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让我们演一场戏,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心怀不轨吧!”
两人相视一笑,祭祖是么?来吧。
第24章 以理服人
祭祖的那一天北风萧飒,温度如断崖式的下跌,一出门就冷风嗖嗖的。所有人都缩着脑袋,拳着手,生怕丧失了身上的一点点温度。
这天早上,柳源早早地就起来了,就算她不主持这次祭祀,但是她还是得出面安排所有的客人,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乱了分寸。
只是她身子实在算不上好,便只能坐上小满早早派人请工匠打造好的轮椅上。
她里里外外穿了很多,腿上还盖着厚厚的毛毯,但这依然不能掩盖她苍白的脸色与毫无血色的双唇。
她的眉眼上布满了憔悴,一看就是大病尚未痊愈的样子。
小满一路推着柳源去了宗祠,只是到了祠堂门口,因为她尚未入柳家的门,又是一个女子身份,便只能推柳源到这里。
小满安安静静地立在祠堂门口,眉目低垂,换了一个柳家旁系的子嗣自发上前推着柳源进到了祠堂里面。
“咳咳!”柳源握着拳,捂着嘴轻轻咳嗽。
这声音在安静候着他到来,没有一个人说话的环境里面显得分外大声。
“我可怜的侄儿啊,怎么就糟了这么大的罪了。大伯这心里啊心疼的很,今日这祭祀你就好好在一旁看着吧,所有要操劳的事情大伯来帮你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柳源却从里面听出了幸灾乐祸与不怀好意,不过她并不意外就是了。
若是她大伯正儿八经的跟她说话,她才要头疼一会呢。
她顺势开口:“那今日就有劳大伯啦。”说完又轻轻咳了一声。
站在柳大伯身后的柳澄得意洋洋地看了柳源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虽然是家主,可这祭祀的人还不是我爹么?你个柳家家主算什么?
柳源看不过柳澄这得意样子,便直接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果然,她几天没有收拾他,他就又觉得皮痒痒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柳家祭祀活动,今年我柳家又多了不少人丁啊,往后,我柳家一定会更加人丁兴旺的。”柳大伯看了一眼站在后排的小豆丁,如是慷慨激昂。
柳家规定,年满七岁的男丁就可以带着来宗祠祭拜祖先了。
今年多出了数十个新面孔,显然是刚刚满足岁数的小小少年郎了。
一年就多出了数十个,由此可见,柳家旁支的人丁是越来越兴旺了,只是可惜了嫡系了,一直也不壮大。
不过,这样,正好就便宜了他。
想到这里,柳大伯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那是一种自家儿子至今未给自家添丁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柳澄茫然脸,又怎么了?
之后就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将新生的柳家的孩子记入族谱。
柳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伯一脸肃穆地打开族谱,挨个地给柳家新生儿写下名字。
而孩子的父母则是一脸地感动。
这就是一种传承吧,柳源突然对腹中的胎儿有了期待。
将记完族谱的孩子抱出去后,接下来的就是所有人的人排排站,一起在柳大伯的指挥下,给老祖宗磕头。
磕完头,上完香以后,这祭祀也算是到达了尾声,之后的就是所有人期待的族中议事了。
柳源知道,这也就是她大伯发难的时机了。
出了宗祠,小满立马就迎了上来。
天气太冷了,小满站在屋外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泛着冷意,连双手都冻得伸张不开了。
柳源连忙将怀里捂着的汤婆子塞到了小满的手上。
“快捂一捂,你怎么这么傻,一直就站在外面。”柳源有些心疼,这傻孩子。
“我怕他们刁难大哥,我站在外面,他们若是对你不利,我听到声音立马就能冲进去。”
柳源摸了摸小满的头:“他们才不会在祖宗面前放肆呢,你放心好了,不过接下来就是他们发难的时候了,小满,你害怕吗?”
“不,我不会怕的!”
“那好,我们走吧!”小满立马上前,推着柳源去了议事的厅子。
柳源坐在最上头的位置,小满站在她的身后,不说话,力图做一个隐形人。
先是各房汇报了今年一年的收成,再然后就是对着柳源各种诉苦,力图从柳源的身上获得一丝补给。
可柳源根本不相信这些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的表演,她敛着眉目,不动声色,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 ,有人不淡定了:“柳源,今年我家收成不是很好,收上来的粮食勉强能够糊口,可偏偏我的大儿子,三儿子都给我添了一个孙子。这一时间家里的银子有点不够凑手,所以,家主你得支持我一点银子。到底是一家人,我这些个孙子也是你的弟弟!”
