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云拿月
时间:2019-10-25 08:22:23

  路秾秾跑去告示栏,果真看到他的照片。
  高三6班,段谦语。
  优秀学生代表。
  欠下的这顿饭,后来路秾秾和霍观起找机会还了他。
  段谦语天生一双笑眼,温温柔柔,对谁都谦逊和气,人缘特别好。不仅限于高三,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路秾秾和霍观起同样也是。
  她一直叫他全名,反倒是后来霍观起先改口叫谦语哥,她嫌肉麻,回回都要吐槽,奈何一个木着脸置若未闻,一个笑吟吟不为所动。
  久了,有时顺嘴她也自打脸地跟着喊。
  秋天萧索,段谦语时常望着树枝发呆。
  路秾秾在霍观起身边絮絮叨叨,好不容易停下来,便会问他:“你在看什么?”
  每一次都问,他每一次都答。
  梧桐落叶凋零,风扬起尘灰,惆怅凄清。
  “我在听秋天的声音——”
  那时候,几近光秃的枝桠下,段谦语回头看向他们,清风晓月一般笑得温柔。
 
 
第19章 
  其后,路秾秾回公寓住了几天,窝在家里不见人,谁都不想搭理。
  网络上因为她和段靖言都拍了ug杂志的事,又有风言风语传出,她甚至懒得去看,无所谓带节奏的是网友还是段靖言本人。
  ug一见,段靖言真的长大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总试图跟在他们身后但总不成功、眼里写满羡慕的小男孩。
  和面对面时直戳心门的轻慢笑言相比,网上那些小动作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膈应她玩玩。
  他已经知道,捅刀怎样捅最深,最痛。
  路秾秾在公寓窝了三天,心情才有所好转。
  外头气温开始下降,准备入秋了。
  季听秋回来得巧,没有打电话,仍是微信说:
  [我回望京了,有空一起吃饭吗?]
  路秾秾问:[你不是在拍戏?]
  《遮天》已经开机,按理说他人应该在横店。
  他解释道:[回来录综艺节目,这几天没我的戏,剧组给我放了两天假。]
  路秾秾了然,稍作沉默,回道:[放假了就好好休息。]
  便是拒绝的意思。
  这厢回绝了季听秋的邀请,下午跑去找唐纭。
  离下班还有半个钟,路秾秾到博唐,坐进唐纭办公室里等。
  唐纭处理着最后的事情,一边忍不住吐槽:“从没见你这么积极找过我。”
  路秾秾瘫在沙发上装死,嘴上催:“别废话,快点。”
  吃过晚饭,重头戏是喝酒。地点在唐纭家的落地窗前,两人一左一右赖在躺椅上,隔着玻璃欣赏窗外温凉的夜景。
  满屋子都是酒香味。
  唐纭很爱这种惬意时刻,手里端着酒,问:“我听说季听秋离开剧组了,是不是回来了,没找你?”
  路秾秾道:“找了。下午约我吃饭,我拒绝了。”
  “哟,那我今晚面子可是大。”
  路秾秾让她少贫。
  唐纭笑笑,随后想起什么,敛了笑意道:“你跟霍观起都结婚了,那你和季听秋……”
  路秾秾温声道:“我帮他,是因为他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她头一次正面回答这个,倒让唐纭有一瞬诧异。
  “朋友?”
  “对。”
  难怪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对季听秋如此关心。
  唐纭道:“那你打算管到什么时候?横不能一辈子这样?”
  “我知道。原本就打算等他好一些,事业和收入都稳定,我就不再管了。”路秾秾怅然道,“我也知道,这样很莫名其妙,可偏偏遇上了,我看着他那张脸,总是不想他过得不好。”
  季听秋肖似段谦语。
  比作为弟弟的段靖言还像。段靖言只有眼睛像他哥,季听秋却半张脸都像,乍一看仿佛重叠了几分段谦语的影子。
  不同的是段谦语温润从容,而季听秋眉眼总是愁苦压抑居多。
  唐纭不知道其中关节,料想或许跟她和霍观起的渊源一样,有一段故事。唐纭不傻,路秾秾结婚一事带来的惊讶淡去后,想想她和霍观起当年在宴会上古怪的“初见”,想想这些年他们对彼此不寻常的态度,心下很快明了,他们之间必是有些什么。
  路秾秾不想说,唐纭也不提这茬,看她闷闷喝下好几口酒,柔声问:“你结婚,是不是不开心?”
