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吐血,最后连流出的眼泪都是血泪,老太太声嘶力竭地说道:“我也不求别的,就是让我柳家人别在我老婆子面前绝户,这都不行吗?”
老太太死不瞑目,无论是谁,都没能让她合上眼睛。
承恩公府除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走了,承恩公也只是让和尚道士入府做了七天的水陆道场,并没有大办,甚至没有接待宾客。
超度之后,承恩公上奏将爵位传给嫡长子之后,就带着老母亲的棺椁回了老家,直到死亡也没有再回京过。
金明帝接到奏则之后,提笔写了准之后,承恩公长子降爵为三等伯,承恩公府变为伯爵府,算是彻底将这事情了解了。
半个月后,龙船到了金陵城,靠岸之后,司徒筝觉得自己脚底好像在踩棉花一样,太子也感叹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这金陵城乃是司徒家的龙起之地,金明帝自然是要来拜祭一番的。
金陵城的大小官员们早就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见金明帝出现,赶紧跪地山呼万岁,司徒筝奇怪的是,这领头的竟然不是总督和巡抚,而是个穿五品官服的小官。
司徒筝拉拉司徒策的手问道:“哥,前边儿这人的官服,好像是五品的吧?他怎么站到这些大员前边儿了,也太没规矩了!”
刚要伸手将人扶起的金明帝,身体一僵,那跪着的中年男人也僵了一下。
男人身后的总督等大官,心中一阵畅快,暗道:好!说得好!让你甄家因为个奉圣夫人和贵妃,就抖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之前,金陵这边儿的官员,因为顾忌宫中甄贵妃以及奉圣夫人,不得不忍让甄家,让他们在这边儿成了土皇帝,谁也不敢说什么。
就像这次接驾,甄应嘉站到了前边这样明显不合规矩的事情,但只要皇上不说什么,那谁都只能当做不知道的视而不见。
一个是因为害怕甄贵妃吹耳旁风,另一个就是因为,这次接驾的是甄家,皇上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奶娘奉圣夫人。
没人提醒,皇上会因为这是自己奶兄弟的儿子而忽略了不对的地方,然后向甄家赶去,见见对自己有恩的奶娘。
但是,当自己的儿子说出来的时候,这一刻,金明帝的好心情当即荡然无存。
金明帝看了看脚下跪趴的甄应嘉,到底是顾念着自己的奶娘,没有当场发落他,但是,原本打算住到甄家,给甄家荣耀的心思也彻底熄了。
淡淡地叫起之后,金明帝道:“连日赶路,朕深感疲乏,摆驾行宫吧。”
地上本就因为屈辱攥紧拳头的甄应嘉,当即脸色苍白。
但是,官员们早就因为不耐烦甄家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不过是个奴才秧子罢了,就算是伺候过皇上又怎样,奴才就是奴才。
之前不敢得罪,但是现在却墙倒众人推,一个个欢天喜地的为皇上开道,至于傻愣住的甄应嘉,谁耐烦搭理他?
甄应嘉这会儿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并没有后来的老辣城府,他现在满心都想着,甄家以后可怎么办?
原本甄家为了这次的接驾,特意从户部借了四十余万两白银,将自家院子修建的美轮美奂的。
他们知道金明帝的性情,看到园子之后,必然会想办法让甄家找补回来,到时候,不仅会得到更多的好处,还可以白得一座皇家园林。
可是,皇上现在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家的园子,那找不一说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后面被轿子抬下来的甄贵妃,并不知道这边儿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在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着:“本宫离家这么多年,心中甚是想念你们祖母,听说,你们表哥是个出息的,这回可得好好看看,你们也要好好亲相亲相。”
太子拉着司徒筝上了轿子之后,这才小声地给司徒筝解释了一下这甄家人是谁。
听完之后,司徒筝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说,他们是甄贵妃那个老巫婆的娘家了!我果然睿智,直接就收拾了老巫婆的娘家!”
