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白瓷的咖啡杯里飘起袅袅热气,香味微苦。
霍观起合上手中的书,墨色的眼里清冽一片,“回来了?”
“……嗯。”路秾秾抿抿唇角,走到他对面沙发坐下。
粗略一看,发现二楼多了些装饰和摆设,不知是什么时候添的。
说是“婚房”,路秾秾从没在这住过。
她和霍观起结婚半年,上次见面还是两家人吃饭,第二天拿完结婚证,霍观起带她来这看了一圈,下午就出国忙正事去了。
霍氏人丁不兴,早年靠霍倚山一手兴起,渐渐做大,如今主营进出口贸易,房地产、医药、零售、金融……各个领域均有涉足。
这一辈长房二房都是一个儿子,说是说三世同堂,可明眼人都知道,霍倚山的两个孙子相差甚远。无论能力、手段,霍观起都要强过他堂哥霍见明百倍。
就像这次,路秾秾听舅舅说了,被霍见明弄得一团糟的霍氏航运,绕了一大圈,最后还不是要霍观起去收拾烂摊子?
近两年霍倚山越发对霍观起寄予厚望,霍家这一辈兄弟间的继承人之争,眼看着是要落下帷幕。
她正出神,就听霍观起问:“你不常在这住?”
路秾秾道:“我住公寓。”
霍观起没说什么,他不在,她喜欢住哪都行。
睨她一眼,他道:“时间不早了。”
——该洗漱休息。
这暗示路秾秾听得懂,她坐在沙发上一下子不自在起来,“等会。”
霍观起没管她,起身回卧室,没多久,换了身衣服出来。
路秾秾微诧:“这么晚了还出去?”
“我还有事情要去公司,晚上不回来了。”霍观起理着衣襟,顿了一下,“你早点休息。”
路秾秾想说什么,感觉有点噎着。
霍观起一边打着领带,一边道:“明天白天会有人来。”
“干什么?”
“国外住处的东西,我让人运回来了。”
这是打算长期留在国内了?
没等路秾秾想完,霍观起又道:“顺便让他们把你用的东西搬来,明天高行会在,具体的你跟他说。嫌麻烦添新的也行。”
整理完走到厅前,临下楼,他停了停,最后说:“梳妆台上有样东西,给你的。”
言毕未再多做停留,身影和脚步声一起消失。
路秾秾矜持地坐了会,最终没有按捺住好奇,到卧室一看,梳妆台上果真放着一个首饰盒。
打开盒子,里面卧着一枚胸针。
由钻石镶嵌而成的胸针是玫瑰形状,漂亮的色泽熠熠生光。
路秾秾看了两眼,莫名觉得眼熟,拿起细细地瞧,眉头蓦地一皱。
这不就是她看中的那枚?!
去年苏富比秋季拍卖会,她没法去,托出席的朋友帮自己拍一件看上的首饰,就是这个胸针。
这枚胸针有些历史,最早是百多年前法国王室成员在婚礼上佩戴的,流传下来,到七十年代时,辗转落到了珠宝设计时兼收藏家墨涅手里。
墨涅的风格,有人嫌弃浮夸,路秾秾却很喜欢。零八零九年那会,墨涅去世,他生前收藏之物便陆续见于拍卖会,时至今日所剩不多。
去年听说苏富比秋拍上有墨涅设计改造过的这枚玫瑰胸针,路秾秾想收入囊中,苦于没时间去,只好托朋友帮忙。
后来才知道霍观起去了。为期六天的拍卖会,他拍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在艺术品专场上拍得的一副当代水墨画,一千三百二十万落锤。
另一样,就是在珠宝专场上拍得的这枚胸针。起初估价三百万,路秾秾本以为成交价大约五六百万差不多,应该能到手,谁知道竟然被霍观起九百五十万拍下!
得知消息,路秾秾当时就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不过除了她,别人倒是都没太放在心上,一开始虽然好奇霍观起竟对个首饰有兴趣,后来有了那副水墨画——那副《胜意图》的成交价格是艺术品专场的前三,且价格最高的前三幅水墨画落锤都达千万以上。大家的注意力便纷纷转移,忙着感叹这几年当代水墨画在拍卖会上越来越吃香的行情。
看着眼前的胸针,路秾秾气不打一处来。
从她手里截胡的东西,还敢拿来送她?
