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陈睿借着酒劲,又问祝沧澜要不要签他的公司。
祝沧澜没有改变主意,摇头拒绝:“不了。”
之前陈睿是私下问祝沧澜意愿的,许是今晚喝了酒,身边又都是自己人,他就没了顾忌。
如今被祝沧澜当众拒绝,陈睿表情不免有些尴尬,他叹了口气,自找台阶道:“也只有你祝沧澜,不要送上门的资源了。”
祝沧澜听了,无所谓一笑。
将这一幕看在眼底,颜思琦眸色一沉,虽说她已经签约了怀城,但看到陈睿那么想签祝沧澜,她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如果陈睿一开始想签的人是她,她未必不会动心。
陈睿又一杯酒下肚,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再过两个月,金猴奖电影节要开幕了,《双生》是双女主,我给你俩都报名了最佳女演员这个奖,没问题吧?”
历届影后评选,都需要提前报名,没报名的演员就没有资格入围。
他顿了顿,看了眼祝沧澜,又确定了一遍:“沧澜,没问题吧?”
“可以。”
祝沧澜点了点头,只是报名而已。
颜思琦敛去眼里的情绪,温和一笑:“没问题。”随即看向祝沧澜,微笑道:“我跟沧澜谁拿奖都可以,这个奖是大家的,如果有幸拿到,那代表大家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祝沧澜的目光在颜思琦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真是奇怪。
庆功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出了餐厅,雪花裹着冰霜迎面吹来,祝沧澜不禁打了个寒噤。
“下雪了。”
“a市五年都没有下雪了呢。”
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祝沧澜抬头,仰望着漫天的飘雪。
雪花如同轻柔的羽毛一般,在空中飞舞,她缓缓伸出手,掌心朝上,接住了一片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在她的掌心没有停留多久,就化为了一滩透明的水。
祝沧澜盯着掌心的水渍,怔怔出神。
五年前,雪天,车祸,那段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毫无预警地窜入了她的脑海。
祝沧澜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
“我最讨厌下雪天。”
耳边传来了颜思琦温和柔软的声音。
祝沧澜道:“真巧,我也是。”
颜思琦侧头看她,弯了弯眼,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啊,一起出演了《双生》,而且还都讨厌下雪天。”
祝沧澜笑笑,随口问:“你怎么回去啊?”
其他演员跟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上了车,餐厅走廊下,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颜思琦笑着回:“哦,我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祝沧澜“嗯”了声,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在餐厅门口停下,道:“我司机来接我了。”
正要走过去,车门被打开,一柄黑伞伸出,伞面打开,将雪花遮挡在外,紧接着跨出的是一双修长而笔直的腿,锃亮的皮鞋,黑色的西装裤,握住伞柄的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
来人将伞微微抬高,露出一张俊秀斯文的脸。
祝沧澜一怔。
顾执信步朝祝沧澜走去,每一步都很稳,等到来到祝沧澜面前,他将伞递给祝沧澜,然后把臂弯里挂着的大衣取下,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做完这一切后,他自然地接过伞,将伞微微朝她倾斜,声音低沉而温暖:“等很久了吗?”
祝沧澜掖了掖身上的大衣,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是你?”
顾执温和解释:“王叔家里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
陈睿眼尖,看到顾执来了,过来跟他打招呼,顾执礼貌应对,目光落到颜思琦身上时,他眸色幽沉,冲颜思琦微微一笑,不等颜思琦有所回应,顾执便转过头,跟祝沧澜道:“我们走吧。”
祝沧澜道:“好。”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一同朝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顾执打着伞,伞面完全朝祝沧澜倾斜,到了车前,他细心地帮祝沧澜开了车门,然后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收起伞,用手轻轻弹去了肩头的积雪,弯腰上了车。
等到车子缓缓驶入了雪花飘飞的夜色中,陈睿有感而发:“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顾执是真喜欢祝沧澜啊。”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喜欢过一个女生,只是进了这个圈子,要想独善其身太难了。
“是啊,沧澜她可真幸运,有那么好的未婚夫。”颜思琦声音很轻地附和。
祝沧澜有太多人喜欢了,明明性格那么差劲,凶残又暴力,却能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她呢,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当祝家的女儿,想跟知行哥哥在一起,她什么都没做错,却差点被祝沧澜杀死,经历了非人的痛苦才重新拥有得来不易的美貌,而害她的祝沧澜,依旧过着那么美好的生活,这公平吗?
