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云拿月
时间:2019-10-25 08:22:23

  路秾秾没想到霍观起会弄这出,他也没跟她说。
  正想着,霍观起发来消息,不提微博上的事,只问:[试婚纱一切都顺利?]
  她回复:[顺利,婚纱没问题。]
  霍观起道:[我不担心婚纱。]
  路秾秾一愣。
  霍观起不等她说什么,又道:[我离开公司了,去吃饭。]
  平时事情忙没有应酬,他吃饭一向晚。
  下一句出现在屏幕上:[这次会小心记者,不会再让你被骂。]
  不会再让你被骂。
  路秾秾指尖微顿,停了半晌。
  往常都被人骂习惯了,从没觉得有什么。
  他这句带点玩笑性质又有几分认真的话,却忽然教她感觉嘴里涩涩的。
 
 
第24章 
  霍氏在网上弄出好大的动静,当然不可能人人开心。
  隋杏接到安漪芳的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怎么回事!”
  “这样的消息为什么不立刻澄清反而让舆论发酵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事对你的形象会有多大影响?!”
  隋杏没什么底气:“是工作人员反应不及时……”
  “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人,办事能力我还不知道?”安漪芳驳斥得不留情面,“她们还不是都听你的!”
  “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拎清楚一点!你现在事业刚刚起步,路秾秾是什么人,值得你较这种劲!这点眼光和气量都没有,谈什么以后!”
  隋杏哑口无言,半晌弱弱道:“我知道了,妈,你别生气。”
  安漪芳早就给她规划好了路线,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她很少忤逆强势的安漪芳,这次和霍观起被拍到,被误会,第一时间就可以澄清,是她拦下了工作人员。
  路秾秾这个“姐姐”的存在,她早就知道,暗中一直多有关注。回国前看的消息,得知路秾秾多次试图和这位霍总扯上关系,被拍正巧,她本来想借机膈应一下路秾秾,晚些再澄清也来得及,谁想到……
  那些让工作室发出去混在粉丝中推波助澜的言论,结果竟成了打自己脸的巴掌!
  安漪芳在电话里斥责有加,隋杏不敢说话,脸色晦暗。
  ……
  正在电视台休息室的季听秋刚化完妆,沸沸扬扬的消息就刷遍了首页。
  ——路秾秾要结婚了。
  他怔愣地将前后经过看了一遍一遍,喉咙发堵。
  犹豫许久,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你要结婚了吗?]
  发完堪堪反应过来,她此刻肯定被各种信息淹没,怎么可能理会他。
  失落和更复杂更说不清的情绪一齐袭向心头,恍然间,她竟回了:
  [对啊。]
  [怎么,你也要祝福我?]
  [不用这么麻烦,喜欢什么优惠说一声,这还不好安排。]
  后两句带点玩笑口吻,她甚少这样和他说话,看来心情是真的极好。
  而她的回答敞亮又直接,没有半点遮掩——虽然也遮掩不了——那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季听秋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从没对他有过一点不一样的心思。
  怔怔地,他忍不住问:[你开心吗。]
  路秾秾全无察觉,道:[开心啊。干嘛不开心。你是说网上的事?那些影响不到我。]
  季听秋对着手机陷入呆怔之中,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久到时间每一秒都被拆分成十倍那么长,他在这份冗长中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到头。
  视线定格在“开心啊”三个字上。
  反复咀嚼了好多遍,终于艰难地咽下。
  她说她是开心的。
  灼气从喉间长长呼出,季听秋一字一字,打下祝福:
  [新婚快乐,秾秾姐。]
  ……
  路秾秾回国当天,霍观起特意去接她。很快一张他为她开车门的照片就被传上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网友纷纷夸赞,“俊男美女”、“郎才女貌”、“超级般配”……溢美之词不断,态度好得像花钱雇的水军。
  唐纭的助理来接,自己走了。路秾秾在回去的车上刷到照片,直说:“记者你请的吧?”
  霍观起淡淡撇唇,“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刚才太做作了。”
  “……”
  半个下午,霍观起一直待在家,路秾秾在客厅挑选婚礼请柬样式,时不时和唐纭连个线。他便好像格外不忙,一会从书房出来喝水,一会从书房出来拿水果,再不然就是嫌鞋子不舒服出来换。
  不知第几次经过客厅,霍观起终于站定,“明天晚上去Louis如何?”
