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之后，她挂了电话，走进去，挑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
“之前寄存的Bonnes Mares Archives给我拿出来开了，谢谢。”她把名片递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看了一眼，腰弯得更低了，毕恭毕敬地应道：“好的，边小姐。需要为您准备一些水果或奶酪小吃吗？”
“不用。开酒就行了。”
“是。”
服务生离开之后，边思思撑着脖子，坐在里面玩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微博又不想看。
她抱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喝醉的念头，打开了背单词APP，准备以学习作为宿醉、放空大脑的开胃菜。
酒吧的灯光炫目迷离，DJ在台上面打碟，背景音乐吵吵闹闹，还怪嗨的。
边思思看了几个单词就有点放松下来了，果然读书才能平心静气。她在卡座低消几千块的地方，领悟了学习的真谛。
很快，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她的红酒、还有醒酒器和红酒杯。
年轻的男服务生手指修长，把酒杯放在边思思面前，给她展示了一下酒标，接着熟练地打开了木塞，将昂贵的红酒缓缓倒入醒酒器。
APP上跳出来了一个新的单词。边思思念了一下，随口笑道：“你挺可爱的……手指很漂亮啊，Delicate。”
服务生没听清，将醒酒器放下，问了一句：“边小姐，您说什么？”
“她喝多了。”
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打断了边思思调戏小男孩的娱乐活动。
拐角的阴影里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贯温柔的眉眼，酒窝若隐若现。许巍然款款走过来，在边思思对面坐下，冲着服务生点了点头，“我来醒吧。麻烦再给我一个杯子，谢谢。”
他接过了醒酒瓶，不紧不慢地摇晃了几下。
边思思已经收起了闲适的表情，眯了眯眼睛，“小叔叔？你来泡吧的吗？”
“总不能是来背单词的吧？”
“……”边思思锁上了手机屏幕。
许巍然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等服务员拿来了空杯，也给自己倒了一点。
“这么好的酒用来一个人买醉，公主真是大手笔。”
边思思抿了一口，苦涩的葡萄醇香刺得她条件反射地皱眉。
她不耐烦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是没什么事啊，就是来感叹一下我运气不错，没被你赶走，也能有口福了。”
许巍然举起杯子，不请自来地跟她碰了碰杯。水晶杯碰撞的时候发出了“叮”得一声，十分清脆。
边思思撇过头，不想和他说话。
许巍然放下杯子，轻声道：“今天怎么会一个人跑来酒吧的？”
边思思：“……”
“边思思，今天你最不想看到的人也在这里。”
许巍然的语气慢条斯理的，边思思总算是提起劲来，应道：“我现在谁都不想看到，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谢念。”
边思思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体，“他来做什么？”
许巍然笑道：“今天是他们新剧组聚餐，应该是第二趴吧，进一步交流交流关系。”
“你怎么知道？”
“很巧，我是这部剧的投资方之一，所以也受邀了。”许巍然摊了摊手，“之前不是说了嘛，我的小生意，还要谢谢边叔叔的支持呢。”
“……”边思思把包的链条用力一扯，整个包正好甩到肩上。她站起来，伸手招来服务生，“剩下的酒还是存着，我下次来开。”
许巍然没动，晃了晃杯子，“这么快就走？不是买醉吗？”
边思思言简意赅：“我困了。”
许巍然一点头，“也行，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司机在门口等我。”边思思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往外走，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气势。
然而她的座位太靠里，走到门口要路过一大排大卡座区，想要不被人看到还是很难的。
“……思思？”
背景音乐太吵闹，边思思没听到有人在喊她。再走了几步，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了。
墨菲定律在边思思这儿，从来没出过错。
什么事情她越是不希望发生，最终必然会发生。
谢念的手心温暖，手指力气很大，牢牢地抓住了她。
边思思转过头，看到了谢念习惯性冷淡的表情，以及格格不入的、略有些惊喜的眼神。她突然觉得烦躁极了，用力一摔，把他的手摔开。
