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三弟极为看重，三弟一条腿残了后，父亲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薛氏虽然拧不清，但三弟却是个良善的，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真是没想到，平日里柔弱的秦姨娘竟然如此可恨，攀咬起来像条疯狗。”
陈姨娘对前几日的事仍旧耿耿于怀，愤恨不已。
“要不是大姑娘相助，妾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长乐听陈姨娘念叨完，也不恼，反而娇娇一笑。
“其实这件事是陛下一手促成，我倒是跟着陛下沾了光。”
陈姨娘瞧着顾长乐笑容，心下一怔，这等颜色，怕是华阳城无人能及。
“那妾身也还是跟着大姑娘沾了光，若不是大姑娘，陛下哪里会管后院这等子事儿。”
虽然都说陛下不懂风情，不近女色，对大姑娘也无不同，可大姑娘毕竟是有那赐婚圣旨在身的，又岂会没有不同。
陈姨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顾长乐，见她面色并无不喜，便又秉承着多奉承几句总是没错的想法继续道。
“陛下丰神俊朗，文武皆全，乃天之骄子，望眼华阳，也只有大姑娘才能相配。”
“妾身瞧着，陛下与大姑娘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羡煞旁人呢。”
五姑娘在旁边不停的给陈姨娘使着眼色，陈姨娘正说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到。
五姑娘小心翼翼的瞧了眼顾长乐，世人都知陛下对大姐姐并无男女之情，姨娘如此说，也不怕大姐姐生气。
顾长乐前世或许还会生气，如今，她只觉听着顺耳得很。
或许是想到那个死前还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人，顾长乐嘴角溢出甜甜的笑容。
“姨娘说的有理，陛下与我最是相配。”
顾长乐这话说的毫不隐晦，不过却不让人觉得反感，稚嫩的脸上娇羞的神色和软糯的声音像极了情犊初开的小少女。
陈姨娘大楷也没想到顾长乐会回答如此直白，饶是她向来口舌伶俐，一时也不知该有什么说辞，只赔着笑连连点头。
“大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张嬷嬷却比陈姨娘更加错愕，姑娘不是害怕陛下么，如今怎么看着像是倾慕陛下的样子。
阿桑同样诧异不解，她看了眼青梧平静的面色，随后便压下心中的疑惑，姑娘这些日子亲近青梧姐姐，大楷就是喜欢青梧姐姐这种处变不惊的模样，她也得学着点。
“陈姨娘可还有别的事？”
顾长乐温声道。
陈姨娘看了眼五姑娘顾长绵，迟疑了一下起身拉着顾长绵跪在顾长乐的面前。
“大姑娘，妾身确是有一事相求。”
顾长乐眨着一双眸子清澈无比的眸子看着陈姨娘，陈姨娘拉着五姑娘给她行此大礼，也不见她面色有何异常，只温声道。
“陈姨娘所求何事。”
她是顾府嫡女，陈姨娘跪她她受得起，她是顾长绵的嫡姐，庶妹跪她她也受得起，而她们所求之事，她也更能受的理所应当。
陈姨娘见顾长乐并未吩咐人阻止，也未说免了她们的礼，国公府嫡长女的贵气似乎将她碾到了尘埃，此时，她更加确定心中所求。
“大姑娘，老夫人与家主怜惜妾身只有一女，便让妾身将绵儿养在身侧，妾身很是感激，可妾身说到底也只是个妾，绵儿却是国公府的五姑娘。”
“如今五姑娘也长大了，妾身自觉不能教养好绵儿，是以便来求五姑娘。”
顾长乐心中一动，陈姨娘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真是难得，也是真的疼五妹妹。
顾长乐心下清明，面上却带着疑惑。
“陈姨娘是想将五妹妹养在我的院子里？”
“可是，我虽为长姐，但祖母姨娘健在，这是否有些不合礼制？”
阿桑闻言泯起嘴，肩膀轻轻耸动，就算她脑瓜子不聪明，也知道陈姨娘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才十三岁，虽为长姐，可养个七岁的妹妹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
陈姨娘果然面色一怔，连忙道。
