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娇(重生)——半月初九
时间:2019-10-26 08:25:10

  薛绾仰头看着二姐姐,黑白分明的杏眸清澈见底,白嫩的小手轻轻拽了拽薛绯的衣袖。
  “二姐姐还是快去吧,莫让娘亲等得急了。”薛绾知晓自己如今的年纪不宜多说,只能真的和五岁孩童一般软软地撒着娇。
  “那二姐姐今日便不能陪着绾儿了。”薛绯弯腰,温柔地揉了揉薛绾的小脑袋。
  “二姐姐忙的是要紧事,绾儿知道的。”薛绾明眸弯弯,瓷白的小脸圆嘟嘟的,粉嫩得引人想去捏一把。
  薛绯见状微笑,红唇微启。
  “忍冬,你留下来替我照顾四姑娘,这天气寒凉得很,不要让四姑娘受了凉。”薛绯侧身对一旁的婢子吩咐了一句。
  “诺。”忍冬应了声,随即便走到了薛绾身后。
  二姐姐走后,薛绾便百无聊地在溪院里四处乱逛。看了会儿伶人们排戏,觉着有些无趣,便领着婢子去了后山赏湖。
  烟雨凝着清露氤氲着江南的的风韵,咿咿呀呀的小调婉转绰约,夹杂着细雨轻风,在初秋的晨夕里摇散至消弭。
  湖面碧波轻漾,千影穿波,流流曲曲,曳动着映着湖面的光影。
  走至溪亭处,忽闻其间不起似寻常的吵嚷声。
  “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如今在京州有了半点名头,老子就不敢教训你!”
  接着,便是藤条抽打的嗖嗖声,一下接着一下,又狠又密。
  “若不是老子当初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死在哪个街头了!!”
  “有娘生没娘养的狗奴才!你娘是个妓子,你也活该是个下九流的戏子!!”
  “嘶…!宋彧?!你还敢还手?!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
  宋彧?听到这两个字后,薛绾面色顿白,心头倏地涌上了一阵不安。
  领着丫鬟婢子,薛绾即刻便走到了后山的凉亭。
  约莫还有数米远,只见一中年男子举着藤条狠狠地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单薄瘦削,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住手!”薛绾娇声喊道,可八岁的小姑娘嗓音依旧是奶里奶气的,半点震慑力都没有。
  杜清明见状,连忙收了手。
  眼前这小奶娃锦衣绣袄,身后还领着一众婢子,必然是府里的玉叶金柯,得罪不起。杜清明转头便换了笑颜,满脸的横肉都腆着媚意。
  “我倒不知,如今这府里还能动用私刑了。”薛绾望着宋清明手里的藤条,白嫩的小脸气鼓鼓的。
  “徒弟不听话,做师傅的教训一下便是天经地义,哪里就算得上动用私刑了,姑娘可是言重了。”杜清明扔掉了手里的藤条,谄媚地搓了搓手,语气讨好。
  “我见你是生人,便知是那梨春漾的班主,你打人还说天经地义,在本姑娘的眼里便是不合礼数!赶明儿我告诉相爷和老太太去,让他们来评评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怎么就得告诉相爷和老夫人去了,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还不行吗?!”杜清明一听薛绾要告诉薛轲,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讨饶道。
  薛绾见杜清明的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杏眸半敛。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如今饶你,你往后便记着,不然,纵然你是梨春漾的班主,也少不了你的一顿皮肉苦!”薛绾冷着小脸,双手插着小腰,模样倒真有几番气势来。
  听到这话,霜降,忍冬一行人还得忍着笑。
  杜清明连连磕头谢了罪,俯首时的面色却是阴郁的很。
  薛绾转头,瞥见了一旁跪着的白衣少年,眼眸微转。
  “方才我听你唤他宋yu,此yu为何yu?”薛绾小脸微白,压下了心头的惊惧,小心翼翼地问道。
  杜清明闻言一愣,未料到薛绾如此发问。说到底,其实他也不知,平日里便是宋yu,宋yu唤着,谁还记得个戏子的贱名。现下见薛绾问了,又怕再惹怒了这位姑娘,便随口胡诌了几句。
  “美玉而已,贱命取了个如意字,讨个吉利罢了。”
  美玉之玉,原不是他……薛绾松了一口气。
  “班主,景和有事找您!”忽而后山处有人传唤。
  杜清明闻言即刻便去了。
  “姑娘,草民有事在身,就不在此多留了,还望姑娘见谅,见谅。”杜清明阿谀逢迎着,随后便脚底抹油般地溜出了凉亭。
  薛绾见状,冷哼了一声。转头,少年还在地上跪着。
  “他经常这样打你吗?”薛绾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清澈的眸底晶莹,嗓音稚嫩娇软。
  宋彧未言,站起了身,长指微屈,略略拂平了衣衫上的褶皱,抬首露出了一张白皙俊秀的脸。
  薛绾微微一愣,不禁有些失神。
  少年如今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容貌已然出尘。纵然神色清冷带着些许稚气,却也是遮不住的入骨风姿。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尾处还缀着颗朱红的泪痣。