  “有吗?”路秾秾看过去。
  唐纭点头,故作玩笑道:“要是过不下去就努力忍忍,咬牙坚持几年,到时候找个机会离婚,我给你把小狼狗们安排上。”
  路秾秾失笑,唇边弧度轻得几乎看不到:“我才刚结婚你就盼我离婚,能不能说点好。”
  她俩笑着各自饮一杯酒。
  唐纭少见地温情起来,她说:“秾秾,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路秾秾心里触动,回以一笑,道:“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成年人就得承担后果。”
  “你知道吧。”
  路秾秾又倒了一杯酒,突然说起趣事。
  “我小时候很贪吃,喜欢吃什么东西,抱住了就不撒手。有一年回来过年,和我舅舅一家一起,在小区里遇到别人家的狗,一直冲我叫。我当时吃着糖,吓得大哭,一边吃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哭。”
  “还有这种事?”
  “对啊。舍不得嘛。”她看着窗外漆黑不见星的夜空,弯了弯眼。
  因为舍不得,哭了也不愿意放手,只好边吃边哭。眼泪淌进嘴里,咸咸的,和甜味混杂在一起,永生难忘。
  就像她和霍观起的这桩婚姻。
  霍观起提出结婚,她是有选择权的,不是不能拒绝。
  她可以拒绝。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最后还是应下了?
  因为舍不得。
  明明放不下过去,原谅不了他和自己,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无法拒绝。
  于是,就这样身处旋涡之中,困囿两难。
  说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结婚才半年多,眼泪和糖混合的感觉,就已经承受不住。
  霍观起应当也很不快乐?
  路秾秾觉得自己好自私,因为舍不得,就这样紧紧攥住不放手。
  可他不是糖啊。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她就这样拉着他和自己一起陷在这个困境里,太自私了。
  ……
  和唐纭喝完酒的第二天,路秾秾睡到下午,随后回了喆园。
  霍观起在家,不知为何回来得特别早。
  两人照面的瞬间,平静中隐隐透出一丝尴尬。
  路秾秾主动开口:“你吃饭了没?”
  以为她不会和自己讲话的霍观起的顿了顿,道:“没有。”下一句,“出去吃?”
  她摇头,说:“我做吧。”
  霍观起打量她几秒,道好,“我让高行送食材过来。”
  半个小时后,高行将一大袋食材送到。
  路秾秾系上围裙进厨房,霍观起问:“要帮忙吗?”
  被她拒绝:“你忙你的,等着就好。”
  言毕,她低下头,认真地一一进行步骤。
  路秾秾做甜点的水平不稳定,时常拿捏不准合适的度,但做中餐还是可以的。以前跟着家里的阿姨学了几手,在国外留学时,和唐纭两人一起住,有事没事经常下厨。
  唐纭是个只会吃的,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事就只能交给她。
  很快,一桌简单小菜做好。不是什么特别丰盛的东西,都是家常味道,看起来像模像样。
  霍观起闻着味早早就下楼来,摆好碗筷,她端上最后一道菜,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
  安静进食,时间在咀嚼中缓慢而细致。
  路秾秾没问他好吃不好吃,食过半晌,开口:“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霍观起料到她今天这么反常必是有事等着,心里早有准备,“你说。”
  “我想了很久。”路秾秾垂眸盯着面前的菜,筷子握在手中不动,“关于我们结婚的事。”
  霍观起抬起眼眸,望着她,不说话。
  “其实你提出结婚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应该拒绝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路秾秾没察觉,继续道:“我承认我有私心。”像是卸下肩上重担,她艰难地坦白自己,“这么多年过了,我还是……没有把你完全从心里剔除干净。”
  什么私心?
  当然是像很多年前天天追着他陪着他那样,那时候对他的喜欢,现在还在影响着她。
  路秾秾停顿几秒,话锋一转,缓缓道:“段谦语离开之后,我有一年没有睡好。”
  突然提到这个名字,餐桌上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这是时隔多年,在他们长久长久地躲开不见以后,第一次真正开诚布公地去谈这件事。
  路秾秾怅然苦笑:“是我没忍住私心,也是我高估了自己。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说,“事实是,这件事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无法好好入睡的那一年,我们永远都会记得。每当我一控制不住,我们就只能针尖对麦芒,把一切都搞糟。”
  “或许我同意结婚,原本就错了。”
  霍观起听到这里,沉沉道:“所以?”
