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医生知不知道是谁送的花?”一向安静的尹温月竟然好奇这样的事,故茶欢把花束拿开,坐下工作:“不知道。”
应该是说不感兴趣,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个依从感情的姑娘,这对别人来说浪漫的招数,在她心里却掀不起丁点的涟漪,有时候甚至会成为麻烦和累赘。
下班后从医院出来,文景立即把车门打开迎接,故茶欢却没有上车,一个人往医院旁边僻静的道路走去。
快要过年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雪没停过,康裕城的气候也越发的冷。
少女顶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铺满雪的路中央,眉眼温婉如画,在伞下看过来的一眼,足以成为这冰霜里唯一的亮色。
姜汕看到这样的故茶欢时,怔怔的问:“你知道是我?故意在这里等我?”
隔着这雪,他的眼神带着炽热的温度,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想从故茶欢眼中探究出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情绪,可没有,姜汕的神色也因此渐渐黯淡下去。
“姜先生,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故茶欢似笑非笑的看他。
真要说什么意义的话。
姜汕鼓起勇气:“故小姐,我喜欢你!”
故茶欢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趣,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多人喜欢她了?
她走向他,把俩人的距离拉进,一步一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很喜欢。”似乎是表白的话已经说出口,没了回头之路,姜汕满腔的爱意都想找一个地方抒发。
“那你了解我吗?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知道我喜欢做什么吗?知道我喜欢看哪本书吗?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她已经站在姜汕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姜汕却被这些问题问得怔住,他只想着如何吸引她的注意,自然没考虑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
吞吞吐吐地道:“对不起……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
“你看。”她温柔的笑着:“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我,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也许你看到的只是我想给你看到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姜先生,我很谢谢你的喜欢,可是这样的喜欢我不能接受。”
故茶欢错身离开。
她太明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真正的她,她也好像许久都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了,真正的她是怎样的呢?是心狠手辣?薄情寡义?野心勃勃?还是表里不一?
就连她自己也会迷茫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从不奢望太美好的东西。
喜欢?故茶欢自嘲的笑了笑,很久之前,有个人已经剥夺了她喜欢的权利了。
……
一辆车停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车里坐着的男人冷眼看着那雪地里背道而驰的一对男女。
齐衡可不敢瞧SA爷的神色,偷偷跟宋优搭话:“故大小姐的桃花挺多啊。”
宋优点点头,小声回:“这故大小姐可跟康裕城所有的小姐都不一样。她家大业大,在商界教育界医药界都是有门面有地位的家族,她还是故家的继承人,娶到她等于把故家能囊括的所有利益都娶到手了,这桃花能不多吗?”
齐衡小声唏嘘,注意看了一眼老大的神色,见他并没有注意这边的议论,低声嘀咕:“你说咱老大盯着故小姐是因为喜欢还是利益?那如果是喜欢?这喜欢是真的吗?”
没等宋优考虑出个结果,迟覃偏头看过来一眼,给俩人看得一激灵,怂得低下头。
“滚下车。”低沉冷淡的嗓音传来,宋优和齐衡不敢有异议,飞快推开车门下去。
车开走,车尾扬起的风刮了他们一脸的风雪,俩人面如菜色的对视,齐衡小声逼逼:“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头儿就是看上故小姐了。”
宋优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拍齐衡的肩膀:“走吧,这儿走出去可得半个多小时呢。”
迟覃开着车漫无目的绕了几圈,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故茶欢刚才对姜汕说的那句话。
[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我。]
是吗?
他认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这不算是一种了解吗?
