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换个位置。”
熟悉的声音透着清冽和疏离。落进江稚耳中，如临大赦。
她没往那边看，全程面朝着窗户，直到换成李及行坐在她身侧。
“谢谢。”江稚轻声和他道谢。
明明是欢喜的，还要克制把欣喜之意藏在眼尾。
口是心非。
李及行挑着眉看她。
江稚被他看得支支吾吾，撇着嘴，羞愤道：“再这样下次不和你一起打游戏了。”
原来小可爱生起气来是这样的，像个小孩子。李及行全程享受她这副娇羞样。
车程四个多小时，车子开得很平稳。
试问年级第一是不是还在学习？
不，他在打游戏。
将近一个小时后，两人休息的时候，李及行切了页面，拨通刚才打游戏时秒挂的手机号码。
“妈。”
“不用。”
“说了不用。”
不过三句话，李及行挂了电话。
江稚在一旁看着，视线没离开过，小声问他：“你和阿姨…关系不太好？”
李及行没回她。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怯意，拉着他的衣角，“还是应该珍惜一下。”
“这个你不用管。”
出乎意料的话让江稚一怔，谁也没有再主动提打游戏。
她在座位上就小小一个，手肘撑在车窗边，支着脑袋合眼小睡。
就当补觉了。
好像惹他生气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她不小心睡着了，再睁眼没一会儿车就到了，外面天快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带队老师给他们荔市一百号学生分组，江稚一边数着白米饭一边想事情，听得心不在焉。
女生四个人住一个宿舍，按着当时的名次来，一号宿舍由苏晓洁，江稚，宋悦，艾晚四人构成。
“宋悦，1班的。”宋悦大步一迈，第一个主动介绍起自己，依次和另外两个别班女生握手。
“艾晚，2班的。”艾晚紧跟其后。
江稚也出声：“江稚，1班。”
“苏晓洁是文科1班的。”艾晚替默默无声的苏晓洁介绍道。
四个人在简易卫生间轮流洗漱后各自回到分好的床铺上。
“明天还要早起，大家早点睡吧。”艾晚关了手边的灯。
宋悦翻了个身，不满道：“宿舍卫生间都没有洗澡的地方，我好想洗澡啊，你们呢？”
她寻求着认同。
“哎，坐了这么久的车，累都累死了。”艾晚捶了捶酸痛的肩膀，“今天先睡吧，明天去问问有没有洗澡的地方。”
“只能这样了。”宋悦依旧不大满意。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晓洁在这时候开了口：“虽然这儿地方不行，但是学术领先，大家入乡随俗，将就一下吧。”
那两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江稚没出声，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人自己带了被子。蚕丝被薄薄的很轻便，还很暖和。
她拉起被子往脸上一盖，睡觉了。
奥赛集训第一天，七点半起床去吃早饭。
江稚一身休闲装，踩着黑白鞋方格的帆布鞋。
宋悦和艾晚搀着手走在前面，她和苏晓洁并排走在后面，隔着一小段距离。
切身感受下来，这儿的条件实在比不上荔市，不过指导老师教学概念更新更活，前来的学生还是保有新奇感的。
第一天所有培训结束前，负责人来了一趟，通知大家到第五天会有个测验，以检查集训效果。
江稚习惯性地转着笔，一抬头，看到了坐在前一排的李及行。
有什么好惊讶的？本来就是同一组。她在心里和自己说道。
一百号人，5人一小组，一共20组。他们第一组五个人分别是李及行，陈泽泳，周通，苏晓洁，还有她。
一天没说话了，江稚也没打算去打什么多余的招呼了，拿起东西和苏晓洁一道走了。
晚饭后没有集训，但这儿还是提供了夜间补课的项目。苏晓洁和艾晚一吃完饭就过去了，江稚没去，回宿舍整理笔记。
宋悦回来的时候把本子往桌上一甩，回了床铺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白廷打电话过来。昨天他忙得不可开支，现在有时间可以和她聊一会儿了。
挂了电话后，江稚拿着手机一路跑到了顶楼。现在六点不到，天还没黑，视频的时候还能看清脸。
视频接通后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白廷，他注意到她身后的蔚蓝，问道：“稚儿你在哪儿？”
“在楼顶。”江稚回答他。
“你那边风大，吹多了容易感冒，我们说两句就挂掉吧。”白廷不禁担心起来。
“不太冷的。我披了条毯子。”江稚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那条深灰色毯子，示意给小舅舅看。
白廷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又问她：“晚饭吃饱了吗？”
“嗯，就是伙食很一般。”江稚实话实说。