  忙于选择的路秾秾嗯了声,“Louis?干嘛的?”
  “餐厅。”
  “新开的?”
  “对。”
  “好啊。”路秾秾奇怪,“你站那干嘛?”见他端着杯子,指了指柜台,“喝水?去啊。”
  “……”
  第三次端着杯子出来接水的霍观起陷入沉默。
  不是都说小别胜新婚……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霍观起终于好好“胜新婚”了一把。
  隔天,路秾秾睡醒,他如以往一样已经身在公司。
  以为他会看着点让高行来接,到了傍晚,迟迟没有动静,过后他才打电话来:“今晚我有事回不来,我让高行送你去餐厅?”
  路秾秾一听没了兴致,“什么事啊,很要紧?”
  他稍作沉默,道:“我爸和赵苑晴吵架,两个人动手了,我安排医生过去看看。”
  路秾秾皱眉:“没事吧?”
  “看了才知道。”他说,“你不用操心,去吃饭吧。”
  两个小时后,大概八点多,霍观起回家,面上有少许疲惫。
  路秾秾迎上去:“春城世纪那边严重吗?”
  他道:“还好。不是大问题。”
  路秾秾记着他还没吃饭,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霍观起先开口:“我去书房待一会。”言毕,缓缓上楼。
  他进了书房就不出来,路秾秾放心不下,煮了点粥端上去。一看,霍观起面前空无一物,只是在书房里枯坐。
  “吃点东西。”
  霍观起拧了拧眉,嗯了声。
  她没走,默了默问:“在想什么?”
  他道:“想我爸。”
  面前的粥飘着袅袅热气。
  路秾秾犹豫几秒,终于还是问:“你和他……和好了吗?”
  她是知道的。
  父慈子孝这件事,在霍观起和霍清源身上有多诡异。
  霍观起的母亲文香如,四十岁就死了。正是他们高二那年。
  她久病缠绵,直至快要行将就木,文家人才辗转联系上霍家。
  但霍观起却不被准许回去见母亲一面。
  他和霍清源争执,被罚被骂,换来的除了斥责还是斥责。
  不管他怎么求,霍清源都只是说:“你爷爷发了话,不准你和文家接触。”
  那阵子他时常走神,路秾秾和段谦语十分担心。有次在学校池子边找到他,他正发呆,听见他俩找来,一抬头,双眼红得吓人。
  路秾秾和段谦语商量了两天,在那周礼拜六当天,由段谦语登门去了趟霍家。借口年底学校校庆表演,需要霍观起参与排练节目,晚归不便,会到他家暂住一天,周日晚上回。
  段谦语一看就是家长喜欢的那种有教养有气质的孩子,他好声好气地说,分寸拿捏地刚好,本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在他出示了学生会证件之后,霍清源没多加为难,把霍观起叫了下来。
  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的霍观起精神不振,被他俩带到段家。段谦语和路秾秾提前准备了钱和两张大巴车票,路线也摸清。
  段谦语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留在家等,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明晚之前一定要回来。”
  准备了朗诵节目是真,但那会只是拿来当借口,为能让霍观起如愿,好好学生段谦语为他们撒了这个谎。
  路秾秾和霍观起坐大巴一路辗转到隔壁省,文家所在是省内一个小城市。到医院才得知文香如当天中午离世,被送去火葬。
  赶到墓园,骨灰已经下葬,新墓封死。他被文家舅舅痛骂,路秾秾替他委屈,但也只是陪着他沉默。
  路秾秾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霍观起在墓前磕了三个头,手指紧紧抠着地面,用力到指节泛白。
  十八岁的大男孩,眼泪一颗一颗,悄无声息跌入尘土。
  那个学期末的校庆上,霍观起真的登台表演了诗朗诵。
  在皑皑冬寒时节,他赞颂春日暖阳,一字一句,让路秾秾想起他在墓园磕头的瞬间,那时在他头顶坠下的天光,就如诗里一般明亮高远。
  路秾秾记了好多年。这些令她总是不由自主站在他这边和霍家对抗的原因,一直记得。
  如今时隔多年,在此刻书房里,路秾秾心情复杂。
  霍观起能够放下,是好事。但……她觉得不值,真的不值。
  “你原谅他了吗?”她又问。
  煞人的沉默中,书桌上霍观起的手机忽然响起,乍然打破这份安静。
  霍观起敛眉接起,没有特意避开她。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半分钟后结束通话。
  “我现在过去春城世纪,一起?”