“啪”地一下合上首饰盒,往梳妆台上一搁,物归原位,路秾秾扭头去冲澡。
……
一觉睡醒,飘动的窗帘外已经天光大亮。
床大得足够她一个人变着花样睡,路秾秾伸伸懒腰,下床趿着拖鞋进浴室洗漱。
早饭和午饭并作一餐吃完,路秾秾换好衣服正准备梳妆,高行带着人来了。随他来的工人陆续往一二层搬进许多东西,有画,有摆件,有器具。
路秾秾端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高行记得老板的嘱咐,询问:“太太有什么要搬来或者添置的东西?”
昨天霍观起提过,她还没去想,皱了皱眉:“晚些让我助理跟你说吧。”
高行道好。
霍观起的东西不少,光是搬上二楼的画就有三幅,应该都是他的藏品。
工人陆续把画往墙上挂,路秾秾看着,一下子想起梳妆台上的那枚胸针,心情又不好了,喝下两口咖啡压了压。
待高行等人差不多忙完,路秾秾也接到霍观起的电话。
他言简意赅:“十五分钟后,门口等你。”说完直接挂断。
还没说去哪。路秾秾看向手机屏幕,当成是他般瞪了一眼。
……
十五分钟后,霍观起的车停在门口。
路秾秾收拾妥当出来,款款坐进后座。
她故意不往他的方向看,只问:“去哪?”
他说:“荣园。”
路秾秾不由侧目:“回我家?”
霍观起颔首,“已经和舅舅联系过了,我这么久才回来,怎么都应该去一趟。”
这她知道,但她以为该先回他家,“你爷爷那边……?”
“不要紧,他老人家让我们先去荣园见你舅舅。”他说。
他不急,路秾秾自然也不急,只是免不了多看他一眼,“这次你回来,我们是不是要见一见你们全家人?”
霍观起沉默两秒,点头。
上回拿结婚证前,两家大人见面吃饭,互相给他们两个“小辈”赠送定亲礼,霍家出席的,只有霍观起和他爷爷霍倚山。
路秾秾收声不再说话。
车开到荣园,开进路家大门,戴芝苓早就在台阶上等候。下了车,路秾秾小跑上去,被她伸手揽住。
“我看看我看看,怎么吃得这么瘦?”戴芝苓握着她的肩来回打量,而后佯装生气拍她的手臂,“整天不回家,没点什么事我和你舅舅见你比别人还难!要是观起不回来,你就不回来了是不是?”
“疼,疼!”路秾秾夸张地喊,辩驳,“我哪有不回来?”
“少装!”戴芝苓瞪她,“我根本没碰着你。”
路秾秾笑着抱住她的胳膊,“舅妈……”正预备撒娇,门里蹿出来一只大金毛。
金毛扑到她脚边,热情摇起尾巴。
路秾秾微微俯身摸它的脑袋,“哎呀又长胖了啊?”
这狗名字起得随便,就叫“哎呀”,读书时一直是她在养,高中毕业后,就把哎呀交给了戴芝苓。
路秾秾正想蹲下和它叙叙旧情,谁知哎呀望见她身后,登时“汪”地喊了声,下一秒像离弦的箭般飞快越过她,冲到台阶下。
和她飞奔下车不一样,霍观起慢条斯理下来,刚要上台阶,措不及防就被金毛扑了一腿。
哎呀咧着嘴,冲霍观起笑得没有一点矜持的狗样,尾巴更是像安了马达,摇得毛都快掉了。
路秾秾心里不平。
它是她一手养大的,散步,喂食,陪着玩,那几年费了多少心。可哎呀就跟着魔似得,以前就喜欢霍观起,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
不信邪,路秾秾清了清嗓子,站在台阶上喊它:“哎呀,过来——”
听见叫自己,哎呀看了她一眼,却对她招手的动作视若无睹,扭回头继续对着霍观起拼命摇尾巴。像是还嫌不够,它咧着嘴扬起灿烂的狗笑,激动地又“汪”了两声。
路秾秾:“……”
这臭狗。
作者有话要说:霍观起:我送的胸针喜欢吗?
