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嘚嘚信不信我送你上天?”许星昼烦躁地扯下林邵阳的爪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又冷又沉。
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字:别惹老子。
许星昼这人看起来特冷,但是熟了之后你会发现他只是习惯性面瘫。
而且还特别义薄云天。
想起几天前在9教后面,许星昼为韩松出头的激烈场面,林邵阳一颗澎湃的心几乎要溢出来了。
“别睡啊,来都来了,帮松子做笔记啊,他下周才能出院呢。”林邵阳说。
许星昼把脸埋在肘窝里,彻底无视了林邵阳这个逼。
林邵阳心说,不听课跑来睡觉,那您还来教室干嘛?
讲台上的教授已经开始照着PPT念经,林邵阳开局之前,余光注意到前方的视线,下意识抬头。
刚才甩过头的几个女生中,还有一个长发女生执着地扭头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一动不动,像块望夫石。
望夫石从刚才到现在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5分钟了,初柠扯了扯她的衣角,试图把她唤醒:“然然……”
郭然然终于回神,失魂落魄地转回头,俨然是陷入爱情的模样:“太几把帅了……刚刚那个小哥哥是不是停下来了?他是不是在看我!”
初柠眨了眨眼,隔着几排学生,偷偷指着许星昼的位置:“他?”
“靠靠靠,简直是我的心动选手!”郭然然全身都咕噜咕噜地冒着粉红小泡泡。
“别了。”初柠说。
“很帅啊,”郭然然一秒气馁,“也是,他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啊。”
“不是的。”初柠慢吞吞地说。
要长相没长相,要脾气没脾气。
初柠想想许星昼未来的女朋友,忍不住替她忧心。
但转念一想,许星昼这样的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这节课结束后,初柠原计划是和舍友们去社团中心。开学前两周正是社团招新季,百团大战如火如荼。
虽然已经升入大二,但是学校社团招新的对象除了大一新生外,还包括刚转来主校区的伪新生们。
舍友们都有了心仪的目标,决定抓紧时间去报名。
一下课,满教室的人蜂拥往外涌,空间有限,初柠拎着那份凉掉的早饭和红枣豆浆,差点被挤成肉饼。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和郭然然几个站在走廊外面等,打算错开人流。
许星昼这时发来消息:【下课别走】
初柠踮着脚,隔着人群往回看,许星昼正朝着这边走来。男生唇角下敛,下颌线紧绷着,眉宇之间透着明显的不悦,好像别人欠了他一千万。
怪不得被人揍,整天摆这幅表情,她都想揍他了。
想起他刚才来上课,经过她座位时停留的一刹那。
还有早上他发来的一句“你等着”。
好吧,炸毛了。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初柠咽了咽口水,默默骂了一句小心眼,做贼心虚地拉着郭然然和其他舍友们往楼下走。
但是已经太迟,下一刻,手臂就被攥住。等郭然然下了几级台阶,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许星昼几乎没用多少力道,就把初柠整个人扯了过来,她的重量太轻,还真像只小猫。
猝不及防,初柠失去重心,一下子撞到许星昼身上。
然后……她站稳,盯着刚刚印在许星昼胸前的唇印,沉默一秒。
“……”
还好有补救的机会。
初柠勾着刚刚差点打翻的早饭袋子,晃了晃:“我知道你没吃早饭。”
许星昼心软不过半秒,又听见她说:“虽然都已经凉了,但是豆浆一定要喝啊,补血的。”
她不提还好,许星昼的火又上来了,咬牙切齿地问:“我死了?”
“虽然这个梦夸大了事实,但是昨晚我真的很难过啊——”初柠认真地解释,说到一半,谨慎地打量着他:“许小船,你现在是人是鬼?”
“你还能和灵魂对话?”许星昼语气凶巴巴的,“还钱,三天之内。”
初柠不吭声了,踩着许星昼投在楼梯台阶上的影子,慢吞吞往楼下走。
半晌,她才慢半拍地开腔,自言自语:“不能啊,所以你不要跟我讲话了,我听不到的。”
许星昼后两节有课,初柠没有再耽误他。去社团中心找舍友们汇合,这座建筑是学校专门为社团活动服务的,每个社团都有一间活动室。今年天气炎热,社团纳新由户外转向室内。
里面的人很多,熙熙攘攘,不少学生手持报名表穿梭在各个活动室里,有点吵闹。
手机响了很久,初柠才意识到有来电。
初柠小声:“爸爸。”
林予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和你妈都说好了!”
