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鱼尾被海水淹没，黑暗中看不清是否是曾经的模样。
但他仰着妖魅的容颜，神情单纯而专注，用长有尖利指甲连蹼的手，握住了猎物纤细的脚踝。
月下雾中，黑色的海浪摇荡。
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发不出人类的声音，执念却化为倒影出现在眼中。就好像在无声的宣告——
——我捉住你了。
——你逃不掉了。
第27章 海中的妖精（2）
这个答案李文翰心中早已猜出几分，却在听到时仍不免得吃惊。
“海妖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
历史上关于关于人鱼的传说从未少过，东西方神话中描述的它们各有不同，但无疑，半人半鱼是共同的特征。
有的神话传说中称其为美人鱼，认为这是一种美丽优雅的生物，有的传说中将其描述为深海中冷血无情的杀手，还有的传说认为人鱼流出的眼泪会化为珍珠，它们是无价之宝……
而余弦之所以先称其为人鱼，后改称为海妖，不过是因为方才出现的小鱼与她记忆中的美人鱼有了许多不同。
天使堕落，白纸染黑，善良的人鱼成为了凶残的妖精。
他比以前成熟华丽了许多，也妖异了许多。
余弦饱含深意地告诉他：“海妖长了一副圣人见了把持不住、色狼见了就想扑倒的样子。”
李文翰：“……你还挺幽默。”
“不是开玩笑哦。”人鱼很少有长得丑的，现在变成海妖，某方面的魅力更是被无限度放大。
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说不定真的会被海妖诱惑，丢掉性命。
李文翰还在不死心地看向海面：“它刚才袭击你了怎么样，可怕吗”
“没有袭击我，只是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拔河。”
余弦说着晃了晃方才被抓住的小腿，手一撑船舷，跳回了甲板上。
“歌声停了，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就卷土重来。趁现在，大家多休息休息吧，否则日后指不定还有没有机会睡个安稳觉呢。”
余弦将李文翰推回船舱内，让他回自己的实验室呆着去。
夜里的意外格外消耗精神，众人都已疲惫不堪，便各归各位，带着不安入睡。
余弦上半夜睡过了，此时不困，她躺在房间内靠窗那边的床上，闭眼假寐。
身后梁楠的呼吸声渐渐安稳，不知过了多久，两声极轻极轻指甲叩击玻璃的声音传入耳中，余弦睁开了眼。
屋里的灯是灭着的，外面的天是黑沉的。余弦在黑暗中睁眼，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美丽的容颜正贴在窗外，她的小人鱼竟然找过来了。
塞壬用手戳了戳玻璃，这块透明却坚硬的东西，把两人分隔到了两片天地。
注意到余弦醒来，啪叽一声，塞壬把手掌拍到了玻璃上，他不能够说人类的语言，只能用动作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余弦爬下床向他走去，塞壬安静下来，不再折腾玻璃窗，他趴在小小的窗口外，静静地看着昔日突然消失的恋人。
攻略进度是50%，说明塞壬还是爱着她的。
余弦决定先哄哄他，隔着双层厚玻璃窗，声音无法传递，余弦对他笑了笑，张嘴在玻璃窗上哈气，塞壬顿时吓了一跳，肩头一缩，不自在地动了动尖耳。
余弦在玻璃上的雾上画了一个心。
塞壬眨巴着一双大眼儿，咬着嘴唇，忽然松开扒着船体的手，一个转身投入了大海中，激起一朵高高的浪花。
唔，攻略进度+1。
身后梁楠地呼吸声紊乱起来，她坐起身发出动静，打了个打哈欠。
一转头，只见黑暗中一个长发女人蹲在窗前背对着自己，顿时脑子一个激灵，一阵白毛儿冷汗冒了出来。
梁楠屏住呼吸，强行镇定下来将手伸向床头，打开了灯。
“呼——吓死我了！余弦，你蹲那干嘛！”
余弦愣了下，站起身，一脸无辜：“外面好像有个小妖精，我过来观察一下。”
梁楠：“……”
.