说话的人是个头发全白的佝偻老头,他衣衫褴褛,衣服上的补丁是一个又一个。偏偏这个人身上却又一种趾高气昂的味道,端的是倚老卖老的样子。
他是柳源爷爷的堂兄,也算得上是柳源的爷爷了,只不过,他们这一支一直混的不算太好,所以生活上也比较窘迫。平日里没事就爱上柳家打打秋风,偏偏还理直气壮,很是有理的样子。
柳源却是很淡定,并没有因为这个人找茬就乱了心神。
她很是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二爷爷:“二爷爷,我知道你家难,可我也不容易。我这刚接手柳家没多久,这银子我是一点都没有沾到手。
哦,对了,去年你家欠我家的银子还没有还,这当头你又想借银子。我就问你,这一笔一笔的,何时是个头?不如,你问问我大伯?”
柳源一下子就将锅甩给了她的大伯,可偏偏这位二爷爷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柳家大伯,就对着她不依不饶,很明显是打算跟她死磕到底了。
“我不管,如今这柳家家主是你,可不是你大伯。你要我找你大伯也行,你将这柳家家主的位置让出来给他也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柳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果然,这个大爷是她大伯的人啊。
后面的一堆人听着这话,也纷纷吵吵嚷嚷了起来:“对啊,柳娃子,你若是干不好,就让你大伯当家算了。”
“我柳家根本不需要你这么个无知小儿当家。”
“对,品德不端的人,不配为我柳家的家主。”
来了!柳源眼神一利。
“是谁说我品得不端的?站出来!”
声音虽然不高,却依旧铿锵有力。
说这话的人也不怂,直接就站了出来,很是鄙夷地看着柳源。
柳源笑了:“你说我品行不端,可有凭证?”
那人嗤笑:“怎么没有?我听闻你身边的小满有了身孕。她虽是你的未婚妻,可你们未婚有孕。这可不是败了我柳家的门风?再者,这孩子是不是你的还很难说,依我看,这孩子就该拿了,我柳家可不会承认一个孽胎。”
柳源忍不住握紧了轮椅的把手,面上却看起来有些危险。
“你说小满有孕就有孕?你是送子娘娘吗?”柳源的语气很是嘲讽。
“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近日小满胃口不好,吃着东西还犯吐,这不就是有孕的征兆么?要不然你这么急着成亲?可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孽胎在做打算。
可你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给小满看病的陈大夫已经承认了,小满她有身孕已二月有余。你若不信,我今日还带了大夫来,可以当场诊断!张大夫,快进来!”那人说着就唤了起来。
而旁人则多是跃跃欲试,根本连个阻止的人都没有。
至于柳大伯,更是满脸春风拂面,显然心情愉悦极了。
很显然,柳大伯也是从陈大夫那里得了准信的。
“好啊,看来你们果然没有把握这个柳家家主放在眼里。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是白眼狼,吃着我柳家的,喝着我柳家的,却偏偏想着如何拉我下马。果然是我从前对你们太过仁慈了么?”
柳源很是心痛,她本来是打算看看有哪些人是站在她大伯那边的,却没有想到,一个站在她这边的都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柳家家主之位,应该是有德之人居之,你无才无德,如何能够担得上我柳家家主之职。”
“呵,那我祝你往后皆生不出嫡子嫡孙,你那一脉,也有德之人居之。”
柳源这话可以说是称得上恶毒了,那人脸色一变,却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就当柳源这是狗急跳墙了吧。
“你尽管狡辩就是。”
“你们可别太得意,别忘了,我才是柳家的嫡子嫡孙!我不能当家主,你们其他人都没有资格!”
“谁说的,我们没资格,你大伯难道没资格?所谓嫡长继承制,就是说没有嫡子,便可以寻长子替之。而你大伯则是那个长子。”
柳源勾唇嘲讽一笑,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大伯:“大伯,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柳大伯竟谦逊一笑:“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却之不恭了。”
“很好,那就让那个大夫验一验小满她究竟有没有怀孕!”柳源拂袖冷哼,眼神如冰刀般扎人。
众人如何会怕柳源如此的眼神?