“这周末你必须过去,以后你都要跟你妈妈一起住。”
“初柠,你已经成年了,怎么总耍小孩子脾气……”
一如既往透着严厉。
林予成是半个月之前决定把她交给初萍的。
也是在那时候,突然一股脑塞给她很多信息,让她从定城搬到云川市,让她跟一向关系冷淡的妈妈生活,还有林予成要再婚的消息。
初柠被这些消息砸得晕头转向,然后接受了一个事实:林予成不要她了。
林予成挺忙的,在发出“你这周必须回去”的通牒后,毫不留恋地切断电话。
初柠也没有觉得很难过。
就是一瞬间,社团中心里的喧哗声一下子被什么隔绝掉,变得很安静。
然后男人的斥责声格外清晰地回旋在耳边,呼啸着,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吞没。
初柠揉了揉眼眶,她一点都不难过。
她还没决定报哪个社团,从有意向的社团里领了几张入社申请表后,就回了宿舍。
她的心情实在不算好,回去后睡了一觉,中午许星昼难得的主动联系她。
“艹,你用的什么口红,怎么都洗不掉!”
“啊?”初柠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有点懵,盯着天花板缓了几秒,还是困得不行,“你别用洗衣机啊,手洗。”
“下来,我在你……。”“楼下”俩字还没出口,初柠就挂了。
三分钟后,她又拨回去:“你在哪儿?”
“你洗。”许星昼说。
初柠这次清醒了很多,她没有拒绝,但是话题很奇怪地跳跃到另一个点上:“许星昼,你说如果我无家可归了该怎么办?”
初柠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有点软,没精打采的。
乖顺地有点异常。
没头没脑说完这句话,才问许星昼干什么。
许星昼拎着袋子站在初柠宿舍楼门口,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是一件湿|漉漉的卫衣。
“……也没事。”他顿了一下,生硬地说,“就想……找人一起写个作业,图书馆去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星昼没怎么过脑子,说完就后悔。
图书馆,日。
他都几百年没去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白莲花的检讨:
太骚了(不是,手动划掉
太帅了。
所以旷课。
第4章 坦白个屁
下午初柠已经满血复活。
许星昼在图书馆门口等她。初柠穿了条浅色针织连衣裙,扎着丸子头,怀里抱着一瓶冰糖雪梨的饮料,从6教的方向朝这边走来。小梨涡甜甜的,笑得像朵太阳花。
肯定不是朝他笑的。
“迟到了10分钟。”许星昼靠着图书馆门口的柱子,五官匿在石柱投下的阴影里,眉目深邃立体。他已经等得不耐烦,几乎没什么站相,眼皮掀了掀:“我不喝这个口味的。”
初柠宝贝地装到包里,眼睛弯弯地拉上拉链:“不是给你的啊,沈学长送我的。”
“……”
今日份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就是曾经的男神和你同在一所学校。
沈从。
定城一中的学霸兼校草。
一中少女们的梦想。
“我忘了带图书证了,沈学长把他的借给了我!”初柠想起刚刚在教学楼的偶遇,眼底亮晶晶的,几乎要恢复之前的神采。
太有缘了,竟然同学校同专业。
这是什么该死的缘分?
命中注定。
“你应该有印象吧?”图书证上是有照片的,初柠语气炫耀:“你看,学长是不是更帅了?”
初柠的语气突如其来的亲昵熟稔,许星昼头皮发麻,只扫了一眼,冷漠转头。
图书证上的男生斯斯文文,五官精致,带一副金丝眼镜,颇有一股书卷气的味道。
但就是觉得扎眼。
“哦,那个近视眼。”
“……”
许星昼约初柠来图书馆写作业,她其实还挺意外的。刷卡进馆,等电梯时,她好奇地盯着许星昼的包,质疑他:“你真的带书了吗?”
