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只得把钱重新揣进兜,问钱大他们去不去知青房,富婆始终是他生活下去的动力,他得像唐石磊学习,态度诚恳点,手脚勤快点,让富婆找不到不给自己钱的理由才算成功。
唐知军家进贼的事闹得有点大,知青房商量着晚上轮流守夜的事,唐知综劝他们别太紧张,真有贼偷谁家也不敢打知青房的主意,知青们人多,被发现逃不掉不说,人人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小偷是来偷东西又不是送人头的,蠢货才来这边呢。
自然,话不能这么说,用词得美化漂亮,“向志同志,你们大老远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替农村添砖加瓦,哪怕是只动物也会感念你们的无私奉献精神,何况是人呢,你们晚上该睡睡,我替你们守着,我倒要看看谁胆大包天打你们的主意,逮到他看我不弄死他,你们多伟大啊,是社会最闪耀的群体,最辛勤耕种不求回报的读书人,他还有没有良心啊。”
苏向志是最早来生产队的知青,农村人情冷暖他看得最多,听唐知综振聋发聩的为他们发声,面露感动,“知综同志,要是人人都像你,哪儿还有贼啊。”
年前他晾在外边的衣服裤子忘记收了,隔天清晨想起来,跑出去一看,衣杆上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这几年,知青房断断续续没少掉东西,只是没往外边说而已。
“知综同志,你的心意我们理解,你有3个娃要照顾,这边的事儿我们自己处理就行。”苏向志亲切地握住唐知综双手,“都是新社会的同志,以后遇到啥难处就说,人多力量大,咱帮你想办法度过困难。”
最后两句话唐知综没太听明白,左右他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们不接受不是他的问题,在知青房待了会儿就去山里找刘春玲同志巩固感情去了。
出门就遇到了刘春玲,她话不多说,直接从兜里掏出张票子给他,上道劲令唐知综激动得快哭了,100元的人民币,他穿到酒鬼身体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知综同志,拿着买些锅碗瓢盆,贫穷是短暂的,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有钱不要是傻子,唐知综眼疾手快的拿了钱,铿锵有力的保证,“春玲同志,我会牢记你的话,努力地活着的。”
崭新的百元钞票,唐知综塞到衣服夹缝里,手不时伸进去摸,摸着就觉得安心。
回家后他拿树枝在墙上做了个记号,两天骗了近200元,他再勤快点,四个月就能晋升为村里的万元富翁,这什么概念,比他爸下海经商还来得快,他爸发家是80年代,而他提前了10年,看他爸还敢说他是靠投胎投得好过上好日子的不,以他的聪明,在条件艰苦的0年代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富二代也能翻身把歌唱。
得了笔巨款,唐知综步伐狂野起来,特意跑到竹林外的石墩上站着,放声高喊唐石磊的名字,生活得有仪式感,打牙祭是最好的庆祝方式。
唐石磊刚洗完衣服晾好,听到唐知综的声音他先鼓足力气地回了句,识趣的扛着自家扁担出了门,奇怪地是唐知综不喊他挑水,而是喊他去镇上买肉,晚上拿到他家煮。
唐石磊狂喜,卧槽,他幺叔太有钱了吧,说买肉就买肉,不看日子的,拽着唐知综给的票子,脚下安了风火轮似的跑远了。
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石磊回家的唐知国暴躁了,喊砍柴的唐石林去找,“把你大哥叫回来,我看他跟着你幺叔是越来越野了。”
唐石林不想干活,巴不得出去转转呢,啪的声丢了木棍撒腿就跑,言语欢快极了,“爸,我这就喊大哥去。”
唐知国:“……”不知是不是眼花,他咋看着自己儿子像老幺了呢,偷奸耍滑不做事,满脸只想占便宜,这可要不得。
他掀了掀眼皮,默默去柴房找了根干枯的柳条。
儿子不打不成器,唐知国素来信奉这句话,老幺就是挨打挨少了才无法无天堕落到这步田地的,他不能让儿子们跟着老幺学。
唐石林不知道他爸摩拳擦掌要给他顿狠的,他去幺叔家得知大哥去镇上买肉了,晚上在他家煮,他索性不着急回家了,陪钱大他们玩过家家游戏等唐石磊回来。
唐石磊是跑着去跑着回的,唐知综正盯着落灰的房梁神游呢,外边唐石林激动地喊大哥回来了。
躺着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唐知综回过神看门外,太阳快落山了,他双腿踢开被子,懒洋洋地翻下床,昨天买的肉没来得及煮,他边穿鞋子边喊石磊。
汗流浃背的石磊跑进房间,“幺叔,啥事啊?”