以前她不管住哪，都有请固定的钟点工来打扫、做饭，这么多年下来难免挑剔。
白廷一听，立刻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想去的，等回了家带她去。
江稚聊着的时候想起一个人。会亲自做饭给她吃。
想到这，她主动提到：“小舅舅，我回去想学做饭。”
白廷有点意外，但依旧对她百依百顺：“好，到时就芮阿姨教你。”
芮阿姨就是他们长期请的那位钟点工。
本来江稚还怕小舅舅不同意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等我做了菜，第一个找小舅舅你试菜。”
“我就姑且当你有良心吧。”白廷怎么会不明白小姑娘话里的幸灾乐祸，就算这样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她。
“对了，我还想利用电脑技术赚点钱。”江稚眼巴巴地用着恳求的语气。
“你现在学习够辛苦了，赚钱的事等高中毕业了再说。”这次白廷不做让步了。
“好嘛。”江稚撇撇嘴，冷风吹过，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还说不冷！赶紧挂了吧，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屏幕那头的白廷永远比她还急。
想到洗澡的地方还不知道在哪儿，江稚草草地挂了视频，跑下楼想回去问问。
楼梯口撞见了正要走来的艾晚，艾晚见她急急忙忙的，问道：“江稚你急着去哪儿啊？”
“刚吹了点风，怕感冒，想去洗个澡。”江稚直言道。
艾晚眨了眨眼睛。她今天去问了，这里洗澡的地方是…公共女澡堂。
“我也打算去，我们一起去吧。”
等两个人提着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来到大澡堂门口的时候，江稚瞪大了一双眼睛。
看来，这位绝对是第一次见公共澡堂。
“淡定。”艾晚拍着她的肩膀劝道。
“这……就是澡堂？”江稚有些难以置信。
“澡堂么，就是好多人一起洗，大家坦诚相待……”艾晚用着委婉的语言解释道。
这下，江稚真的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同学也太可爱了吧！这反应也特别可爱啊！
艾晚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度安慰：“别怕，男女澡堂是分开的。”
“……”江稚觉得公共澡堂这种东西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年初二晚上偏头痛+胃不适，临时请了假，很抱歉哦。未来几天会尽量多更新的。
第27章 亲二十七下
江稚从没去过公共澡堂， 勉强在艾晚的介绍后想象了下集体浴室会是什么样的。
当她做好心理准备， 鼓起勇气推开女澡堂门口厚厚幕布一样的东西，再拉开暗红帘子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走不动路了。
这公共澡堂…真的……有好多女生。
两人来得晚， 好多人洗完后穿着衣服坐在长椅上玩手机。
是要在这么多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看着…脱？
江稚有些木讷地跟着艾晚， 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允许她们带手机来澡堂这种地方。
“艾晚， 不会有人偷拍吧？”她小声地问道。
“不会的， 放心吧。”艾晚大大咧咧地应道， “你再犹豫犹豫哈， 我要先去了。”
说完，她就开始脱衣服了。
江稚是穿着睡衣过来的，两只手探到了领口， 怎么也下不去手。
不过几秒， 艾晚已经脱得精光，拿着洗浴用品进去了。这一系列动作快到江稚睁大了眼睛，完全接受不来。
时间有过去了三五秒，江稚咬咬牙，两只小手捏着衣摆，心一横，攥起睡衣往上翻。
就在她掀开衣服， 露出纤细腰际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你拍什么拍？”
话音刚落，就引发了一场女生之间的扭扯。
这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足以让眼前一片漆黑的江稚停下动作， 滞了呼吸，不寒而栗。
她像一只柔软又坚硬的刺猬，才刚刚把软肉露出来就重新蜷缩成了一小团。
不敢往身后看，怕被注视，那一道道目光让她喘不过气，可她忍不住去多想，生怕…噩梦重施。
深渊在凝望着她。
深吸一口气后，江稚不再脱衣服，颤着手放下了睡衣。
她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里被推搡，受欺负。她才五六岁，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昔日的玩伴突然孤立。