“大姑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顾长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皱起眉头。
“陈姨娘莫不是想要将五妹妹养在祖母院子里？“
“可是我做不了祖母的主啊。”
青梧低着头看着脚尖，姑娘越来越皮了。
陈姨娘惊的身子挺直，五姑娘的头却越来越低。
“姑娘，妾身不敢，老夫人有大姑娘在膝下养着已是极好，妾身不敢奢望。”
顾长乐闻言皱了皱眉，面色淡了许多。
“陈姨娘莫不是想将五妹妹养在母亲膝下？”
“这我可就更做不了主了。”
陈姨娘自然不会如此愚蠢，薛氏视顾长乐为眼中钉，她自然不会蠢笨到来顾长乐面前求这个，遂急忙的摇头。
“大姑娘误会了，夫人身边已有二姑娘和三公子，妾身不敢劳烦夫人。”
顾长乐面上这才平和了些，但语气也没了之前的耐性。
“那陈姨娘这是所求何事？”
陈姨娘面上有些尴尬，顾长乐刚刚的话让她觉得羞愧难当，作为一个姨娘，家主老夫人家主主母具在，却求到只有十三岁的嫡姑娘跟前，的确是越桔了。
她咬咬牙，终是豁出了面子，也狠下了心。
“大姑娘，妾身只想为五姑娘谋一个前程，妾身想求大姑娘在林阁老面前说个情，让五姑娘随大姑娘去林氏学院求学。”
张嬷嬷青梧皆皱了皱眉，林氏学院是华阳最好的学院，从林氏学院出来的，向来都是最尊贵的人儿，五姑娘确实不错，可毕竟是个庶女。
张嬷嬷面色有些不佳道。
“陈姨娘，国公府做主的是老夫人与家主，姑娘才十三岁，陈姨娘求到姑娘跟前，是否有些不妥当。”
陈姨娘面上羞愧，她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连忙又道。
“大姑娘若是愿意，妾身愿意终身认大姑娘为主。”
青梧看了眼顾长乐，见她面上并无不耐，只直直盯着陈姨娘打量着。
其实陈姨娘的确是找对了人，不论她求到哪里，最终都是要经过姑娘这里，林老是姑娘的嫡亲外祖父，只要姑娘说一个不字，那谁说都没用。
过了许久，都不见顾长乐回话，陈姨娘面上很是失望，她转头看了顾长绵一眼，心中一叹。
罢了，她不该奢求。
“大姑娘，是妾身奢望了，还请大姑娘勿怪。”
“妾身便不打扰大姑娘了。”
陈姨娘说完便要起身，却突然听顾长乐道。
“我本就是国公府的嫡大姑娘，只要你是国公府的姨娘一日，我便一日是你的主子。”
“姨娘刚刚说终身认我为主，难不成我不答应，便不是姨娘的主子么？”
陈姨娘一愣，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惹恼了大姑娘，可她抬头见顾长乐面上并无恼怒之色，她突然福至心灵，面上一喜。
“大姑娘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只认姑娘一人为主。”
“那父亲呢？”
“若有朝一日，我要你背叛父亲呢？”
顾长乐毫不给陈姨娘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此时的她气场全开，已没有平日里对着青梧等人的娇软。
陈姨娘怔愣，惊恐的看向顾长乐，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绵儿的命运如何，全在今天，也全在她手里。
“只要不背叛国公府，不危及家主性命，妾身愿意。”
陈姨娘心跳如雷，她从未想过，一向娇软的大姑娘会如此凌厉。
顾长乐端起桌上的茶浅浅饮了一口，直到陈姨娘就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才道。
“若要进林氏书院，五妹妹养在姨娘的身边确实不妥。”
陈姨娘心中一跳，惊喜的看向顾长乐，大姑娘这是同意了！
陈姨娘转头看向顾长绵，狠了狠心道。
“五姑娘已有十岁，可以自己住一个院子了。”
“阿娘！”
一直不说话的顾长绵一听这话，才惊慌的叫出声，发现自己失态后，又快速低了头，只是眼里浮出些淡淡的水雾。
顾长乐眨眨眼，陈姨娘今日可是超常发挥啊，果然为母则刚么？
顾长乐想起曾经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神色淡了淡。
“五妹妹，今日我可以同意让你随我入林氏学院，但你若养在姨娘膝下，会损毁你日后的前程。”
“所以，你要入林氏学院，从今天起，就必须自己住一个院子，平日里不可与姨娘过多往来，以后你是主，她是仆。”
“你可愿？”
第13章
妾室所出的孩子若养在主母身边，日后说亲事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做个一般人家的正室不成问题，若是养在姨娘身边的，想要入深宅大院，勋贵高门，便只能为妾。
