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代父亲,慰问朱总安好,来,我敬朱总一杯。”
他说着,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酒,跟朱总碰杯后喝下。
手心里空荡荡,叶卿禾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是她来不及思索,因为时霖已经在她旁边坐下来,把朱总隔离开。随后跟包厢里的人聊了起来,聊得热火朝天,称兄道弟,只除了每句话结束后的一句“我们干杯”。
时霖话说得十分漂亮,这些老家伙们找不到挡酒的借口,只能铁青着脸陪着时霖喝。
叶卿禾坐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时霖是一个素养非常好的人,他会照顾身边每一个人的感受,因此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给他的评价是差的。
今天她第一次知道时霖公关能力这么强,也是第一次知道平时优雅斯文的人,整人的时候这么坏。
不到二十分钟,老家伙们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虽然看着是爽了,但是这样下去,她的代言还不得泡汤?
“时霖,别喝了,你陪我出去下。”
她连拖带拽地把时霖拉出包间,拉到没人的地方,问道:“时霖,你怎么会在这?”
“晚夕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晚夕这小混蛋,居然出卖我。”她小声抱怨了一句,但是也没有真的怪夏晚夕,她知道夏晚夕也是担心她。
时霖穿着白色条纹针织衫,灰色长裤,站在灯光下望着她。棕色的刘海有几缕垂下来,盖住了一半眉目,却遮不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
像时霖这样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人,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不能被酒吧的浊气污染。
“我就是跟几位老板聊聊天,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她笑着说。
“卿禾,你这是何必呢。”
她愣住。
她今天来酒吧见朱总,以及这段时间拼命接代言的事情夏晚夕都知道。
过了许久,她回过神,看向时霖,“你都知道了?”
时霖点头。
“晚夕,她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时霖又点头。
“我……我之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理解。”
“时霖,以前我还觉得自己,不谈恋爱,不喜欢别人,很潇洒。当时你暗恋晚夕,我还笑过你是恋爱脑。”她扶着门框苦笑了一声,继续说着,“没想到现在,我们两个同病相怜了,都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我也成恋爱脑了,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他,当初我笑你,现在让你笑回来。”
时霖没有笑,脸上甚至没有表情。
“他不喜欢你,你为了他这样,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她摇头,瞬间眼神变得笃定非常,“我只知道,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他。”
时霖很久没有说话,她拍了拍时霖肩膀,语气故作轻松。
“作为同病相怜的人,我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不说了,我要过去了,今天的这个代言很重要,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她继续道:“还有,你不要再进去了,我不会有事的,那朱总看起来不像好人,但是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或许是她的错觉,时霖望向她的眼神竟比往常每一次他被夏晚夕拒绝还要悲伤绝望。
绝望到,眸中没有一丝丝光的存在。
重新回到包间,她先自己倒了三杯酒,为刚才的事情给他们赔罪。
朱总倒是不计较,其中一个脸喝成猪肝色的老头不乐意,拍桌子站起来说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时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毛都没长齐,跟老子作对?他以为他有多了不起?你告诉他,老子不怕,老子陪他玩。”
那老头是包间内年纪最大的,叶卿禾秉承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不跟他计较,等他骂够了又重新认错。
“就三杯酒算什么诚意?”
那老头不仅不收敛,还得寸进尺,开了一瓶白的,眼睛眯了眯,“叶小姐要是真心道歉,就把这瓶酒干了,我不仅既往不咎,代言人的事我就敲定叶小姐了。”
把时霖送走后她在洗手间又吐了一回,胃里的东西基本都吐完了,可是胃还是很难受,甚至比刚刚还难受了。
可是想想只要喝完那瓶酒就能拿到代言,就可以离那个人稍微近一点点,她将手伸向酒瓶。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喝完那瓶酒的,只记得喝了三分之一她就喝不下了,后面的,好像是被人捏着下巴灌下的。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臭娘们”“婊.子”之类的脏话,又分不清是谁说的。
一瓶酒下肚,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一瘫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机给红姐发短信让红姐来接她,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过去。
酒吧内声音嘈杂,音乐声,男人的吹牛声,女人的笑,欢呼声,酒杯碰撞的声音……
然而这些声音在一瞬间突然静下来。
今天酒确实喝过头了,胃里越来越难受,头也很晕,几乎分不清方向。但是神奇的是,她居然能清晰地认出言霁斯的脸,尽管他离她还有一些距离。
可是她不知道这是喝多了出现的幻觉还是言霁斯真的来了。
当然,幻觉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言霁斯不知道她来这里,夏晚夕也不可能告诉言霁斯,退一万步说,就算言霁斯知道,以他的洁癖也不可能来。
“言……言总?”
刚才那个逼她喝一瓶白酒的老头儿此刻彻底变成一个结巴,说话的时候两腮的横肉都在抖。
“言总您……您怎么……来……来了?”
这场面有点好笑,那老头的年纪可以当言霁斯的爷爷,却在言霁斯面前变得像个孙子。
朱总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点头哈腰陪笑。
“不知道言总您大驾光临,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言总您不要介意。”
包间内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言霁斯没理朱总。
朱总尴尬了几秒,擦擦头上的汗,脸上继续挂起献媚的笑。
“言总,怎么光站着?不要站着快请坐,请……”
言霁斯直接越过朱总,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谁允许你来这种地方?”
当叶卿禾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包间内已经跑得只剩下她和言霁斯两人。
第31章
“谁准你来的?”