“那……”唐知综抬下巴指着背篓,“背篓里有肉,全拿到你家煮。”
“哦。”唐石磊屁颠屁颠跑过去,半点没有嫌唐知综顺手就能拿偏要喊他进屋的意思,提起肉,笑得一脸傻样。
哎,都是给穷的,吃顿肉就能乐得跟傻子似的,唐知综不由得叹气,往以后走谁吃猪肉啊,连水果都比猪肉贵,也就这年代猪肉最值钱。
买了好几斤肉,所有人敞开肚子吃都还有剩下的,本来喊高翠华过来吃的,高翠华说不舒服没来,只给她端了碗过去,剩下的唐知综让余秀菊找个斗碗装起来,他拿回家明天吃。
吃得满脸油光的余秀菊自不会算计这点肉,找了家里最大的碗给装着搁在篮子里交给唐知综,唐知综凑过去,“大嫂,碗和篮子就送我了呗。”
“拿去吧。”余秀菊把篮子推给他,没有半点不情愿,刚刚石磊和她说老幺又给他钱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说了,斗碗和篮子不值钱,老幺喜欢就给他呗,“老幺,以后你有啥事喊石磊,石磊没空就喊你大哥,咱分家,几个兄弟都记恨你大哥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你大哥那人嘴上不在乎,心里难过得不行,都是打断骨头连着肉的兄弟,你们有啥事,你大哥不会不管。”
“成,你们不嫌我事多就好。”唐知综把篮子给钱大提着,和堂屋里的唐知国说,“大哥,我回去了啊。”
“赶紧滚。”唐知国的回答仍然简单粗暴,倒是石磊替他老子解释,“幺叔,我爸喊你经常来呢。”
唐知国没个好气地瞪唐石磊,唐石磊心虚地低头,小声说,“爸,幺叔人挺好的,能不能不凶他。”
唐知国憋着口闷气说不出话来,他想狠狠收拾石磊他们的,奈何老幺笑容满面地跟在石磊身后,显摆他买的肉,硬是要他一肚子火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这时听石磊埋怨他,火气又来了,“他好给他做儿子去。”
石磊讪讪,借着帮余秀菊洗碗跑了出去。
唐知综在余秀菊和唐石磊眼里就是块肥肉,得小心供着,母子两在灶房嘀嘀咕咕很长时间,商量的是怎么巴结讨好唐知综,奸笑得意的嘴脸令拿抱柴进门的唐知国皱起眉头,“笑啥呢,不用干活了是不是,明天去镇上赶集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糖买点回来备着,还得和隔壁生产队的厨子说声,让他那两天帮忙弄席面。”
石磊结婚,还有得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深坑
丰田镇逢单号的集市,赶集的多是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男同志得在家干活,如果年轻男同志经常在镇上溜达,会被人看不起的,好在正月没啥事,男同志赶集不会被引人过多注意。
唐知军背着个背篓,垂头丧气地去卫生所买药,他妈不知咋了,昨天嚷嚷着头疼,夜里哭哭啼啼地喊疼,吵得全家人没睡好觉,天不亮他妈就自己爬了起来,叫他带上钱去县里医院看病。
县里医院是啥地方,没几个钱谁敢进去啊,光是检查就得花好多钱,如果他手里有钱就算了,费尽心思偷来的钱不知被哪个龟儿子偷了,他哪儿有钱给他妈看病,加之整夜没睡脾气有点大,和他妈说话就带了点情绪。
他没有针对谁,他妈却像点燃的炮仗,火气比他还大,登时坐在地上就捶足顿胸的嚎哭,边哭边骂,骂他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娘生病都不管,诅咒他遭天打雷劈……
声音嘹亮悲怆,隔壁邻居都惊动了,纷纷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刚要解释几句,他妈不由分说就数落起他的不是来,哭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我养了只狼心狗肺的玩意啊,我头疼的整夜没睡,他们个个睡得吹扑打鼾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喊他带我去医院看看,他不耐烦,嫌我事多,我命苦啊,呕心气血把他养大,到头来嫌我年纪大不中用是拖油瓶啊。”
他在生产队几乎没和人红过脸,自认人缘不错,就因为他妈义正言辞抱怨他不孝,邻居看他眼神都变了,不赡养父母几乎是所有老人不能容忍的污点,传到公社,甚至会被公社干部批评教育,他不敢拖延,扶他妈进屋,再三保证立刻马上去镇上给她买药,他妈这才安生了。
可怜他没吃早饭就出来了,这会饥肠辘辘的,他揉了揉肚子,越想越憋闷得不行,都是些啥事啊。
天色不好,卫生所没啥人,他找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描述高翠华的病情,要他开点药。
男医生狐疑地瞟他,语气刻板,“头疼分很多种,你说的是哪种?”
“就头疼,疼得睡不着,你看有没有办法治。”唐知军有点着急,出门前他妈说了两个小时看不到他人就在门口吊死,要全生产队的人都晓得是他害死的。
要不是疼得忍无可忍,他妈绝对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没有办法,头疼的原因很多,得去县里医院检查具体原因才敢开药。”男医生拉开抽屉,拿出个小本子,随后去了楼上。
镇上的卫生所多是治感冒发烧,跌打扭伤,二楼是女同志生孩子的产房,此刻里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哭得人心烦意乱,唐知军烦不胜烦的抓了把头发,自己要是不买药回去,保不准他妈会做出啥事来。
若带他妈去县里医院,他身上的钱哪儿够,他就奇了怪了,他妈以前好好的,咋突然头疼了,上个月在大哥家没听说有啥大毛病啊。
难道故意忍着想他掏钱在大房忍着没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妈觉得大哥花钱替她治腰伤过意不去,头疼的事拖着不说,就觉得他有钱该掏点出来?