房间床头柜上有个小闹钟，时针指向十点。
现在本该是白天，但外面依旧阴沉沉的。光线确实要比晚上强很多，但四周仍旧大雾弥漫，船外的世界未知而危险。
厨房送来食物，水煮深海鱼。
无需多加调料，只用清水简单地料理，煮出来的鱼便足够鲜美。用牙齿轻轻一咬，雪白的鱼肉软嫩弹牙，舌尖触上，鲜甜的滋味霎时顺着味蕾传入大脑，让人心生愉悦。
真是美味，这要是在轮回之城，得花上大几十的积分才能吃到。
但再美味的食物，顿顿吃一样，时间久了也会腻味。
这已经是进入游戏的第三天了，海妖的歌声时不时响起，而他们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始终被迷雾所困。
老船长经验丰富，他判断这三天大家始终在一块区域打转儿。
这下可好，别说寻找埋宝之地了，能不能离开这都是个问题。
几个玩家倒不心急，甚至隐隐有度个假放松放松的倾向。因为这次的任务是无时限任务。当然，虽说没有规定时限，但鉴于游戏规则中规定玩家最多只能在一场游戏副本内停留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无时限任务其实也是有时限的。
余弦搬了个烧烤架到后甲板上，一边垂钓一边烧烤，钓上来什么就烤什么，可惜她钓鱼的技术并不怎么样，半天钓不上来一条鲜活的食材。
身旁的梁楠比她强多了，鱼竿一沉，往上一勾，活蹦乱跳的小鱼便上了钩。
余弦坐在船舷上，郁闷地比较了一下两人水桶中的猎物，自尊心难得受挫。
梁楠哈哈一笑，大方道：“我分你！”
她钓了好几条鱼，够吃一顿的了，便放下鱼竿，去厨房找调料。</p>
后甲板只剩余弦一人，正不爽地打算丢掉鱼竿，决定放弃这项无聊的爱好。
忽然，手中的鱼竿一沉，浮漂动了动，余弦喜上眉梢，赶紧将线拉回，一条又肥又长的鱼正活蹦乱跳地扑腾尾巴。
余弦想将鱼钩从鱼的嘴巴中取出，将它放进桶里，却忽然想起来鱼竿上的鱼饵早就被机灵地小鱼偷吃掉了。那时她将鱼钩拉上来看了下，又懒得再挂鱼饵（反正也钓不到鱼），就这么垂着鱼钩，看起来好像还在钓鱼。
所以，这条大鱼是怎么上钩的
余弦慢吞吞地将鱼装进桶里，把没有鱼饵的鱼钩甩进海里。
余弦：“啊，鱼吃腻了，想吃虾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鱼钩晃了晃，余弦钓起来一看，一只巴掌大的活虾被挂在了鱼钩上，虾子鲜活，蹦跶起来十分有力，余弦将它从鱼钩取下来的时候，险些被它从手中逃掉。
挂着神秘的微笑，余弦再次将鱼钩甩进了海里，这一次，鱼线的长度稍稍短了些。
余弦道：“要是来只大螃蟹，做个虾蟹煲吃就好了。”
这次时间稍长了些，余弦才感到鱼钩上挂住了东西。
钓起来一看，好家伙，八条腿伸展开足有脸盆那么大的螃蟹，被硬生生挂到了鱼钩上！
大丰收！
小水桶装不下这么大的螃蟹，余弦用梁楠鱼竿上的鱼线将螃蟹吊到了烧烤架上。
她又一次放下了鱼钩，鱼线的长度也再次变短了一截。
余弦深情吟咏：“啊，鱼虾蟹都有了，再来条小人鱼到碗里就更好了。”
平静地海面在吊钩放下处荡出一圈圈波纹，一片阴影逐渐变大，美丽的塞壬从海中冒出半截人身，他手中捏着鱼钩，仰面看向余弦。
余弦看到这位海中的妖精眼眶渐渐发红，他举起手臂，忽然将鱼钩向自己丢来。
坏了！
果不其然，耳边响起了攻略进度-1的提示音。
一把接住鱼钩，余弦根本来不及叫住他，他便一个转身，长长的银蓝色漂亮尾巴划过曼妙的弧度，扑起一朵浪花，塞壬又钻回海中了。
余弦：“……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
唉，但是逗他真的很好玩耶！
“和谁说话呢”
身后梁楠抱着几样调料走近烧烤架，目光立时被超大只螃蟹吸引，心思一分，顿时忘了方才的问题，她拎着两个桶，奇道：“余弦，从哪来的这么大的螃蟹和虾”
余弦微笑着挺起胸膛，骄傲道：“我钓的！”
梁楠一脸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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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弦想吃虾蟹煲，就把虾和螃蟹送进了厨房，让厨师晚上做。
两人还是在后甲板上先吃烧烤，烧烤的香味将其他人吸引了过来，也许是这几日气氛太过沉闷，苦中作乐，船员们拿来几瓶酒和网上来的鱼，一起加入了烧烤宴。
就连李文翰，也从实验室中钻了出来，自告奋勇给大家唱了一首老歌。
但老天爷好像见不得别人好，烤着烤着，正唱歌唱的兴起呢，雨又下了起来。
烧烤宴匆匆散伙，余弦拎着一瓶葡萄酒缩回了船舱内。
李文翰却忽然叫住她：“跟我来一下。”
他将余弦带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中，取出一支药剂，问：“你的准头怎么样”
“都还挺准的。”