从打万寿节被甄贵妃添堵之后,司徒筝就管甄贵妃叫做老巫婆,直到被皇后和太子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同意不在外人面前叫。
太子用手挡住微翘的嘴角,不让自己幸灾乐祸地表情暴露出来。
心中其实也是赞同小七的话的,不过,他倒是不觉得小七有什么睿智的地方,而是赞叹小七的好命运,只要对他不好的,都会很快就倒霉的。
一直到到了行宫,甄贵妃发现这不是自家府邸,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当即差点儿气晕了。
但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也算是个胜利者,面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城府的,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今天的事情,必须想办法将皇上心中的隔阂去掉,这样才能有图谋的机会。
甄贵妃让人将甄应嘉叫进来,等甄应嘉行礼之后,甄贵妃将人扶起后道:“好孩子,你回去马上接你祖母过来,你祖母知道该怎么做。”
甄应嘉一听,赶紧道:“是,姑母,我这就去接祖母去。”
俗话说得好,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甄贵妃这边儿事情,自然是没有瞒着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这可是甄贵妃的亲生儿子。
两人知道事情原委之后,那真是新仇旧恨堆在一起让他们怒火中烧啊!二人直接带着随身的小太监就去找司徒筝说理去了。
偏赶这会儿,金明帝正在召见当地官员询问政事,太子跟在身旁学习,司徒筝可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
所以,司徒筝直接让小太监元宝(就是那个他救下来的原本太子身边的 小太监,被他改名的,据说原本是想叫红烧肉来着,被太子威逼利诱这才变成元宝的。)取来钓具,在荷花池钓鱼。
不过,没等他钓上来他人生中的第一条鱼,就迎来了两个大麻烦,大皇子和三皇子。
元宝本就机灵,又遭逢这样一场生死大劫,伺候司徒筝的时候自然更是稳妥小心。
远远地看到两位皇子来势汹汹的样子,立即意识到不好,毕竟,皇后一脉和甄贵妃一脉不和,已是宫中公开的秘密了。
元宝赶紧跪下大声道:“奴才见过大殿下和三殿下,给二位殿下请安。”这是在提醒司徒筝赶紧离开荷花池,那边太危险了。
司徒筝拍拍屁股起身,正好三皇子冲过来,嘴里还喊着:“我让你欺负我母妃,坏我们好事,去死吧!”
这样的冲势,在旁人看来,那是速度极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但是,在司徒筝眼中,却跟慢镜头没有什么区别。
被七瞎子教导过,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的司徒筝,闪过去的瞬间还能记得在人家身后推一把。
元宝因为离得近,又是要伸手拽司徒筝,所以恍惚间看到了这一下,但是,司徒筝对元宝来说,那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没看真切,就是看真切了那也绝对不能说。
司徒筝没防备元宝动作这么快,所以被元宝拽的一踉跄,直接摔到在元宝身上,有元宝做肉盾,他自然是没事儿。
但是,一心想要把司徒筝推进荷花池,使力过大,又遭司徒筝反推的三皇子却没有那么幸运,噗通一声掉进荷花池不说,还被鱼钩刮了脸。
衣物沾水本就沉重,又因为鱼钩挂住肉,疼的从来没吃过苦的三皇子,当即慌了手脚,甚至忘了挣扎,直到嘴里灌进了污水才想起来喊救命。
但是,荷花池的水并不算深,可是下面的淤泥并不是开玩笑的,眼看着不过几个瞬间的功夫,三皇子就没了动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大皇子,赶紧喊道:“快点儿救三弟啊!快点儿救人啊!”
众人这反应过来,全都急忙往下跳,幸亏因为皇帝住在这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人防守,这时听到大皇子呼救,赶紧跑过来帮忙。
三皇子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脸上一条巴掌长的血口子尤为恐怖,周围的人都吓得麻爪了。
元宝冷静地看着周围的人,只是死死地将司徒筝挡在身后并不出声,侍卫们一边给三皇子控水,一边赶紧去通知金明帝。
很快,金明帝带着御医赶到了这里,与此同时,甄贵妃也赶了过来,看到儿子满脸是血,人事不知的样子,眼前就是一黑。
缓过来之后,就听到太医说道:“三皇子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又呛了水才晕过去的,喝上两副药就没有大碍了,只是,三殿下脸上的伤口,因为过深,又被河泥污染了,所以,需要用烈酒清洗伤口,不仅会剧烈疼痛,这伤疤也难以去除。”
一个皇子的脸上留下丑陋的伤疤,这就意味着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本来,听到这里,皇上对这个儿子还是心疼的,毕竟,在没有小七之前,皇上除了太子之外,也因为甄贵妃对她生的两个皇子也很是疼爱的。
但是,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甄贵妃就跟疯了似的要用簪子划小七的脸,最后护着小七的元宝却被划伤了手臂的时候,金明帝怒了。
司徒筝本就是个护短的,这会儿直接对着甄贵妃就是一拳,砸的甄贵妃一声惨叫,要不是被太子从后面抱住,还要上去继续打甄贵妃。
这就看得出来,到底谁才是皇上的心头肉了。
金明帝看着眼睛都红了的儿子,哪里还记得被砸倒的是自己的爱妃,至于那个还在昏迷着的三儿子,也直接被忽略了。
抱过来毫发未伤,却跟个愤怒的小狮子似的司徒筝,金明帝熟练的顺毛道:“小七听话啊,父皇在那,父皇给小七做主。”
半晌,司徒筝哇的一声哭了道:“元宝流血了,是为了救儿子受伤的,刚才要不是元宝提醒儿子,又抱住儿子的话,掉下去的就是儿子了。”
其实,这会儿的司徒筝已经完全清醒了,七瞎子说过,该示弱的时候,也绝对不要吝啬那两滴眼泪,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还有,受了委屈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谁又知道你受了委屈呢?
