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的，在家里跑。”牧然说，家里那台跑步机还是从市里带回来的。
江健安双眼发出亮光。
到了春石村路口，牧然停了下来，他微微地喘息着，喷出来的气息成了一团团的白雾，他那张明艳的脸时隐时现。
“明天你们……还跑吗？”牧然问江鱼舟。
江鱼舟嗯了一声，“跑，只要不下雨我们每天都跑。”
“那行，我明天在这里等你们，再见。”牧然说完，掉头就朝夏木村跑去。
江鱼舟喉咙中的“再见”还没出来，他已跑远了。
“姐，回魂啦！”江健安窃笑，“牧哥他好帅啊，对不对？”
她回过神，瞧见堂弟那暧昧的笑容，她白了他一眼，“别瞎想。”
“不是瞎想啊，他真的好帅，我觉得他跟姐你真是天生一对。”江健安打趣了起来。
“健安，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任何人也不能说。”江鱼舟叮嘱着堂弟。
江健安却误会了她，“我知道啦！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觉得现在新时代了，高中恋爱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只要不影响学习……”
“我没和他恋爱。”江鱼舟打断了他的话，脸却微微泛红，“只是我们关系比较好而已，以后的话……”
“哈哈，打算以后再恋爱对吧？那再等一年多，等你们高考之后就可以在一起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江鱼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她分明是喜欢他的。
刚刚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身心都愉悦了。
眼里有他，世界全是他。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堂弟窃笑道。
于是，从第二天起，牧然每天早上都会在路口等江鱼舟姐弟。
三人一起跑步，在这小镇的冬天的早上，还真的是一件爽事。
那时周围还没有开发，树木竹林葱郁，空气清新。
三人每次跑到那个宁静的小公园，绕了一圈后再跑回家。
跑到第五天，江健安每次到小公园后都找借口去卫生间，甩下了江鱼舟、牧然二人。
江鱼舟的小脸红扑扑的，呵了呵那一双冻得不行的手。
“你家里没有手套吗？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戴着？”牧然在一边拉伸他的大长腿。
尽管他才十七岁，但是那大长腿比江鱼舟的长多了。
真惹眼。
江鱼舟强行将目光从他那双大长腿拉回来，“有的，不过忘记戴了。”
“你啊，一点也不疼自己！”牧然下意识地戳戳她的额头。
江鱼舟顿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点儿不妥，“呃，我……”
她笑了笑，伸手理了理碎碎的被细汗打湿了的发，“没事。”
牧然抿着唇，脸上烫得不行。
“你现在在家里呆着干什么？有手机吗？”牧然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江鱼舟摇头，“我家只有座机，我妈身体不好，他们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一直没买手机。”
哦，也就是说没QQ了。
这样的家庭在江城还是挺常见的，渔民一年并没赚多少钱，有时还会遇上休渔期，虽然有补贴，但那点钱不提也罢。
“你呢？在家里干些什么来着？难道一天都在温习、刷题？”
“不是，我会抽一个小时锻炼身体，一个小时玩吉他，其他时间学习或者陪奶奶她们。”牧然回答，乖巧得很。
江鱼舟眨眨眼，“你还会玩吉他？”
“嗯，我很小就玩了，我爸……教我的。”牧然顿住了。
江鱼舟连忙道歉：“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还没这么脆弱，而且我爸是无辜的，有一天他肯定会回来的。”牧然用力地压大长腿。
江鱼舟的目光再次飘忽起来，“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牧然淡笑，“江鱼舟，谢谢你。”
江鱼舟惊讶地看向了他，“谢我干吗？”
“没什么。”
煽情的话说不出口，牧然干脆不说了，江鱼舟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想象中的“表白”，倒是等来了江健安。
江健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你们……快躲起来，大伯过……过来了，他在找我们！”
江鱼舟的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了起来。
爸爸怎么找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牧然跟她一起跑步的？
牧然已拉起了震惊的江鱼舟，“我们躲到九里香花坛里去，健安一会儿你告诉伯伯你姐朝前方跑了就是了！！”
江鱼舟的脑袋浑浑噩噩的，身体的动作还是听从了牧然的指挥，跟着他躲到了九里香丛中面去了。
公园里栽种了很多九里香，而且好久都没有修剪过了，好几棵种在一起，都挤着争夺空间，而它们的枝叶也撑起了一些空间，从而底下就空了。
但因为有叶子的遮掩，人躲在里面，在这种迷雾缠绕的清晨里，要一眼看到人可不容易。
在两人刚刚躲进九里香丛中后，江明就踩着自行车来了。
“大伯，你也来这里逛逛吗？”江健安笑着问，心却悬到嗓子眼了。
江明扫了一眼，“你姐呢？”
“姐啊？她说今天要跑多一点，朝前面跑去了！”
前方的路有个拐角，在这里看不到尽头，自然也看不到江鱼舟到底有没有往那边跑了。
“真往那边跑了？”
“是啊，大伯你找鱼舟姐有事吗？找得这么急？”江健安明知故问。
在两人对话之余，九里香树丛里的江鱼舟和牧然紧紧地挤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贴着，呼出来的气息扑在彼此的脸上，热呼呼的，却又似冬天里的一把火，将两人的脸都烫得泛了红。
外面的江明磨蹭了一会儿才走，等他的背影消失了之后，江健安才松了一口气，“姐，可以出来了！”
江鱼舟暗中松了一口气，牧然率先动了，可是他背后的树枝太多，他的腰微微一抬，人立刻就密密麻麻的枝丫顶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江鱼舟伸手分开头顶的树枝，却不料脸上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
她的心，迅速地狂跳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崩了节奏，就要死去一般。
她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江鱼舟打断他的话，分开树枝后这才站起来。
牧然蹲在那里默然了几秒，其实……他真的很想是故意的。
只是，他没有勇气。
两人从九里香丛里走出来，只觉得冷气顿时将刚刚那些许暧昧气息给吹散了。
“我去公共厕所呆一会儿，否则一会儿被发现了，又让你挨骂了。”牧然转头看向了江鱼舟说道。
如果江明掉头发现他的话，那就麻烦了。
“可是……那里很臭。”江鱼舟咬着唇瓣，那红彤彤的小脸挺可爱的。
“没关系，我正好内急了，再见！”牧然笑着说，掉头就朝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跑去。
江鱼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忍。
小镇上唯一的公共厕所是很脏的，脏得她每一次路过都恨不得0.001秒内离开那个范围。
“姐……我们回去吧，大伯那种保守的人，知道你和牧哥早恋的话肯定会……”江健安笑眯眯地说。