刹车突然急促的踩下,迟覃忽然调转方向,把车开回去。
故茶欢正在往回走,前面传来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她以为是文景等不及找过来了,直到看到迟覃,有些愣了神。
漫天的风雪中,他走过来,脱下卡其色外套披在她身上,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拿着伞,已经冰凉的手指。久违的温暖让故茶欢睫毛一动,抬头看他。
风安静,雪安静,四处都寂静无声。
“如果没人爱你,那我第一个来爱你。”此刻,男人沙哑的嗓音竟如此温柔。
一瞬间起风了,雪飘得支离破碎。
迟覃拿过她的伞,手掌托住她的脑袋,轻轻抱进怀。
茶茶:今天也是被憨批揩油的一天。
迟覃:嗷呜好开心(●°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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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是阔别已久的温暖,在遥远的过去,她也曾拥有的一份温暖。
迟覃的手轻轻拍在她背上,缓慢温柔的,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故茶欢垂下的手慢慢抬起,想抓紧他腰间的衣服,想再汲取一些温暖,手指顿在半空几秒,又放下了。
“迟先生,请放开我。”
最终,她放弃了这些东西。
两个人分开些距离,故茶欢把衣服还给他,拿回伞:“我先回去了,这次我就不计较迟先生偷听我和别人的谈话了。”
故茶欢从雪地离开,迟覃回头看,地上只余一行长长的脚印,新雪很快覆盖上面的痕迹,他从烟盒抽出烟,仰头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淡笑:“真是不好骗啊。”
如此深情款款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她了呢,可这小姑娘永远抱着百分之百的防备心,果然,故家最不好对付人是她。
齐衡和宋优本就没走远,自然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迟覃开车离开后,齐衡才重重叹一口气:“头儿到底喜不喜欢故大小姐?我之前觉得他喜欢,现在又觉得他不喜欢了。”
宋优悟出一个道理:“咱们爷想要的东西,甭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既然忽纳尔山脉藏宝图在故小姐那儿,爷肯定得使一些手段。”
“你是说,头儿是故意接近故小姐?”
宋优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谁能娶到故茶欢,就能得到故家最核心的利益,头儿一开始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故小姐太聪明,她八成知道头儿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
“难道SA爷对故小姐的在意都是装的?都是为了骗故小姐?”
宋优嗯了声,齐衡一脸不可思议:“那也装得太像了,许潇要是知道自己磕的CP又亡了,会崩溃的吧。”
宋优拉紧衣服,自顾自往前走:“如果不装得像一点,怎么能骗过所有人呢?”
再说,谁知道他是真的骗人,还是已经假戏真做,谁能保证他从头到尾的清醒,何况是面对故茶欢那样优秀的对手。
……
故茶欢回来时,文景刚刚挂掉电话,站在堆满霜雪的冬树下,撑着伞长身玉立,臂弯处搭着一件故茶欢的外套,看到她立即走过来:“小姐。”
他把外套递给她:“老先生来电话说,乐家的少爷和小姐登门拜访您。”
故茶欢接过外套:“怎么不去车上等我。”
“不太放心小姐。”
故茶欢没做答,走上车:“陪我去吃顿饭吧。”
“小姐不回家吗?乐家的人在等着。”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文景有些为难,到底是故老爷子的命令,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违抗过,可也明白大小姐对自己左右为难的优柔寡断已经厌烦。
故茶欢好整以暇的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你如果害怕被罚,可以自己先回去,十分钟之内给我重新找来一个司机。”
“不,我不是害怕自己被罚,我是怕小姐……”
故茶欢兴致缺缺的放下手:“怕我被罚吗?”她的声音有些轻蔑:“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少女纤长的睫毛在素白的脸上落下一道浅淡的弧形轮廓,饱满的唇珠弯起,抿出一个动人的微笑:“文景,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他终于不再考虑,深呼出一口气,拉开车门:“小姐想去哪里吃饭?”
“随便,但不要去上次遇见杨芸筱的那家饭店,晦气。”
她骨子里还是存在豪门贵族的娇矜与高傲的,落在文景眼里,却变成可圈可点的可爱。
故茶欢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文景挑了一家气氛文雅的饭店。
他率先为她挪开凳子,绅士的请她坐下,然后站在她左侧方,如一个卫兵,不动如山。
故茶欢点完菜把菜单给服务员:“坐下吧,也给你点了一份。”
文景有些愣,被故茶欢看了一眼,乖乖的坐下。
“英国周家有消息了吗?”她问。
文景立即坐端正,严肃回答:“是有了,但是周先生似乎有急事,要陪一位小姐去法国,短期内应该没时间见您。”
“一位小姐?”