  唇色嫣红,眼角眉梢总含薄情,恰似一番风流态度。
  宋彧轻轻拂了拂月白长衫上的灰尘,眉目清寒。
  看到这样的宋彧,薛绾确实无法将他与上一世那狠辣薄情的西厂提督联系起来。可同样是戏子的出身,她不得不怀有一分戒心。
  纵然说,上一世宋彧于她,确实并无仇伤,可现下只要一回想起,她落涯时车夫淫邪的嘴脸,薛绾便感到脊背发凉。
  也许,早在上一世,她听到那些关于阉人的传言时,亦是早已对宋彧生了轻嫌厌恶之心。
  小姑娘年纪尚小,小脑袋也只及了宋彧的腰身。
  宋彧见薛绾望着自己发愣,还以为薛绾在看自己笑话,面色微变,漆黑的眼底瞬时愠了几分薄怒。
  转身欲走,忽而被就身后的小人儿拽住了衣袖。
  “你不能再由着他这样打你了!”薛绾抬眸,杏眼乌溜溜的,莫名的娇蛮。
  宋彧垂眸,淡淡睨了一眼袖口处小姑娘的白嫩玉指,凤眸半敛,一抹讽意扬起。
  “那又如何?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宋彧轻笑,嗓音却是冷冽的很。
  “怜悯心泛滥?”宋彧挑眉,勾唇轻蔑。
  “他不是好人!”薛绾固执道。
  “与你无关。”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宋彧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薛绾一时未察,竟被引了个踉跄。
  八岁的小姑娘刚刚走得不稳当,这会子猛然一个踉跄,便狠狠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宋彧一愣,他并未用力。
  “姑娘!”霜降,忍冬一行人一惊,连忙跑到了薛绾跟前。
  霜降将薛绾抱起来,心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姑娘哪儿摔疼了没有?”霜降说罢狠狠剜了宋彧一眼,亏她们姑娘好心救下他,未曾想过竟是个不识人心的白眼狼。
  薛绾摇摇头,杏眸里蓄着泪珠子,小模样瞧上去可怜兮兮的。其实摔那一下,薛绾还真是疼的很,如今不过是个八岁岁的小身板,身娇肉贵的很。可毕竟现在自己并不真是个八岁岁的孩童了,自然不能想哭就哭。
  薛绾只能忍着泪意,任由着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可旁人见薛绾这幅泪汪汪,不哭不闹的模样更加心疼了几分。
  见薛绾无事,宋彧便转身欲走。
  晴初向来脾气大,这会子见自家姑娘受了这般委屈,当下便怒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推我家姑娘!要是四姑娘伤了一丁半点,看老太太不派人赏你几顿板子!!”晴初伸手指着宋彧,横眉竖目的。
  宋彧脚步微顿,并未转头。秋风微起,少年的发丝随风轻拂,衣衫鼓动,带着几分寂寥。
  “墨卿颜恭候。”
  冷冽的嗓音被风吹散,留下了惊愕的众人。
  薛绾睁着水朦朦的杏眸,长长的眼睫微颤,还带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他…他就是墨卿颜?!”忍冬微惊,有些不可置信。
  霜降也是一脸吃惊神色,她听闻过墨卿颜性子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古怪的很。
  “墨卿颜又怎么样,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他推了四姑娘,他还是得吃不了兜着走!”晴初撇嘴,面色还有些不悦。
  “算了,再过几日便是祖母的寿宴了,父亲花了诸多心思请他们来哄祖母高兴,何必再惹得祖母不快。”薛绾娇气地哽了哽,红唇微抿,说出的话还是乖巧懂事的。
  晴初心疼地揉了揉薛绾的小脸,语气轻柔。
  “还是四姑娘最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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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居内,鎏银百花香炉里燃着辟寒香,烟雾缭绕,驱散了一室的寒意。
  薛绾半倚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裙裾略略掀起,露出了莹白’粉润的小腿。
  虽然只是擦破了些皮,可薛绾肌肤娇弱,仅是些红痕,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了。
  看着薛绾白嫩的小腿上一片破血迹,霜降柳眉微皱,一阵心疼。
  “这些日子,姑娘还得注意着伤口,免得日后留了疤。”霜降替薛绾细致地抹了药,眼眶微微泛红。
  薛绾乖乖地点了点头,鼻尖红通通的,杏眸盈着泪意。
  晴初接过霜降手里的药,碎碎念道。
  “虽然这玉凝露消痕去疤,可难免避不过药性,姑娘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还未等薛绾开口,门外忽然传来阿箬的传唤声。
  “四姑娘,詹事府的安姑娘来了。”
  薛绾闻言,面色一白。
 
 
第3章 恰似故人寻
  安敏玉一进屋内,便嗅到了不似寻常的熏香。晕晕绕绕,清幽袅娜,少顷便冲散了身上的淡淡的凉意。