江鱼舟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便朝家的方向跑去。
重生之后，她第一次喜欢上别人。
明明心理年龄已有24岁了，可她居然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就会充满了一种神奇的感觉。
羞涩？喜悦？欢喜？还是……留恋？
她说不清，这也是她两世之中的第一次喜欢人。
只是想到现在的情况，她和牧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只能等他爸平反了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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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然在臭哄哄的公共厕所里呆了十分钟，这才忙不迭地离开。
离开了厕所之后，迎上了冷冷的风，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还是有一股味道……
十分钟之后，牧然跑回了家。
然而他的家小区门前，却站着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大叔——江明。
他记得是那天在江边遇到的男人，也就是江鱼舟的父亲。
江明那复杂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友好以及冰冷。
“你就是……鱼舟的同学吧？”江明率先开口了。
牧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你不用沉默，也不用否认，我知道你是谁的儿子。”江明说道，“我也知道，我女儿和你的关系很好。”
牧然垂下了眸子。
心里涌起了淡淡的悲哀。
尽管江鱼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但是江父却不同。
在他的眼里，牧然始终是杀人犯的儿子。
“叔叔，你好。”牧然最终还是抬起头，和江明打了个招呼。
第27章 第27夜的呢喃
江明冷漠地对他说：“这位同学，我从来不会允许我女儿早恋，更何况你是杀人犯的儿子！如果你还敢跟我女儿在一起，那么我马上给她转学。你要明白，其他中学都没有一中的好，她的前途重不重要，你看着办吧！”
牧然的脸色，倏地苍白了起来。
“你不用辩解什么，你想护着她？其实我更想保护她，如果她跟你在一起，她的人生会遭受到很多非议，你真的为了鱼舟好的话，就更应该远离她，不要打扰她！”江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好看的黑衣少年。
少年垂下去的睫毛在颤抖。
他双拳紧握，可是一会儿又松开了。
“鱼舟一向很善良，也许她只是同情你，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会不择手段让你们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也可能会伤害到她的。”
“其实我也知道，你刚刚还和她在一起跑步。我很想回家训她，甚至想将揍一顿，让她清醒一下，但是我不能，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你不希望她和我的关系破裂的话，不希望她痛苦的话，不要再接近她！”
眼前的少年终于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很是空洞，但却依旧客气，“叔叔，我明白的。”
江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容易就被劝服了？
“学校里的流言也很难听，所以……我以后不会再靠近她一步的。”牧然安静地说，乖巧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孩子。
“你明白就好了，希望你说到做到。在学校有人帮我盯着你们的。”江明说完，转身就走。
牧然安静地站在那里，任冷风拂动他的衣角。
今天的风，冷得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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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名来找牧然的时候，发现他坐在阳台上发呆。
给何名开门的人是牧然的奶奶，老人家的腰不好，走几步又回到沙发上躺下来。
“牧哥，你在这里看风景呀？”何名走到阳台边，见牧然抱着一把吉他坐在那里，一直望着江边的风景，双目呆滞，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牧哥？”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何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牧然回过神来，“你来了？”
“是的呢，今天你要弹哪首曲子，教我呗。”何名兴趣勃勃的。
牧然将吉他放到一边，“不弹了。”
“啥？”何名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些天他天天过来找牧然，从这里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对方对音乐的狂热，是何名以前没有体会到的。
何母知道他来牧然这边后，也没有强制他去外面的商业化的补课班了。
因为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何母还是清清楚楚的，还不如让他跟牧然一起混。
同桌成绩好，他混得也比以前好。
现在，他居然说不练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何名伸手摸了摸牧然的额头。
牧然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前几天他还时不时笑了，感觉他的心情非常好。
可是今天……这情况，是急转直下啊。
“没有……只是突然有些累，想休息，我去睡觉了，你自己弹吧。”牧然将吉他放到了何名怀里，用力地扶着一边的栏杆，朝房间走去。
何名呆住了，等牧然关上门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这人……今天是丢了魂儿了吗？
牧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就没有睡意。
他也说不清怎么了，江明找过他之后，他就开始沮丧至极。
心里像堵着什么，好闷，好沉重。
他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父亲那张灿烂的笑容。
牧父一直是他的偶像，正义、善良、热情，用一句不太好听的话来形容就是滥好人。
可是那个滥好人却含冤入狱，谁也救不了他。
以前受过恩惠的人，全成为了鄙视牧家的人了。
他，就连喜欢的女孩子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被她的父亲嫌弃威胁。
牧然的脸色略显苍白，他抱着被子，将脑袋深深地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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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晨跑的江鱼舟和江健安都没能遇到牧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