“谢念，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想上热搜，别拉着我可以吗！还是说，你觉得和边家的小女儿一起上热搜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吗？”
“……”
谢念收回手，眼里乌沉沉的戾气弥漫开来。
他的声音很低，在吵闹的酒吧里，除了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几乎没人能听见。他说：“你怎么会到酒吧来？一个人来的吗？”
边思思气乐了：“关你什么事？”
“很危险。”谢念说，“我送你回家。”
半杯红酒没能让边思思上头，谢念一句关心的话让她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应该是喝多了，要不然绝对不能大庭广众的口不择言。
边思思指着谢念，脑袋一热，心里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都说了出来。
“谢念，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这时候来假惺惺地装什么好心？你是老年痴呆健忘症吗？还是在装蒜呢？想想几个月前的事好吗？你想想你自己，还没走进娱乐公司的大门我就认识你了，咱们那时候可是平等的关系。
你说你缺钱，要做明星，这几年我就心甘情愿当你的粉丝，你想想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没钱的时候，我把我家的房子借给你住，钥匙都没自己留一把，不要钱的房东也没我这么卑微的吧！
你一直没有好机会，我把你推荐给了所有能帮忙的朋友，你知道我们圈子里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一个边家大小姐，没人要所以倒贴你，我有抱怨过一句吗？
你熬了几年，我陪了一整个青春，单反镜头换了几十个，机票积了一叠，比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还厚！好了，你要红了，粉丝多起来了，把我说得多难听，我都不计较了。
我20岁生日，你年年都提起来，说这一天一定要陪我好好庆祝，最后因为粉丝在跟行程没能来，我也体谅了，让你给我道个歉，作为失信的赔礼——你说那个站姐反复拜托你，不能走，于是又一次失约。
谢念，我是你的粉丝，那是我当时作为朋友给你的面子，也是感谢你给我带来了快乐和阳光，让我不用一个人孤独下去。你是觉得我已经矮你一头，所以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了是吗？
最后那条消息我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我说了，只要你来道歉，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继续任劳任怨当粉丝，然后呢？你紧急去参加综艺了，手机上交？我就当你是默认我的话了，一刀两断啊，现在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边思思眼圈红得要命，虽然没有掉眼泪，但是连带着脸颊也气得通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总结陈词：“……麻烦以后在路上遇见，我们直接当陌路人，谢念，你绝对不要再来和我说话了！因为你不配，知道吗？你们投资方见着我都得卑躬屈膝讨好连连，你一个小明星，凭什么对我吆来喝去的？”
谢念：“……”
第14章 别撩
边思思的指责砸下来，谢念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他说不出他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说不出单薄的解释，只能轻声开口：“对不起。”
边思思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完全平静不下来。她的声音冷得像是要把人冻死一样：“谢念，这番话我上次已经说过了，希望你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不，也不会有说第三次的机会了。”
反正下个月她就要出国了，一年研究生再加上旅游一阵，回来怎么也得小两年。到时候物是人非不说，事事休也是必然的。
这时候边思思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机智，在家给自己洗脑，还不如走得远远的，见不着面来得有效直接。
谢念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边思思，你不能这样对我。”
边思思一愣，当即就气乐了。
这人怎么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呢？受害人和加害人的身份都搞不明白，这种自私的自我精神，真是让人有种过去几年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的感慨。