  撩开珠帘,入眼便是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走进屏风后,只见薛绾半倚在紫玉珊瑚屏榻上,瓷玉白的小手正把玩着一串赤色琉璃珠子。
  “绾儿妹妹着实是悠闲自在。”安敏玉抿唇打趣道,绣帕轻轻遮面,温柔可人。
  一旁的霜降和晴初见安敏玉进了里间,略略福了福身。
  “晴初,给安姑娘沏茶。”薛绾懒懒抬眸,随口吩咐了一句。
  “诺。“晴初应了一声。
  “安姐姐坐吧。”薛绾依旧摆弄着手里的珠子,语气轻飘飘的。
  安敏玉薛绾淡漠疏离的样子,柔美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
  往日,这薛绾哪时见到她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今日怎么如此反常。不仅言辞生疏,竟然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
  就在安敏玉要在榻上落座时,薛绾突然咳嗽了一声。
  “安姐姐且慢。”
  “?”安敏玉疑惑地看了薛绾一眼。
  “绾儿近日染了风寒,安姐姐还是离我远些才好,免得传给了姐姐,凭白遭了这份罪就不好了。”
  安敏玉一听薛绾染了风寒,美目里立即闪过一丝嫌恶,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温懦佯装出一副关心地模样。
  “风寒?妹妹可无大恙?”
  “无事,已经请郎中开了方子了。”
  “那便好。”安敏玉以绣帕掩面,眼底是旁人不易察觉的轻嫌之意。
  “霜降,将我那把梨木镌花椅搬出来,好让安姐姐落座。”薛绾娇声吩咐着,垂敛的杏眸闪过一丝微讽。
  霜降虽然疑惑,还是听话地搬了椅子过来。
  安敏玉淡笑,款款落了座,不过是十岁的年纪,早已是一番大家闺秀的做派。
  晴初端上了茶水,轻轻放在了两人面前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
  “这是前几日祖母派人送来的白毫银针,安姐姐尝尝如何?”薛绾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安敏玉掩袖轻酌了一口,美目定定看着瓷盏中的茶叶。
  “挺直如针,色白如银,气清味醇,口留余甘,不愧是名品。”
  薛绾闻言轻笑,玉指轻轻拨了拨手里的琉璃珠串。
  “安姐姐果然懂茶。”
  “绾儿妹妹谬赞了,我懂得也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安敏玉红唇轻抿,美目闪过一丝隐隐的得意。她从三岁便开始习得诗词歌赋,曲艺茶道,行事做派向来便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哪里是薛绾这个草包美人儿能比的。
  可再稳重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这会子见薛绾称赞,一时之间面色盈盈,又恢复了往日的得意姿态。薛绾见状,杏眸沉沉,逐渐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上辈子便是这样,安敏玉刻意接近自己,假意与自己交好,而自己却傻傻地真心相待,以为安敏玉真与自己情同姐妹,未曾料到,自己竟一开始便被人算计好了。
  若不是自己重生,她又如何能识清这条毒蛇的真面目。
  现下只要一想到安家与方家勾结一事,薛绾就怒火中烧,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薛绾捏紧了手里的玉珠子。
  “安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何事?”薛绾抬眸,杏眸清澈见底,状似懵懂。
  “本想着妹妹闷在府中无趣,打算来给妹妹解解闷而已。”安敏玉柔柔笑着,素手轻轻扶了扶发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面颊微红,眼底透着些许羞涩。
  “不过听闻今日方府的二公子会来相国府,妹妹可知?”
  果然,薛绾心底冷哼。
  上辈子她年幼无知,根本没看出来安敏玉早已对方子应芳心暗许。每次方子应来府中时,安敏玉总是恰巧来府中找她游玩,她只当是巧合,现下想来,果真是自己太过愚钝了些。
  若她当初心细些,想必早就能察觉安敏玉的心思非同一般。
  “是呀,安姐姐怎么了吗?”薛绾故作天真地抬头,白嫩的小脸仰着,无辜又稚嫩。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妹妹无需放在心上。”安敏玉抿唇浅笑,秋水明眸盈盈。
  “安姐姐也是来的赶巧了。”薛绾脆生生地说了一句,杏眸弯弯,状似童言童语。
  正所谓说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
  安敏玉本就心思敏感,这会子听薛绾说她来得赶巧,一下子便想着薛绾是在编排她,不过转念一想,薛绾如今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哪里就能想的如此多了。思及此处,安敏玉僵硬的面色微微和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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