不是吹，枪法、射箭和弹弓她都会。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的这么多，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我新研发的麻醉剂，由神经毒素制成，在海洋生物身上的试验很成功。”
余弦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目的：“你该不会是想抓海妖吧”
李文翰笑眯眯道：“聪明。”
余弦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道：“不要多此一举。”
“怎么会是多此一举余小姐，海妖或者说是人鱼，一直都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如果能抓到它们进行研究，说不定在生物学上会有新突破。就单单发现新物种这一条，对整体人类都有意想不到的影响。”
余弦无语了：“你知道吗”
“什么”
“其实外星人也挺想抓个人类研究研究的。”
李文翰无奈地笑了，他推了下自己的眼镜，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余小姐，你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根本不知道什么协议的余弦点点头：“哦，知道了。”
管你什么协议呢，反正我能完成任务就行。
余弦还是带走了一支，这种麻醉剂是李文翰在海上的时候新研发的，原料不充足，只做出了三支成品，余弦、李文翰和张先生的保镖队长一人分了一支。
她并不打算帮李文翰抓人鱼，但可以利用这玩意儿保护他。
大雨下了很久，神秘宽广的大海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渺小的人类彰显自己的强大了，但这一次，余弦他们终于遇到了不好解决的风险。
在迷雾中航行不知方向的大船，被风浪裹挟着前行，终于在被水充斥着的天海之间，触礁了。
第28章 海中的妖精（3）
幸好事故发生在晚饭之后，不然就吃不到虾蟹煲了。
这是余弦知道船触礁后的第一个反应。
这片海域，暗流涌动，平静地海面藏了许多看不见的暗礁。
风暴中狂潮推动着船狠狠撞上了一处礁石，海水从舱底倒灌而入。
一切发生地如此之快，船底裂口巨大，根本来不及修补，被灌入海水的船开始倾斜下沉。
一直待在房间里休息的张大贵先生，终于被逼了出来，一出来，就得穿上救生衣，也是怪可怜的。
此行出海之前，众人便知道其中隐含的危险，船上的救生用具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可惜在大自然的威胁下，人类始终是渺小无力的，还是有不少人在这场灾难中失踪，不知被大海带去了哪里。
众人纷纷坐在救生艇上，用链子连着救生艇与大船，围在大船周围等待风暴过去。
没错，大船沉没了一大半，撞在礁石上的前半截身体因被礁石托着还在海面之上，但看这幅样子，这艘船是没法继续用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变成了落汤鸡，这场风暴才算停歇。
李文翰是最先发现余弦不见了的，他比玩家们还要在意余弦：“余小姐呢”
“……”
在这种情况下失踪，下场大概只有一种。
在场的人渐渐沉默。
张老板身体不好，吹了一夜的风淋了一宿的雨，忍不住咳嗽起来：“大家看看能不能抢救出来点物资，咱们还要继续走！”
只能继续往前走，否则等在这儿，就是在等死！
.
失踪了的余弦其实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下场凄惨。
处于黑暗乱混的风暴中时，有一具冰凉滑腻的躯体悄悄贴到了她的身后，连蹼的手环抱住她，浓密的长发柔软地缠绕上来。
余弦一惊，紧接着便反应过来这是谁，遂放松身体，打算看他怎么办。
塞壬双手抱着余弦，趁乱将她偷走了。
就像找回了自己的宝物一样，必须要将其藏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地方才算安心。
余弦被带到了一座小岛靠海边的一处隐蔽的岩洞中。
也许是被大雨冲刷过的原因，雾气变得稀薄许多，余弦观察到这附近的海面上尽是巨大的岩石，海岩围成一圈天然屏障，过了岩石群，再游过一段距离，便到了小岛。
海岩群将小岛保护了起来，倘若那艘大船没有触礁，也是无法通过这里的。
岩洞内部干燥温暖，雾气与冷风被隔绝在外。散发着冷光的宝珠嵌在岩壁之上，地面上铺着干燥柔软的海草，用漂亮的贝壳与海螺装饰了一圈。
岩洞内随处可见丢在角落的珠宝黄金，以及五颜六色被海水冲刷后变得圆润可爱的海玻璃。
这个岩洞不算很深，海水倒灌进一段距离，塞壬便扑腾在那浅浅的水洼中。
离水之后的长卷发粘在身上，墨绿色的发丝将冷白的皮肤映衬得更加引人，长长的鱼尾在浅水中半隐半现，时不时拍打两下激的水花四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