唐知军闷着脑袋,咬牙追着男医生上了楼,“医生,买点感冒药,我家儿子这两天流鼻涕,他说喉咙痛……”
男医生没搭理他,去房间检查了几个产妇的情况后才甩了个眼神给他,唐知军端直脊背,迫使自己直视他的目光。
无论如何,先买点药回去应付他妈,最好再糊弄几天,糊弄到二月就不归他管了。
男医生详细问了几句情况,唐知军照着自己感冒的症状说了遍,男医生没有怀疑,爽快的配了药,拧开白色瓶盖时,男医生突然问他,“你是桃花村生产队的唐知军?”
唐知军纳闷,“你认识我?”他身体好,偶尔感冒嗓子痛熬几天就好了,不咋来卫生所,他记忆里,还是周凤生娃时他来过。
“酒鬼是你弟弟?上回他来买药赊账,赊的你的名字。”
“啥?”
男医生皱着眉头,拉开右边抽屉拿了个本子出来,翻到某页给唐知军看,“12月23,后背有淤青,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总共1块零5分。”
“啥?”唐知军睁大眼,他没读过书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右下角最末确实写着他的名字,他气得嘴歪,“我们都分家了,他的账他自己还。”
“他说伤是你打的,医药费该你出,你既然来了就把账还了,免得过段时间我们去生产队找你。”欠卫生所钱的自己知道还,至于不还的,他们会派人去生产队要,不过极少有那样的情况,他看唐知军也不像那样的人。
唐知军不敢相信唐知综做得出这种事,哪家小孩不挨打的,那天唐知综让他回家拿钱他以为唐知综说说的,回去后就没出来,没想到唐知综敢报他的名字赊账。
男医生不管他想啥,包好药,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两下,“总共1块7角。”
唐知军:“……”他脑袋也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
走出卫生所唐知军整张脸都是黑的,老的不省心,小的到处惹事,唐知军觉得自己抓狂得快疯了,有时候真恨不得弄死老幺算了,免得丢他们的脸。
连带着给他妈买的药也想顺便扔了,死吧死吧,都死了才好。
然而,有的事只敢在心里想,他再恨老幺有啥用,那就是个地痞无赖,软硬不吃,谁都拿他没办法,至于他妈……
唐知军更觉得憋屈了,他妈过场多,说药苦她吃不下,吃了也会吐,吐出来药就浪费了,说来说去,不就提醒他买点糖,拐弯抹角的,听得人窝火。
他敢发誓,这个月他妈跟着老幺,啥毛病都会忍着,恐怕死都不敢死,几个儿子,好像只有老幺是亲生的。
真想不明白老幺到底有啥好,就因为会偷懒会喝酒?
气了很久,最后不得不去供销社给他妈买糖,他闷着头往里走没看路,脑袋撞到个背篓,抬头看才发现是余秀菊,他扯着嘴角想打招呼,余秀菊鼻孔朝天哼了声,冷漠地走开两步远,唐知军悻悻,前几天因为石磊结婚他反对高翠华拿钱的事儿算把余秀菊得罪了,本以为那钱最后会落入自己口袋,哪晓得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早知这样,高翠华拿多少钱给石磊结婚他都不会多嘴,他也郁闷啊,辛辛苦苦偷来的钱,看都没看上眼就没了,他咬咬牙,走向货架,拿了个红底粉花的水壶,让服务员再给他拿床棉被。
旁边的余秀菊抬起头来。
唐知军强颜欢笑地说,“大嫂,石磊是我侄子,他结婚做叔的咋能小气了,我送床棉被和水壶是早说好的,既然大嫂在,你挑挑款式和花色,免得我买了石磊不喜欢。”
余秀菊这才脸色好看了,挑了床大红花色的棉被,仔细检查上边的针线,态度有所缓和,“咋没看见弟妹,你自己来的?”
“嗯,妈不舒服,我来给她买药,对了大嫂,上个月妈有没有喊头疼?”
分家时他们几兄弟说好了,每个月轮流供养老人,在谁锅里谁给负责老人的全部开销,包括看病。
队上其他人家也这么来的,照理来说没啥不公平的,哪怕他妈瞒着闪腰的事去大房才嚷嚷开,他也以为吃亏的是唐知国。
谁让唐知国排在老幺后边呢。
现在来看,他也吃亏,他妈头疼的症状或许是腰痛引起的也说不准。
余秀菊拿过唐知军手里的水壶,揭开水壶盖子,耳朵贴过去听里边的声响,斜眼看着唐知军,“没啊,妈说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