包里其实很干净,除了写检讨用的纸笔,就一包芒果味软糖。
现在不打算给她了。
这会儿初柠的声音听着不那么蔫了,从刚才到现在,嘴角的笑没下来过,一双眼睛弯出两道小月牙,熠熠生辉。
小太阳花喝足了水,重新精神焕发,完全用不着他安慰。
许星昼想了想,好像林邵阳也挺爱吃糖的。不如发光发热,让小林同学多长两颗蛀牙。
两人去了三楼的自习室。下午这个时间,图书馆的人不多,初柠是真过来学习的,请假几天,落下的好多知识点都得补。
初柠把课本和笔记拿出来,写了几个字,笔尖顿了一下,抬起头,许星昼正好收回视线。
“怎么了?”许星昼今天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初柠小声问:“你看哪呢?”
“人。”许星昼垂下头,懒洋洋地解锁手机,不太想理她。
初柠神奇地从他的反应里提取了信息,心照不宣地“喔”了一声。
这个自习室是坐了几个漂亮女生的,她满怀期待地扭过头,想看看吸引她儿子的是哪个类型的小姐姐。
然而却一下僵住。
一个目测体重200+,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男生,社会气扑面而来,还穿着拖鞋在抠脚。
冲击感太强。
初柠惊恐:“那位?”除了他以外,那个方向就没别人了。
其实许星昼刚才注意力全在初柠身上,头也没抬,他随意“啊”了一声。
初柠心里的那根弦倏地断了。
学习的念头一点不剩,忧虑铺天盖地卷来。许星昼已经扔了笔,埋头玩手机,初柠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无限自责。
两年半不见,许星昼几乎是在野蛮生长。
虽然高考时一鸣惊人,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云川大学,但是现在的他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肯定堕落了。因为脾气差,肯定没多少朋友。没想到,审美也跑偏。
眼前这个人,除了弹钢琴能拿得出手外,整个人糟糕得一塌糊涂。
想起肩负的历史使命,初柠委婉地问:“喂,许星昼,你是不是打架了?”
“嗯。”许星昼没反驳。
“假如,”初柠强调,“我是说假如,有人伤害了你,比如我,你会怎么样?”
许星昼从昨天就察觉到了初柠的不对劲,本来以为没什么,但是今天中午那句话,许星昼越发觉得她的情绪不对,显而易见的焦虑。
十有八|九是因为家事。
许星昼不太会安慰人。
一句“揍回来”滚到口边,又咽下去,变成一句“忍着”。
——会怎么样?
——忍着。
初柠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可以忍着,你要打回来啊。”
“……”
图书馆是待不下去了,初柠踢了踢许星昼鞋子:“今天不学习了好不好?”
反正你也吊车尾。
许星昼不知道她又有哪条筋搭错了。
才五点,初柠捂着肚子演戏,蹙眉用气音说:“我难受,要饿死了。”
许星昼没眼看:“你别捂结肠。”
来得太早,食堂大多数窗口还没开放。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在用餐。这家食堂离操场很近,大多都是从操场运动回来的男生们,偶尔有几对你侬我侬的情侣。
饭菜的香气沉沉浮浮。
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迎面走来。他们抱着篮球,头上戴着发带,手臂肌肉线条明显,都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他们擦肩而过时,初柠闻到一股淡淡的运动后的汗水气息。
荷尔蒙的味道,张扬又耀眼。
初柠目送着男生们远去的背影,再面含怜悯地看看许星昼,安慰说:“没关系,会打篮球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一根刺无情地扎在许星昼脸上,血肉模糊。
许星昼想,他的脾气真是太好了。
初柠今天下午积极过度,问了许星昼想吃什么后,就把他留在座位上,自告奋勇去排队买饭。
人没多少,但一排就是二十分钟,所有开着的窗口都一一光顾。二十分钟后,一顿丰盛的晚餐诞生在许星昼面前。
几乎全是荤的。
只有初柠自己碗里有几根青菜,倔强地绽放着珍贵的绿色。反正刷的是许星昼的饭卡,初柠不心疼。
无视许星昼的僵硬,初柠用筷子把许星昼盘中的半颗鸡蛋挑开,分离出蛋白和蛋黄,给他留下蛋白,把蛋黄装进自己碗里。再把她的那份云吞面的香菜挑出来,留给许星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