文景补充:“名叫宴星沂,是宴家的大小姐,您应该认识。”
提到这位姑娘,故茶欢自然想起了两年前在云川度过的一段时间,她在那个城市认识了一群真挚的朋友。
周岩和宴星沂也是那个时候结识的,他们的故事她多少听说一些,只是没想到两年过去,周岩还在满世界追着宴星沂跑,让故茶欢也忍不住弯唇:“这都多少年了,周老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表白。”
文景一怔,往常的故茶欢虽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那太虚假了,笑意从来都不达眼底,他几乎很少看到故茶欢如此真诚的微笑过,想必云川城的回忆对她来说,是非常美好的吧。
有时候,文景也会替故茶欢感到辛苦,她这个年纪,实在承受了太多她不应该承担的东西,家族的兴衰荣辱怎能交给一个小姑娘呢?这本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事啊。
他握了握拳,沉声说:“小姐该多出去走走,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事,只为了你自己。”
她常常被要求太多事,譬如去参加自己不喜欢的高档宴会,去结交自己不喜欢的富家子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富家小姐,是个连游乐场都没进去过的人,她从小被逼着学习,八岁开始出国,十岁开始独立,懂事起就是故家的继承人,为故家而活着,没有一分一秒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的她令文景心疼,令他想永永远远的守护着。
兴许是他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故茶欢笑盈盈的问:“你觉得我很可怜?”
文景连忙低下头。
故茶欢倒不气,本就温软的嗓音慢慢说着话时,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我不觉得自己可怜,相反,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文景,你还记得你来故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记得,那天我和爷爷一起去孤儿院接你,那是一座非常偏僻,条件也差到极点的孤儿院。爷爷说就得找这样的地方,这里面出来的孩子能吃苦耐劳,陪着我的时候,我要是有个不顺心的地方,就算打你们骂你们,你们也不会走,还能保护我,像一条狗一样。”
姑娘懒洋洋的嗓音淡淡的,文景却听得身躯一颤,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恨,拳头紧得发抖。
故茶欢继续说:“可是文景,我从来没把你当狗,那时候我心里想,人就是人,怎么能和动物相提并论?后来我明白,大家族便是这样,富人看不起穷人,上位者看不起卑贱者,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人人平等,都是骗傻子的鬼话,要想做人上人,就要费尽心思的往上爬!只有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了,才有资格说一句平等。”
服务员把晚餐端上来,向客人微笑鞠躬,故茶欢淡淡颌首,提起刀叉慢悠悠切牛排。
“你刚才想的我都明白,你一定想起了我们小时候,想起了那一间间小黑屋,想起那些刻苦学习过的日子。你大概认为我不应该过这样的苦日子,你肯定在心里说,你这样的娇小姐,就应该逛逛街,吃吃饭。对吗?”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看他,目光淡得如秋夜里一轮薄薄的月光。
文景不太自在的垂下视线:“嗯。”
故茶欢微笑:“如此泯然众人矣,实在不是我追求的。”
“那么小姐所追求的是什么?”文景认真看着面前的少女,这是多年来俩人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及这些事。
他觉得熟悉又陌生,好像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故茶欢不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故茶欢,他以为她是需要关怀和爱的,但直到此刻才发觉,她早就抛弃了,她的心凉薄又坚硬,如磐石般不可移。
故茶欢微笑着,说出的话与他心底的答案慢慢重合。
“我想赢。”
想赢过迟覃,赢过故家所有人,赢过康裕城四大家族,正如她所说,她要站上食物链顶端。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答案,大冷的天,饭店暖气适中,文景的手心却冒了汗。
故茶欢看出他的紧张,柔声细语道:“别怕,如果老爷子问起,你可以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但是我得提醒你。你的雇主,也就是我爷爷,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力排众议,让当年年纪轻轻的我做了故家继承人。”
那段时间的故家可以称得上血雨腥风,故商重病在床,公司和医院无法打理,不少人盯着故家这块肥肉,还有那个不利于故家的传说也在四处流传。
谁能想到,故家的继承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匆匆忙忙定下来的,不是故商的任何一个儿子,连养子故漾也没能排上号,孙子辈出色的故琛也落选了,最后竟选中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孙女故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