“思思，你东西落下了……谢先生也在啊。”许巍然从后面不急不缓地冒了出来，手上还拿着边思思的手镯。他对两人对峙的画面他恍若未见，亲昵地走到了边思思旁边，捞起她的胳膊，把手镯带到了她的手腕上，“几岁的人了，还丢三落四的？”
卡地亚八万块的那个经典款，黄金的颜色，在迷离的灯光下闪着炫目的光。边思思皮肤白，手镯卡着她纤细的手脖子，显得她有点脆弱。
许巍然这一个打岔，成功让气氛缓和下来。
边思思垂下眼，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刚刚快要落泪的端倪，恢复了一贯不可一世的表情。
她随口应道：“哦，刚刚嫌不舒服拿下来的，忘记了。谢谢你。”
她仿佛不想再多看谢念一眼，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许巍然冲着谢念抱歉地笑了一下，“我送她出去……麻烦你跟王董打个招呼，我一会儿就回来。”
语气里没有一点颐指气使的意思，就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边思思曾经说过，温柔的男人最没有个性，性格泯然众人，玩在一起也是无聊，但是现在却和这样的男人关系亲密，已经不止一次一起出现了。
但是这才是最般配的组合不是吗——一个是边家的小公主，一个是许家的少爷，都是名门大家，符合电视剧中财阀后代的一切想象，俗称门当户对。
还很巧的是，两个人的相貌也是一样出众，十分登对，任谁看都是王子与公主的标配。
他又算什么？
一个流量明星，靠脸吃饭、靠粉丝赚钱，在娱乐至上的年代，他甚至不是不可替代的，圈子里的爱豆一茬接着一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再怎么努力，在边思思看来，自己都是“配不上”她的。
谢念握紧了拳头。
-
许巍然跟着边思思一块儿走出了K8的大门。
外面是本城最热闹的商业区，像是从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一脚踏入了另一处繁华。
这样反倒显得落寞的人更落寞。
边思思想到车上还放了个几百万的表，越发头疼，扭头对许巍然说：“小叔叔，麻烦你一件事。”
“嗯？”
“有一样东西，你一会儿拿回去给谢念。”
许巍然笑了，“让我传东西啊？那可不行，我不做红娘的。”
边思思心累地捏了捏鼻梁：“……”
“你家的司机呢？什么时候到？”
边思思看了一下手机短信，淡淡地开口：“已经到了，就送到这里吧，再见。”
许巍然很是绅士地冲她摇了摇手，“小心点。”
边思思转过身，先去停车场把车上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捧在手上，然后才上了家里的车。
她把钥匙递给了前排的司机，闭上眼，轻声道：“明天帮我把车开回家吧，谢谢。”
“是，小姐。”
回到边家的大宅，边明江和周惠莉都已经睡了。边思思让保姆阿姨给她准备啤酒和小吃送上楼，然后回房间，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买醉放纵失败，反倒让自己气饿了，今天晚上真是得不偿失。
家里的保姆很快准备好了酒和小菜，送到了她的房间里。边思思便趁着这股劲儿爬起来，坐到了红木的小圆桌边。
一共给她准备了五个菜，都是鸡爪、海带、叉烧肉之类的家常下酒菜，啤酒则是拿了一打，足够她打发漫漫长夜了。
边思思开了一听啤酒，抿了一口，开始拆明希给她的礼物。
明希把盒子包装得很严实，礼品盒里面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泡沫纸，边思思一层一层拆开来就花了不少的功夫，最终拿到的礼物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单反的长镜头，还是她曾经非常想要的一个型号。
边思思曾经是第一站姐，拍出来的图都是绝美、能做图册的水平，扛着相机大炮东跑西跑是她的日常，单反包就是她身上不会摘下来的装饰品，比什么宝格丽、梵克雅宝都更受她的喜爱。
明希这份礼物，不可谓不用心，应该算得上是满分真诚的礼物了。
然而实际上，边思思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拿起过相机了。
从某一天开始，昂贵的单反就一直被丢在盒子里落灰，她放下了单反包，背起爱马仕，开始做一个精致的名媛。
边思思把镜头包回去，连同盒子一起塞到了柜子里。
剩下的就是谢念的那个表，还有他的生日会门票。
边思思把表丢进了床头柜的抽屉，给管家发了微信。
【叔，明天找个人帮我送一样东西。】
然后把那张VVVIP的门票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啤酒，一口喝了大半听。
辛辣的口感渐渐地从喉咙里弥漫开来，冲天的气泡像是要将她的喉管击溃。
边思思想到自己曾经在微博写过一句话。
【接吻的感觉就像喝酒，喜欢的人是冒着粉红色泡泡的热烈，讨厌的人是难以入口的苦涩与不甘。追星亦如是。】
现在想起来，果真全都是苦涩。
……
半打啤酒下肚，边思思的脸已经开始发烫，眼神也有些迷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