顾长绵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不顾身边陈姨娘的拉扯语气清明的道。
“大姐姐，妹妹知道大姐姐是为了妹妹着想，妹妹分开一个院子住自是可以，可是若要妹妹将姨娘当做仆人，妹妹做不到。”
顾长乐这才满意的扯出了一抹笑意，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有孝心的。
陈姨娘却急了。
“大姑娘，五姑娘还小不懂事，五姑娘本就是妾身的主子………”
“阿娘！”
还不待陈姨娘说完，便看五姑娘满脸泪水盯着她，小脸上难过委屈极了。
“好了，这件事我允了。”
“东院旁边的梨花小筑我看着甚是不错，这两日就搬了吧。”
”五妹妹还小，姨娘每日过去多加照看着些。”
顾长乐说完，便起身离去，这事儿她是可以做主，可毕竟府里还有主母，她不愿去找薛氏，便去找祖母说说，还有外祖父那边，也要递个信儿过去。
“谢大姑娘。”
陈姨娘喜不自胜，五姑娘却似乎难过的要哭了出来。
青梧阿桑随着顾长乐离去了，张嬷嬷却没有离开。
她看着五姑娘道。
“五姑娘，我们姑娘用心良苦，五姑娘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她本不想多话，可是姑娘的确真心是为五姑娘着想，五姑娘年纪小，参不透姑娘的用心良苦，她不希望五姑娘将来反到记恨姑娘。
“陈姨娘，我们姑娘从一开始就对你进行考验，若你放不下面子为五姑娘求个前程，这件事便也没有转圜的余地，陈姨娘肯放下脸面为五姑娘争取，此乃爱女之心。”
“陈姨娘愿意为了五姑娘只认姑娘一个主子，足矣可见诚意，但若陈姨娘刚刚毫不迟疑的回答愿意背叛家主，那这件事一样没戏，陈姨娘身在国公府，自当以国公府为重，好在陈姨娘不会为了一已私心做出对国公府不利的事，此乃大义。”
“陈姨娘甘愿与五姑娘骨肉分离，主仆相称，舍轻求重，甚有远见。”
“可最关键的却在五姑娘身上，五姑娘若刚刚舍不得与陈姨娘分开，不明大理，自毁前程，姑娘绝不会费心。”
“可若五姑娘答应与陈姨娘不再过多往来，日后是为主仆，姑娘更加不会同意，为了前程连血亲都可以抛弃之人，不值得姑娘费心。”
“好在陈姨娘心中有大义，不自私自利，五姑娘有孝心，至情至性，所以，姑娘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也正因如此才得以看出，陈姨娘将五姑娘教养的不错，所以，姑娘才会指了梨花小筑给五姑娘。”
“梨花小筑离东院近，姑娘平日里可照拂一二，同时也离陈姨娘的沁园近，五姑娘可要明白姑娘的用心才好。”
张嬷嬷一番话说的陈姨娘徒然跌倒在地，刚刚若她说错一步，就一切都白费了。
陈姨娘虽是个粗蛮的，可也不是不明事理，尤其是今日，可算是用尽了她全部的智商。
“谢大姑娘大恩大德，妾身永不敢忘。”
张嬷嬷叫顾长绵似乎听了进去，便不多做停留，只又说了一句。
“五姑娘早些搬吧，奴婢前些日子听说六姑娘很喜欢梨花小筑。”
离东院近，又离沁园近的，不止梨花小筑一个，可姑娘偏偏指了六姑娘看中的，张嬷嬷明白，这又是对五姑娘的一个考验。
只是张嬷嬷不明白，以前没见姑娘对五姑娘有多青睐，怎地今日却为了五姑娘煞费苦心。
姑娘自从落水醒来后，好像很不一样了。
老夫人向来疼爱顾长乐，况且老夫人对顾长绵本就有些喜爱，这又是顾长乐大病初愈去求的第一件事，老夫人自然是同意了，当即便吩咐嬷嬷把梨花小筑的钥匙给了顾长乐。
她早就在琢磨此事，不想让棉丫头养在陈姨娘身边，可也不想让她去薛氏那里受委屈，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解决了。
不过陈姨娘为顾长绵求去林氏学院甘愿与绵儿以主仆相称，倒是让她高看了一眼。
“只以为陈氏也是个拧不清的，却没想还有这点谋划。”
顾长乐趴在老夫人膝上软软的道。
“为母则刚，在为子女这件事上，或许所有母亲都要聪明几分。”
老夫人欣慰顾长乐作为长姐的风范，也心疼她自小便没有母亲为她谋划。
“嬣嬣乖，嬣嬣有祖母疼。”
顾长乐娇气的点点头，在老夫人的怀里蹭了蹭。
“听说前些日子六妹妹也说喜欢梨花小筑。”
被顾长乐一提醒，老夫人这才想了起来。
“是有这回事，前些日子六丫头提了一嘴，不过她年纪尚小，我便没有上心。”
顾长乐抬头眨眨眼，绽放一抹甚是乖巧的笑容。
“祖母，这钥匙还是祖母派人给五妹妹送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