后来哥哥告诉她，是因为那些小朋友父母在生意上看不惯家大业大的江家什么都占最好的资源，教唆自己的孩子……
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她被围堵在角落里，小朋友们扒她的衣服、裤子，她的哭声反抗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江稚的十指指尖隐隐发抖，拿起带过来的那袋子东西，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跑出澡堂。
她压不住心底的惊慌，仿佛身后有梦魇纠缠，慢上一点就会被拉着拖进无尽深渊。
幼儿园的后续是她转学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眼睛蒙着水雾。
向左向右，不知方向，最后整个人撞在了墙上。在无人隐秘的角落，她失去力气，身子一点一点往下滑。
“…笨。”
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双肩，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李及行在回宿舍的路上远远地看到江稚整个人状态不对，就急急忙忙追了过来，怕她出事。
“李及行李及行李及行……”江稚埋在李及行的颈窝，哽咽着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每一个颤抖的字都透着她的无助。
她在他这儿拼命汲取。
“稚儿乖。”李及行不会安慰人，他回忆着白廷，学着他的样子，让她安心。
之前的间隙像是不存在。
装着洗浴用品的袋子掉落在地，江稚紧紧搂着他的后背，“李及行……”
李及行在她重复的话语里明白了自己在她心里的意义，也读懂了她对外的恐惧。
“这儿只有我们两人，别怕。”他笨拙地安慰，很不能把脆弱的小姑娘揉进怀里好好保护了起来。
他追人的技术很烂，安慰人也没什么水平，却每次都能恰好在场，给予她光亮。
小姑娘被耐心安抚了一阵子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咬着唇瓣，怯生生地抬眸看他，“谢谢你。”
这时候，李及行的肩膀已经麻了，他才注意到了江稚身上的衣着。
她穿睡衣的样子，可爱爆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小鹿一样，无形拨撩。
李及行想起了初见的场景，如果重来千百次，他还是会选择一见钟情这种不可思议的开场。
以前说什么也不会谈恋爱，偏偏每次见到江稚，他就能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情不自禁把她护在怀里。
小可爱拉了拉他的衣角，刚哽咽过的喉咙还有些沙哑，“这里离宿舍楼远不远呀？”
就这一句话，别说离着几百米了，就算离了几百公里他都愿意送她回去。
“不远，走几分钟就到。”李及行回答她。
江稚“嗯”了一声，蹲下去把袋子拾了起来。
李及行同样蹲下了身，和她一块捡，“是要去洗澡？”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越来越低：“我没去过澡堂……”
李及行有点明白了。
她从小就过着千金小姐的富足优越生活，听说这里的女生宿舍是临时腾出来的，没有独立的浴室，要洗澡必须去大澡堂……
换他他也头疼。
“现在还去吗？”李及行温声问她，时刻担心着她的心情。
江稚想也不想地摇头，拼命抗拒。
小可爱似乎…是从澡堂跑出来的？他仔细揣摩着她的情绪，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再送她过去。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再抬头，澡堂那边的灯猝不及防地关了几盏。
“这么晚了，可能没得洗了。”李及行有点犯难。
最终，江稚同意在他的陪同下再去澡堂那边看看。
果不其然，原本水哗啦啦流个不停的澡堂此时寂静无声。
澡堂门口坐着一位专门负责看守的大妈，正瞪着眼睛瞅这个冒出来的异性小伙。
“阿姨，能不能再开一下水？她还没有洗，拜托您了。”
“小伙子，这有监控的咯，你就别想啦。”大妈摆摆手，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俨然是审视不-良-青年的眼神。
他又说了好几次好话，保证自己不会乱来的，但每次都被大妈严词拒绝了。
在边上两手拎着袋子的江稚全程看着，心里又暖又感动，多次无用功后，她走上前，“阿姨，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了，不可以就算了，我们这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