  路秾秾稍作犹疑,点头。大晚上,两个人赶到春城世纪霍清源的宅子,没进门就听见吵架声和砸东西的动静。
  赵苑晴像个泼妇似得站在厅里,对着霍清源痛骂:“这么多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害我不浅,霍清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路秾秾和霍观起步入客厅就听见这一句,客厅被砸得不像样,入目一片狼藉,地上扔着许多东西。赵苑晴陷入自己的情绪,对他们的到来反应并不大,满眼都是霍清源。
  霍观起将她半护在身后,“当心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背着我结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骗得我好苦!你根本没想让我要孩子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赵苑晴一边哭一边厉声质问。
  路秾秾听见关键词,一愣。
  结扎?
  霍清源神色淡淡,这般表情和霍观起看起来倒像是十足的亲父子。
  “我嫁给你之前你就做了手术,你这么多年瞒着我,看我费尽心思不吭一句,霍清源,你还有点良心吗!”赵苑晴哭得更凶,“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嫁给他就……?
  路秾秾被惊到了。他们难道不是一直很恩爱?!
  她看向霍观起,他镇定如常,毫不意外,看样子分明早就知道。
  霍清源被连番质问仍一派从容,声音听不出起伏:“儿子?”他瞥了眼霍观起,“我儿子不是在这吗。”
  赵苑晴眼睛微瞪,看向霍观起有几秒滞顿,而后,她呼吸起伏,嚷道:“我要回赵家!我要回家!”
  “你愿意回就回。”霍清源不为所动,“就是不知道赵家愿不愿意让你回去。”
  赵苑晴一怔。
  赵家从前就不如霍家,她爱慕霍清源多年,霍倚山会同意她嫁给霍清源,一是见她等到二十八岁仍然执意要嫁,二则是因文香如。只要能拆散霍清源和文香如,一切都不挑了。
  霍倚山给了赵家不少优待,赵家许多生意都要靠霍家照顾。她这些年之所以这么想要孩子,除了想有个和霍清源的结晶,也是希望将来有她血脉的儿子能接下霍氏偌大家业。
  霍观起不受宠,霍清源和文香如被生活棱角磨净了情意,一向不待见他,赵苑晴和霍清源结婚后,霍清源就对他多有责罚,有时甚至因为她一个不高兴,就能令霍观起罚站。
  她如果有孩子,一定会是霍家的接班人。
  可是……现在的事实是霍倚山倒下,霍家权力易主,当家的成了霍观起。
  赵家早就是新一辈当家,谁会愿意为一个出嫁的女儿,为她得罪霍氏?
  一时间,赵苑晴如晴天霹雳,恍惚发觉一切在点滴中悄然变了。
  天地已非昨日。
  “你……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是不是早就这样打算?”赵苑晴像是想通什么,颤颤指着霍清源。
  霍清源眸色沉沉,“你糊涂了。”随后,冷淡又无情地吩咐家里的人,“太太身体不适,送她回房间休息。”
  不知藏在何处角落的帮佣们纷纷出现,架着激动叱骂的赵苑晴往楼上去,声音渐远,最后被彻底隔绝。
  路秾秾咽了咽喉,怔愣无言。
  霍清源这才看向他们,“来了。”他道,“让你媳妇坐一会,你到书房来。”
  闻言,霍观起对路秾秾道:“你坐下等我,她们马上下来打扫卫生,无聊就让她们弄点东西给你吃。”
  路秾秾哪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霍观起顿了顿,说:“别担心。”
  她抬眸,见他眼里柔光隐约,心慢慢安定。
  ……
  书房里,父子俩在胜意图下说话。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霍观起道:“医生说不乐观,恐怕最多只能撑到年底。”
  霍清源闻言,脸上无悲无喜,道:“老爷子时日无多,等彻底尘埃落定,送她回赵家。”
  这么些年,也算是过够了。
  霍观起嗯了声。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霍清源声音低沉,“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以后霍氏交到你手里,我……还有你母亲,都会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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