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我,你就不会失恋了。”
“……”
她笑了起来,用手包打了他一下:“去死吧你。”
陆臻也笑了起来,因为那一双桃花眼的缘故,他笑起来格外好看,莫名给人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他能成为三中的校草,说明学校的女孩眼睛是不瞎的...
这家伙,帅是真的帅。
趁着简瑶没回过神来,陆臻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走了,早点回家。”
动作那般自然,让简瑶有些猝不及防。
直到他背着女孩走出老远,她怔怔地摸摸自己的额头...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暖触感。
她重新回酒吧,一转身却见乔楠倚在门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简瑶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收工回家了。”
“这么早?”
“嗯,明天学校有暑期补习。”
乔楠当然不相信简瑶居然会在意暑期补习这种事,她对学习方面的事情从来不怎么上心。
“是因为他让你早点回家吧,你干嘛这么听那家伙的话!”
“你好吵!”
“你瞒不了我。”乔楠不依不饶:“陆臻那种阔少,跟咱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别自以为是。”
简瑶指尖点住他的胸膛,止住了他跟上来的步伐,拎着包,潇洒地离开了。
*
陆臻背着陆嫣回了家,将她交给李婶,吩咐着给她收拾了一下,让她先睡下去。
他径自出了门,叫了辆出租车,来到沈括的家门口。
木门上有不少岁月留下的划痕,窗户半开半阖,屋子里没有亮灯,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
陆臻在门前踱着步子,越想越觉得恼怒,火气窜上来,他走到门边,抬脚便要踹门。
脚都已经抬到半空中,还是没有踹下去,他咬咬牙,又抽了回来。
“妈的。”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倒不是怂,只是于心有愧。
当他听说沈括父亲因为陆氏的水泥厂而患病以后,回想起了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的成长岁月总和那家伙脱不了干系,明面上,好像每次都是陆臻在欺负沈括,但是只有陆臻自己心里清楚,是沈括...
是沈括在陷害他。
每次当他被老师惩罚亦或者被同学误会之后,他总能看到沈括对他笑,那种阴测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一开始,他以为沈括嫉妒他,嫉妒他的家世甚至嫉妒他的颜值...
而如今真相大白,才明白当初那些幼稚的猜想何等可笑。
是他们陆家...造成了他一生的悲剧。
陆臻紧咬着下唇,忍住火气,转身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到巷口,便见沈括提着白色塑料袋出现在狭窄的巷道前。
白色塑料袋里装着一沓黄纸钱和两串假元宝。
骤然见面,两人的心脏都是一突。
沈括面上平静,问道:“有事?”
自家闺女为了这男人都瘦了一大圈了,他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似的,陆臻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不愿再如过往那般冲动了。
他质问道:“你可以怪我爸,也可以怪我,甚至过去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欺负陆嫣,算什么意思。”
最后几个字,他唇舌间碾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括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如果我真要欺负她,她就不会只是哭哭啼啼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与陆臻擦身而过,重重撞了撞他的肩膀。
陆臻被他的这句话刺激到了,他无法想象,沈括这种可怕的家伙,当初计划对陆嫣做什么!
他猛地转身,跳到沈括地肩上,将他重重扑倒在地。
陆臻攥着他的衣领,手已经捏紧了拳头。
他喘息着,愤恨地瞪着沈括——
“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她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沈括手里的白色塑料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黄纸散了出来,被湿漉漉的地面浸润了。
“打啊。”
沈括冷漠地望着他,说道:“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打啊。”
一阵风起,几张黄纸四下飘散。
陆臻颓然地放下了手,松开了沈括的衣领。
沈括狼狈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捡起了地上的黄纸塑料袋。
陆臻喘息着,一字一顿道:“沈括,一命抵一命,我的命你可以随时过来拿。”
沈括冷笑:“你想死,老子还不想坐牢。”
陆臻死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宛如化不开的浓墨:“欺负陆嫣,你会后悔...”
“我从不后悔。”
陆臻固执地说:“我会让你后悔。”
说完这话,陆臻转身离开。
沈括站在巷口,望向他的背影,立了很久。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当初送他健力宝的那个傻男孩,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不为自己,也为了自己所爱之人。
他抬头,看到几只蛾子绕着白帜灯上下翩飞。
这么些年,他对陆臻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让他真正快乐过哪怕一秒...
直到那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宛如一束光,照亮了他满目疮痍的荒凉世界。
憎恨和复仇不能带来满足,但爱可以。
他不能让她的一生都活在无休止歉疚和自责中,不能让她带着赎罪的爱,去爱他的余生...
他知道,迟早有一日,她会走出来阴霾...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
沈括闭上了眼睛,任由雨星子轻飘飘地拍在他的脸上。
陆嫣,原谅我此刻的决定...
*
填报志愿那几日,梁庭和秦皓两人成天抱着厚厚的志愿填报参考书,来陆家,和陆臻商量着填报志愿。
他们三个幼儿园一起念,小学初中也在一起,高中当然也在一起,本来都约好了,大学也要上同一所大学。
结果没想到,陆臻这狗ri的高考分数居然飙到了六百分,梁庭脑子聪明,成绩一直不错,比陆臻考得还好,但秦皓就不行了,只考了五百多分,显然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念大学了。
“沈括报哪所?”陆臻问梁庭。
梁庭专注地用笔勾画着志愿学校资料,漫不经心说:“我上哪儿知道。”
“你不是以‘情报人员’自居吗,去,帮我打听打听。”
梁庭皱眉:“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管老子打听他做什么。”
一天后,梁庭打听来了最新情报:“其实没什么悬念,沈括的目标一直都是Q大的计算机专业,他这个成绩,上Q大绰绰有余...”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陆臻在那张空白的志愿填报纸卸下了Q大计算机系的字样,他一把攥住他的手:“你干嘛!”