言霁斯又重复一遍,冰冷的语气让叶卿禾理智回来了一半。
她原本伏在桌子上,看言霁斯朝她过来,她撑着脑袋,慢慢直起身子看过去。
言霁斯依旧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在晦涩不明的灯光下,周身的气息比往常还要冷。
她是一个父母不要的小孩,一个红不起来的流量。言霁斯不同,他是从出生就注定站在巅峰的人,他们环境不同,圈子不同,甚至都没有共同话题。
如果不是那次酒吧喝醉后的错误,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言霁斯有任何交集。
感谢命运让他们发生那个错误的同时,她又更加害怕失去这个人。
“我……”
他怕言霁斯生气,从椅子上快速站起来想解释,动了动唇,话却说不出口,甚至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言霁斯站在距离她一米外,问了那个问题后便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她身上,看得她无地自容。
“说话。”
她不敢说,她今天是瞒着言霁斯来的,她根本不知道言霁斯会来,更没有想过,言霁斯来了,她要怎么办?
他最讨厌她喝酒,她今天还喝了这么多酒……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喝酒?”言霁斯道。
“说过。”她低着头。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言霁斯朝她走了两步。
“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看看门口,看看桌子,看看地板,就是不敢直视言霁斯的眼睛,“我就是……就是跟同事们吃……吃了个饭……”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她自己都没有听清。
“我最讨厌谎言,你想好了再开口。”
“我真的是……跟……跟朋友……”
“就那些?”言霁斯指着外面,目光几乎在她身上灼出个洞,语气也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不屑和讽刺,“朋友?”
她脑袋垂得很低,嘴唇几乎被咬破。
言霁斯又上前两步,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没法后退,言霁斯已经来到她面前。
“你要什么?”
他拉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抬头。
“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代言么?女主角么?”
言霁斯说着就要吻下来,她用力推开他。
“我不是!”
她不是想喝酒,不是想陪那些人喝酒,她一点都不想来这种地方应酬,她也不是非要那个代言。可是她真的想变得优秀,想快点变得优秀,那样才能离你近一点,才配得上你。
她几乎在心里吼,可是说出来的却只有三个字,“我不是……”
“不是什么?”
“我不是……”
“卿禾!”
伴随着声音,时霖从门口冲进来扶着她,“你怎么了?”
她诧异:“时霖,你不是走了吗?怎么?”
“你今天吐了三回,我担心你,我一直在外面。”
时霖继续说着:“就刚刚去了酒吧门口抽了一根烟,看到你们包间里那些人都走了,等了半天你都没有出来,我担心你喝醉了不能照顾自己,我又进来了。”
“抽烟?我没有听错吧?时霖你居然会抽烟?”
“两年前学会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从小到大你在我们所有师生眼里都是乖学生,我就没有见过你有任何不良行为除了逃课上网,但那是被我逼的,你居然抽烟?这太不可思议了。”
“卿禾。”时霖顿了顿,“我们现在聊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她偷瞟一眼站在时霖后面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某人,点点头,“嗯,是不太合适,我们改天聊。”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霖探了探她额头,面色担忧,“你额头怎么这么多汗?脸色怎么这么白,哪里不舒服?”
她说:“胃有点难受。”
“我送你去医院。”
时霖扶起她就往外面走。
“放开她。”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言霁斯,横在两人中间,语气不容置疑。
“言少爷,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我需要立刻送她去医院。”时霖的神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劳驾,让让。”
“放开她。”
还是这三个字,只是声音比刚刚冷了一个度。
“她今天喝了很多酒,吐了好几次,她现在浑身在冒虚汗,脸色也不好,如果严重的话很有可能胃出血。”
“言少爷,我现在实在没空,有什么事的话改天再说。”
时霖说完扶着她越过言霁斯朝门口走。
现在这种情况,与其留下来跟言霁斯大眼瞪小眼尴尬,不如先跟着时霖出去,等酒醒了再跟言霁斯解释。
这样想着她加快了步伐,时霖也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快走到门口,言霁斯冷如冰窖,威胁性满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说了,放开她。”
时霖头也没回,扶着她手臂继续往前走:“我也说过,我的朋友需要立刻去医院。”
“她是我妻子,我自然会带她去医院。”
她是我妻子……
这五个字让叶卿禾心慢了半拍,脚步也情不自禁停了下来,时霖回头问她“怎么了”,她像是没有听到,自然地转过头往言霁斯的方向看去。
时霖顺着叶卿禾的目光看过去,看向言霁斯,语气淡然,但句句讽刺。
“妻子?你有把卿禾当做你的妻子吗?言少爷?”
三个问句,一句比一句讽刺。
叶卿禾没有见过这么冲动的时霖,真怕他不小心把他们合约的事情说出来,她狠狠掐了时霖手臂一下提醒他,可时霖像是不知道疼,继续说着。
“她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吗?她吐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你看她现在难受成这个样子,你进来后有关心过她吗?有吗?”
“没有!你根本没有关心过她哪怕一句,开口就是质问和责备,请问言少爷,你有把她当做妻子吗?”
“时霖……”
不要说了。
不能再说了!
她用力拽时霖衣袖,想要拉回他的理智。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们两个结下梁子,言霁斯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时霖跟言霁斯作对绝对讨不到好处。
还好时霖虽然冲动,也没有说出合约那件事。
但是却固执得要带她走,“没事的卿禾,再忍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我们走。”
她点点头,两人正要推门出去。
“时少爷不担心名誉受损,卿禾,你应该怕吧?”
她顿住脚步。
言霁斯声音很轻,语气也漫不经心。
他站在原处,姿态淡然,却有一种大局在握的感觉。
他问的是她,可是目光却一直在时霖身上。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