  路秾秾看向他,道:“我……会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将来,等你和我舅舅都不再受别人限制,不需要我们这桩婚姻来维持平衡,到那时候,我们是离婚是其他,可以再讨论,你……”
  霍观起眉头拧了拧,打断她:“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方法?”
  “对。”
  “离婚?”
  “我是说将来。”
  霍观起默不作声。
  许久,他执着筷子继续夹菜,说:“好。”
  “你……”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他垂着眸进食,不看她。
  路秾秾抿抿唇,也拿起筷子。
  两个人继续吃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霍观起忽地道:“我后天去欧洲。”
  路秾秾瞥他一眼,嗯了声。
  “明天也想在家吃。”他说,“你做。”
  她顿了下,道:“好。”
  在那之前会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这话是她说的。
  这一餐饭,这一番谈话,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平衡点。
  放不下过去,那就闭口不谈,只做一对当下夫妻,从眼前的这一秒,直到结束前最后一秒。
  ……
  入夜。
  路秾秾睡熟以后,霍观起转过身,从背后搂住她,轻轻把人揽进怀里。
  一切感受都在夜里被放大,包括人的心事。
  她说这桩婚姻是错的。
  霍观起何尝不清楚。
  但她不知道,她也不明白。
  他跟她结婚,根本不是因为需要婚姻这种理由。
  霍倚山心有芥蒂,因他婚事不定迟迟不肯放权,他一直知道,但他无所谓。不过是熬,熬得久一点,熬下去,届时霍倚山还是要把霍氏交到他手里。
  霍见明以为他是为了给霍倚山一个交代才结婚,路秾秾也是这样想。
  然而并不是。
  他只是听闻路家内斗不稳,路秾秾和路君驰的婚事被摆上明面成为筹码,而她对季听秋又频频伸出援手,辗转几日之后,才主动去向路闻道开了这个口。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所做的决定,所有理由,都只是因为她而已。
  长夜漫漫,睡梦中的路秾秾无比安宁。
  霍观起望着她耳边的发丝,听着她沉稳的呼吸,极小心地将人揽得更近,紧紧贴住自己的怀抱,慢慢闭上眼。
  这样也好。
  她既然要掩耳盗铃,用“将来有一天离婚”这种方式说服自己面对他们的婚姻,那他便随她。
  反正无论她试想的有一天是哪天,他都永远不会让那天到来。
  错即错了。
  无法回头,不想回头。
  他愿一错到底。
 
 
第20章 
  霍观起去欧洲办事,一去得近一周。路秾秾答应给他做饭,隔天中午,简单解决了午饭就出门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购买食材。
  路秾秾看见什么都觉得需要。
  小半圈下来,推车里堆起小山,她还觉不够,挑了鱼虾海鲜,到精品肉类柜前,拿了鸡肉猪肉,又拿起一盒牛肉。
  牛肉色泽不错,隔着保鲜膜捏了捏,弹性充足,便往车里放了两盒。一个用来做牛肉丝,一个用来做牛肉片。
  满意地推起车,往前走没两步,她忍不住又倒回去,再加一盒。
  但凡能想到的都买了。
  挑完荤食,行至蔬菜区,入目便是苦瓜。
  路秾秾视线一顿,推着车缓缓停下,不由伸手拿起一个。
  高中那会,她和霍观起、段谦语三人时常形影不离,关系特别特别好。她和家里阿姨学做菜,还没学成就先夸口,说等练出一手好厨艺,给他们俩做一堆好吃的。
  霍观起不挑,只道她做什么就吃什么。段谦语口味古怪,喜欢苦瓜,笑言让她好好钻研一下。
  可惜,后来段谦语发生意外,她和霍观起脱不了干系,从此分道扬镳,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做饭三人一起吃这样的小玩笑,终究成了实现不了的遗憾。
  默叹一声,路秾秾放下苦瓜,推起车往前。
  芦笋、莴苣、菠菜……她一样样挑选,将所有烦心的,忘却在这些生活的细节背后。
  前后在超市花了四十分钟。
  路秾秾带着采购好的食材回家,东西拎进厨房,上楼换衣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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