路秾秾:呵呵。
今天也是努力在讨秾秾喜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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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了好了。”戴芝苓笑吟吟招呼他们,“先进门再说。”
路秾秾只好放弃较劲。
霍观起提步上来,略一颔首,“舅妈。”
戴芝苓笑得更热情,“快进屋。”
哎呀亦步亦趋,跟着一齐往大门里跑。
路闻道等候已久,家里的阿姨去书房叫他,不多时,在客厅落座。
照惯例又是以数落路秾秾开头。一直是这样,每次回来,舅妈总要念几句,舅舅再念几句,路秾秾老老实实听着,当然,听完该怎么又是另一回事。
后边他们说起生意上的事,路秾秾插不上嘴,随手从戴芝苓端来的点心里叉起一块蜜瓜,尝了尝,又甜又水,于是安心吃起来。
“等过阵子君驰回来,一起上家来吃个饭。”路闻道笑着道,“你们好好聊聊。”
终于说到生意以外的事。
路秾秾看去,见路闻道脸上笑意明显,对霍观起甚是满意的模样,略感诧异。她不由斜霍观起一眼,想不通这人怎么就这么招长辈喜欢。
霍观起感受到她的视线,淡淡瞥来,路秾秾忙收回目光。
“舅舅。”她问路闻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路闻道说下个礼拜,“要是早些忙完,应该能早回。”
说话间,阿姨端上烘焙好的点心。
戴芝苓给他们添茶:“先别说君驰了。观起刚回国,这两天怕是很忙吧?今天晚饭我们早点开席,我这就让他们准备起来。现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霍观起双手接过续杯的茶水,道谢。
戴芝苓去厨房看汤煮的如何,路秾秾坐不住,跟着一块去,趁机开溜。到厨房转一圈回来,见客厅里的两人继续聊上了,她脚下绕开,冲趴在地上的哎呀招手。
大概也嫌无趣,哎呀立刻跟上她。
一人一狗去院子里玩球。
路秾秾将球扔出去,几个回合,哎呀就不肯再捡。年纪大了,体力有限,她让阿姨拿来小零食,坐下喂它。
院子里绿植茂盛,温度恰好,虽是午后但不太热。路秾秾坐在荫蔽处,哎呀趴在她脚边,她一边看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喂,哎呀也不急,有一口吃一口,自在惬意。
微博上还没消停。
路秾秾一登录,消息多得手机差点卡住,她的名字倒是从热搜上下来了,只是评论和转发全部沦陷,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段靖言粉丝的战斗力果真强,娱乐圈里怕是没多少人比得上。
此刻微信里还有昨晚程小夏发来的消息,那会儿微博上正闹得凶,怕是以为她忘了,特意来提醒她删微博。
路秾秾没打算删,又不是她先开始的。
就连唐纭也说:“虽然你们针锋相对不是一天两天,但他这也太能找事儿了。”
说的就是段靖言。
如今圈内最红的男艺人,段靖言当属其中之一。
前天半夜,他点赞了一条黑路秾秾的微博,后来很快取消,团队出来澄清说是“手滑”。
路秾秾又岂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昨天去见唐纭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发了条微博隔空喊话:
“手滑是病,帕金森早治早好。”
如此直白,瞬间就惹毛了段靖言的粉丝。她和霍观起的恩怨就是被这些人翻出来的,一个个当成了不得的证据,说她和这个不和,跟那个不对付,肯定是她的问题。
段靖言“手滑”这个起因,倒让她们摘得一干二净。
她微博评论里全是骂她的。
骂她恶毒,竟然咒人得帕金森。
骂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澄清了还死咬不放。
骂她得理不饶人……
段靖言不是没有在别的公开场合表达过对她的不喜,这不是第一次了。路秾秾懒得和他的粉丝纠缠,多说无益。心情好她就当不知道,心情不好她想回击就回击,谁都拦不住。
看了几眼评论,感觉无趣,路秾秾正准备退出登录,不小心指尖一划,瞥见一条——
“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尖酸刻薄人见人厌,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
一顿,路秾秾眼睫微眨,随后嗤了声,摁熄屏幕光。
将手机往石桌上一放,感觉脚边有东西挨蹭,低头一看,哎呀正望着她,晃动的尾巴一下下扫过她的腿。
路秾秾心里一动,将剩余的宠物零食全喂给它,蹲下摸它的脑袋。
“哎呀担心我啊?”
它当然不会说话,冲她摇尾巴。
她搔搔它脑袋上的毛,自顾自夸奖:“还是你懂事,知道心疼我……”
摸了两下,路秾秾玩心起来,忽地一把捧住它的脸:“哎呀喜不喜欢我?”
它摇尾巴。
“喜欢啊?”可想到它冲霍观起也是这样热情,她皱眉,又问,“喜欢我还是霍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