她等了太久,已经等不及要看祝沧澜的下场了。
同一时间,静谧的散发着暖意的车上,祝沧澜披着大衣,阖上双眼,道:“谢谢你这么晚还来接我。”她最近在考驾照,等拿到驾照了,就能自己开车了。
顾执笑容清浅,分神看了眼女生紧闭的长睫,“困了?”
“有点。”
祝沧澜一吃饱就犯困。
“那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嗯。”
祝沧澜放松身体,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内一时只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顾执悄然放慢了车速,时不时看一下女生的睡容,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到了祝家别墅楼下,他不急着叫醒她,而是侧过身,静静地看着女生白皙沉静的面容,五年前的那个下雪天,她也是像这样,安静而无声地睡在他的旁边。
仔细算来,她回来也有半年了,他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是怕她什么时候,又不说一声地离开吧。
想到这里,顾执开始小声叫她的名字:“沧澜,沧澜,醒醒。”
“嗯?”
祝沧澜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儿,看了看顾执,然后又回头看看窗外,看到熟悉的建筑,她伸了个懒腰,“到了啊。”
晃荡在半空中的心回到了实处,顾执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点头:“嗯,到了。”
这时刘妈打了把伞,小跑着来到车旁。
祝沧澜下了车,转身看顾执。
刘妈道:“顾少爷,雪下大了,这么晚开车回去不安全,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太太帮你把房间整理好了。”
顾执:“好,那就麻烦了。”
他知道他们会留他,这五年来,他经常拜访祝家,祝家全体上下都很喜欢他。
唐香兰听到动静,忙把手里的相册阖上,放进了最下层带锁的抽屉里。
相册里都是贺思妤的照片,一岁到十六岁的都有,毕竟是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听说贺思妤失踪后,唐香兰一直没有放弃,托人寻找贺思妤,只可惜这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贺思妤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回来啦,姜茶煮好了,我给你们盛,去去寒。”
唐香兰来到客厅,将一早准备的两个电暖宝,分别塞到祝沧澜跟顾执的手里,然后去厨房给他们盛汤。祝向麒大一课程比较紧,平时都住学校宿舍,祝翰平则去出差了,要后天才能回来。
唐香兰端了姜茶出来,跟两人说了会儿话,就识趣地把空间让给他们,回房休息了。
祝沧澜一股脑儿把姜茶喝了,总算不觉得冷了,她明天还要上班,就起身跟顾执道:“早点睡吧。”
顾执跟着起身。
“沧澜。”
“嗯?”
顾执张张嘴,道:“小心颜思琦,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祝沧澜也觉得颜思琦奇怪,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微微颔首,“我会注意的。”
说完,祝沧澜转过身,打算回房,又听顾执在她身后道:“我想跟你打一架。”
祝沧澜身形一顿,缓缓回身,将顾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确定?”五年前顾执是个瘦小羸弱的小鸡仔,五年后嘛,没有那么瘦,但对她来说还是不堪一击。
温和淡定的青年,在女生明显怀疑的目光的注视下,不禁有些沉默,身体也不自觉的开始僵硬,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在祝沧澜面前,始终还是过去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身体放松,迟疑了两秒,道:“你能不能让让我?”