金明帝看着从出生就没哭过的儿子,现在哭的直抽抽,心疼的就跟有人在用刀子戳他的心脏一样,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金明帝觉得,自己的小七虽然聪慧,但终究年龄太小了,今天的一切怕是都把他吓坏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适合当着小七的面处理。
司徒筝哭的累了,再加上金明帝熟练的拍扶,所以,看到太子已经让人给元宝包扎好之后,就抽抽噎噎的睡了过去。
本来,金明帝是想要把睡着的司徒筝交给太子带到寝宫去休息的,但是,司徒筝却死死地抓着皇上的龙袍,就算睡着了也没撒手。
小七对自己的依赖,金明帝很喜欢,于是,让人递过来披风盖住司徒筝之后,这才冷声道:“老三说的小七坏了甄贵妃的事儿,那谁来告诉朕,朕的小七坏了什么大事儿,也叫朕知道知道,朕这个父皇能不能给他解决了?!”
一阵冷风吹过,甄贵妃的脸变得比死人还苍白。
其实,若是平时,依照甄贵妃,肯定会想到好办法,不仅能借着事情捞到最多的好处,博得皇上的怜惜。
但是,那个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的是她的亲儿子,她哪能静下心来谋划?
这是一步错,步步错,自己的举动,不仅没得到好处,反倒直接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金明帝对太医们说道:“将三皇子带到甄贵妃的院子里,尽量医治吧,留下疤痕,一个男孩子也不打紧,正好也提醒着点儿,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给谷满仓打眼色,谷满仓虽然生气这小太监没有眼色,这什么场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能等会儿?
但是,谷满仓本来就是个难得性情宽和,对手下的小太监们都当孩子疼的公公,再加上也是怕真有什么紧极军情之类的事情,耽误不得。
这才悄咪咪地退出来一甩拂尘压低声音道:“你个猴崽子,什么事情?杂家可提醒你,看好这是什么时候,没有重要的事情,你最好还是憋回去,不然,惹怒了圣上,杂家也保不住你!”
小太监擦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公公,外边奉圣夫人说是过来跟圣上请罪,是她教子无方,我们哪敢不报啊?您看,这”
谷满仓心中冷笑,奉圣夫人?不过是个奴才,只是命好,遇到个愿意领情的主子,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之前不好说,但是现在
皇上正好看到谷满仓过去跟个小太监说什么,于是皱眉问道:“满仓,什么事情?”
谷满仓赶紧小跑过来,把小太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若是出这事情之前,皇上就算是为了表示自己念旧,是个仁君,那也会召见的,但是,这一刻,想到刚才他听到老三说的话,又看到面带一丝希望的甄贵妃,不由得冷笑道:“这是挟恩图报吧?”
但是,到底是念了那一丝旧情,金明帝道:“去告诉奶娘,好好养老吧。”
第24章
金明帝下江南, 主要就是巡视河堤,但是, 当地官员的话,金明帝并不相信, 他觉得自己若是大张旗鼓的巡视,必然会看到下面人想让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就说想要巡视河堤, 下面人绝对会让自己看到中规中矩, 或者偶有瑕疵的一段足以应付自己的堤坝。
之所以不是完美的, 那是因为, 他们自己也不相信有这样的工程, 更何况河堤本就是年年修的工程, 若是没有漏洞,他们拿什么向户部要银子?
所以, 司徒筝刚睡醒, 就看到除了抱着自己的父皇之外,一旁还有个衣着、外貌跟自己父皇一模一样的人,恭敬的站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司徒筝, 下意识地两手一张,将金明帝挡在身后, 又做出扑咬地动作,嘴里喝道:“呔!哪来的妖怪假扮我父皇?我都闻出来你不是我父皇了, 还不赶紧现出真身?”
对面假皇上身体一僵, 赶紧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七殿下, 奴才是皇上的替身,不是妖怪。”
身后的金明帝和身后的太子都笑的直不起来腰,司徒筝自然也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小脸儿当即一红。
知道司徒筝小性子的金明帝,也不敢太过,赶紧安抚道:“小七啊,父皇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司徒筝一听,哪还会记得别的,立即很狗腿的哄着金明帝道:“父皇是最最最好的,小七最喜欢父皇!”
太子挑眉道:“头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哄我说,太子哥哥最棒了,小七最喜欢太子哥哥~”尾音儿还特意拐了两个弯儿。
司徒筝翻了个白眼儿道:“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让我帮忙,极没下限的哄骗个孩子,说父皇要办公没有时间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