便的,但它有个缺点,那就是会把墙熏得很黑,烧煤的那一块墙面明显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苏茴熬了一锅鱼头豆腐汤,另外还做了一个豆腐煲,最后再烫了个白菜,就差不多了。
这五平米的小屋,麻雀虽小,一应俱全,有床有柜子,有饭桌,有凳子……
该有的都有。
把饭菜都做好,端到桌上,苏茴问:“你们考完了吗?”
张安国:“考完了。”可以松一口气了:“等二哥考完我们就可以回家去了,可惜大哥没有那么快放假,他不能跟我们回去了。”大哥寒暑假都比他们短,回家的时间太长了,没办法。
就是他们回去也是来去匆匆,只能在家呆个两天,不过出来半年多,他想那片从小生长的土地,想念熟悉的那些人,能够回去两天也好。
苏茴点点头:“吃饭吧。”
吃着滑嫩香软的豆腐,张安国想到了饭堂的饭菜,大锅饭,跟好吃没有关系,只有小炒才好吃,但是小炒贵,大都是老师有那个闲钱,学生都是吃大锅饭的比较多。
大学生有补贴,钱有,粮票也有,基本上够开销,像那些吃得少的女同学,从嘴巴里抠下一点来,还能省下不少寄回家里面去补贴家用,不过正处于长身体的男孩子基本持平,他们兄弟几个就属于省不下来的那一种。
还在抽条,怎么吃都不够,有的时候半夜还会饿醒,晚饭的时候明明吃了不少,半夜还会饿的爬起来吃东西,不然饿得睡不着,因为这个,他寝室一直备有一些干粮。
中午吃了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考试又消耗他们大量的精力,早就饿了,吃着妈妈做的东西,满足感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