他们具是信誓旦旦,自以为胜券在握。只等将柳源赶下台,拥立柳大伯为家主了。
张大夫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心里有些慌张,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也容易紧张不是吗?哎,他太难了。
不过,到底请他来的人早已打过招呼了,不管他诊断的人究竟有没有怀孕,他都要一口咬定有孕了。
“谁,谁要把脉?”
“张大夫,劳烦你帮我这妹子看看。”说着,柳源将她身后的小满拉了出来。
小满乖巧地伸出手,张大夫搭了上去。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这两人的身上。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张大夫才开腔道:“嗯,是滑脉,这姑娘已有孕二月有余。”
一句话将小满钉死在耻辱柱上。
柳源冷冷地看着柳大伯:“大伯找来的好大夫,信口雌黄竟是随口拈来。”
柳大伯得意的笑了:“柳源,这急着成婚的不就是你么?怎么小满有喜你不承认,莫不是这孩儿不是你的?没事,伯父帮你做主。
不过想想也不会,毕竟,你也不是傻子不是么?怎么会急着给自己带绿帽子?
只是可以啊,柳源,这个孩子啊,它不能生出来。否则就是有辱门风,我想,你身为家主,应该懂这个道理的不是吗?”
“啪啪啪!”柳源拍起手来。
“大伯这颠倒黑白的能力实在是强。撇开这些都不说了,大伯,你是铁了心想要夺我的家主之位是不是?”
“咦,你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德行不够。哎呀,我也明白,你小年轻,火气旺,总归会有情不自禁地时候。只是可惜,若你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你身为家主,这就很不妥当。”
“就是!不妥,大为不妥!”柳澄在一旁附和。
“你给我闭嘴!”柳源瞪了一眼柳澄,而后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宗族的颜面大过一切。”
“我们不要品德败坏的家主。”
吵吵嚷嚷,烦不甚烦。
柳源将一切尽收眼底。
“很好,我早就防着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我们就让老太爷来评断吧。”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
柳源口中的老太爷实际上并不是柳源太爷,只是他是柳源太爷爷的嫡亲大哥。
这位太爷爷现年八十有五,是真真正正的高寿之人。
他年亲的时候曾当过县丞,算是柳家特别有能力的人了。
所以,他在柳家族里最有话语权,但凡有什么大事都要请他来决断。
不过,如今他年纪大了,族里有事一般能不请他就不请他。
所以众人根本没想到,柳源会将如此重量级的人请到家里来。
柳太爷拄着拐杖,被自家孙子搀扶着进了大厅。跟在他们身后的也则是县里面有名的老大夫—杨大夫。
当然,这位老大夫也是第一个知道柳源有身孕的那个大夫。不过他却并不是和大嘴巴的人。
这等富贵人家的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再说,他也收了柳源的封口费了,当然要保守秘密。
柳源进入大厅以来第一次站了起来,将太爷爷迎了进来。
“太爷爷,您来了,这事情我之前也都跟你说过了,今日请您来,也是让您来做个见证。”
太爷爷点点头,人狠话不多:“杨大夫,劳烦您了。”
杨大夫点点头,便开始给小满号脉。
须臾片刻:“身子骨不错,不过近来可是胃口不好?不过这也不打紧,我配两付药,你抓来喝了也就没事了。”
“那她孩子呢?”柳橙开口。
“孩子?哪有什么孩子!可别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不是,她明明该有两个月身孕的。”柳橙还在狡辩,“刚刚张大夫都诊断出来了。”
杨大夫神色不虞,这是在质疑他的医术。
这么一想,他便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澄:“你是在质疑老夫?老夫可没有诊出来这样的脉象。诊出这样脉象的大夫呢?”
说罢,尽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张大夫只觉得自己要完,这杨大夫可是县里面最有名望的大夫了。他若是否定了自己,那以后,他还能在清河县待下去吗?
早知道就不贪那份银子了,他真悔,真的。
所有人都看到了张大夫的悔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所以,他们都被柳源这小儿驴了?
众人皆是灰黑锅底颜色。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所有的事情一目了然,老太爷轻而易举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他神色不耐地望着柳大伯,一个用劲,拐杖就敲到了柳大伯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