第74章
祝沧澜被逗笑了,“你还真是固执。”
她随口给出一个承诺,顾执跟穆淮然都当了真。
她当然是不会反悔,问题是她不会输,如果有一天她输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输。
想到这里,祝沧澜撩起眼皮,淡淡扫了眼眸色静默的青年,没有错过他眼里的认真神色,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即便故意放水,顾执也赢不了她,因而她没做多考虑,点头道:“可以,不过现在太晚了,改天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顾执渐渐放松下来,唇角掀开一丝温浅的笑,道:“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祝沧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重新提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执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久久,他才收回目光,垂眸盯着地面。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祝沧澜性格骄傲恣意,行事风格又离经叛道,很少将他人放在眼里,只有一个沈知行,曾经短暂地在她心底居住过,可能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样特别的一个女生,只有用她认可的方式,才有机会驻扎在她心底。
因而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星期六上午九点。
叮咚。
听到门铃声,唐香兰匆匆从厨房出来,过去开门。
看到来人,唐香兰微微惊讶了一下,道:“哎呀,知行来了。”
a市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今天总算是放晴了,雪还未来得及化开,周围白茫茫一片。
视野中,沈知行穿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脖子上围了条黑色的围巾,他站在门口,冲唐香兰微笑着颔首,声线干净而温暖:“最近有些忙,一直没有时间过来看您,伯父还好吗?”
“你来的真是巧了,翰平他前一阵子出差了,今天就回来。”
正因为此,唐香兰起了个大早,打算亲自做一桌丰盛的饭菜。
发现两人还站在门口说话,唐香兰忙让开身,道:“快进来坐,你呀每次来都这么客气,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买礼品了,你上次买的还没吃完。”
沈知行将手里的礼盒递给唐香兰,道:“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了一角,顿了顿,轻声问:“沧澜她还没起吗?”
唐香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是祝沧澜的房间,自从上次秦佳华把事情说破后,唐香兰对沈知行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沈知行是好,但是她家女儿已经有顾执了。
思及此,唐香兰脸上重新堆起笑,回:“早起了,一大早顾执那孩子就开车来接苍蓝,问他们去哪里,他们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这样啊。”
沈知行神色一黯。
唐香兰见状,暗自叹息,道:“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回来吃饭,一会儿向麒也要回来,你随便坐,想吃什么茶几上都有,我先去厨房忙了。”
说罢,唐香兰转身回了厨房。
沈知行垂眸,长长的眼界阖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原来沧澜一大早就跟顾执出去了啊。
他……又慢了一步。
这一厢,顾执开车带祝沧澜去了某家有名的柔道馆。
祝沧澜一脸莫名地跟顾执进了馆内,不是说打架么,随便找个地方就行,顾执还专门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穿着柔道统一服装的女教练走了过来,跟祝沧澜道:“先跟我来换衣服吧。”
祝沧澜回头,看了眼顾执,后者眼含笑意,冲她轻点了点头,祝沧澜耸耸肩,跟在了女教练身后。
场馆负责人神情复杂,“今天柔道馆歇业一天,不会有人进来。”
顾执“嗯”了声,“我也该去换衣服了。”
转身朝男更衣室的方向走去时,身后响起负责人迟疑的声音:“顾执,我想问一下,比武切磋讲求点到即止,为什么你要让我提前准备救护车?”
青年背影笔挺颀长,没有回头。
只听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因为我想赢。”
负责人一愣,眼睁睁地看着顾执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后。
他跟顾执认识了五年了,五年前,顾执来这里学柔术时,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可顾执比谁都有毅力,柔道、跆拳道、泰拳等等学了个遍,身体也在坚持不懈的锻炼中,变得结实有力。
当时,他对这个沉默的男生有些好奇,问他这么拼命,是不是以前经常被人欺负?
顾执说不是。
他到现在还记得顾执的回答,黑发黑眸的男生将目光落到了虚无的远处,一字一顿,声线清晰地道:“我想有一天能保护她。”
负责人将思绪从回忆里抽回,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女更衣室的方向,顾执说的那个人,是她吗?
十分钟后,祝沧澜跟顾执换好了衣服,在空旷的场地集合。
衣服布料宽松柔软,穿在身上的感觉还不错,祝沧澜低头瞄了眼脱了鞋的脚丫,脚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泛着健康的光泽,她动了动脚丫,随口问:“说吧,你要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