“填报志愿啊。”
“你...你报Q大啊!”
他刚说完这话,楼道口的陆嫣便顿住了脚步,诧异地望向陆臻:“你报Q大?”
“你们别这样看老子。”陆臻不自然地说:“他能报,我不能报啊?”
梁庭担忧地说:“人家是省状元,全国大学都任他挑选了,你再看看你的分数,虽然也不错,但...比他还是差的有点远啊,你要跟他报同一所学校...”
真是够悬的。
“去年Q大的最低分数线,也只比我这分数高十分。”陆臻坚定地说:“我有预感,今年会降。”
陆嫣匆匆下楼,抓起陆臻的志愿表看了看,第一志愿,Q大计算机系。
她急切地问陆臻:“你追着他填志愿,想干什么?”
陆臻揉揉鼻子:“没什么。”
见两人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含糊不过去,只能说道:“老子过不去这坎。”
梁庭不解:“什么坎?”
陆臻揉了揉鼻子,故意不提陆嫣,说道:“被他整了这么多年,老子过不去这坎,老子还想...和他斗斗,我就不信,我真的什么都不如他。”
“你有劲没劲!有什么好斗的,遇到他是我们倒霉,这辈子最好躲他远点,越远越好!他是骗子...是大坏蛋!”
提到沈括,陆嫣的情绪又快绷不住了。
陆臻抿抿嘴,夺过了自己的志愿表,叠好后塞进了书页里。
“我可以输,但我不躲。”
他沉声说:“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如果他未来会把我搞破产,在这之前,我会先让他破产。”
“……”
梁庭嘴角抽了抽。
哥,你还真有自信。
总之,陆臻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听,第一志愿是报上去了,第二第三志愿他没管,陆嫣帮他谨而慎之地选择了学校,都是那种填报了就肯定能进的,给他保底。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今年Q大的分数居然降下来了,比陆臻的分数还低了十多分,而且计算机系本省填报的同学真不多。
所以当他拿到录取的通知书的时候,陆简要高兴得飞起来了,恨不得逢人就说,我儿子考上了Q大,对对,就是那个Q大,什么,复旦,不不,比复旦还好。
陆臻这个暑假,真的是运气爆棚,本来,他高考的分数完全是超常发挥,这就算了,志愿填报不自量力,孤注一掷,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第一志愿会落榜的情况下,竟然真的被录取了。
遇到沈括,他倒霉了好几年,而全部的运气仿佛都被积攒了下来,用在了高考这一件事情上。
他和沈括总分差了将近八十分,但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这是当年北城三中轰动一时的“传奇性”事件。
*
炎炎盛夏,教室里,老式的摇头电扇尤其屋里的嗡嗡运行着...
有几个男孩拎着塑料袋进了教室,将一毛钱一袋的冰袋饮料扔给周围的同学们。
高三年级补习班,从暑期八月份开课,持续整整一个月,每天都要上课,没有假期。
陆嫣抱着几本破旧的笔记本走出教室,来到一楼的废纸回收室。
回收室专门回收同学们用废弃的草稿本或者不要的旧书,用以废纸再变卖。
陆嫣将那几本写着密密麻麻笔记的本子给了收发室的陈老师:“陈老师,这些都不要了。”
陈老师鬓间花白,鼻梁间戴着老花眼镜,他接过陆嫣递来的笔记本看了看,说道:“喝,这些都是笔记资料啊,你都不要啦?”
陈老师以前本就是学校的老师,退休之后才在废纸收发室工作,所以他识得这几本笔记。
这几本笔记,条理清晰详略得当,且字迹也相当漂亮,无论如何都不该当成废弃物对待。
陆嫣不想再多看它们一眼,转过身说:“都不要了。”
陈老师看了看笔记封面,方体小楷字遒劲有力——沈括。
“沈括啊!我说怎么这笔记写得这么有条理呢,原来是咱们的省状元的笔记。”
陈老师无心之言,莫名又刺了刺她的心,她皱眉说:“您收不收,不收我就扔垃圾桶了。”
陈老师笑着说:“这笔记可是千金难求的独一份,当废纸卖可惜了,这样...我把它放这儿,如果有高三同学需要这份复习笔记,就卖给他,可以吗?”
“随便您怎么处理。”
于是陈老师按照收废纸的价格,给了陆嫣五毛钱。
陆嫣接过钱,不想再多看它们一眼,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这五毛钱,她紧紧攥在手里,攥了整整一中午,直到纸币上都浸润了她掌心的湿汗。
她以一腔热忱的去喜欢他,本以为是一生难遇的良人,可最终...
也不过就换了这五毛钱罢了。
多么廉价,多么讽刺。
陆嫣趴在课桌上,侧过脑袋,看着窗外烈日炙烤的香樟林,微风轻扫过枝叶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回想起上届高三年级放假的那晚,高三教学楼前,复习资料满天飞洒,少年牵着她的手,带她到无人的香樟林。
他把笔记资料一股脑装进了她的书包,全部送给她...
情动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了她。
沈括舍不得她。
陆嫣其实并不是那种敏感的女孩,尤其在感情方面,她很迟钝。
因此,沈括在她面前根本不需要演戏,更不需要特别刻意地对她好,她哪里又能察觉,他和她在一起是有目的的呢。
可他还是对她的好,好到了骨子里。
人就算丧失了知觉、味觉,哪怕瘫痪在床不能动弹,但永远不会丧失感知爱的能力。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陆嫣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陆嫣趴在桌上,抱着头挣扎了几分钟,终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身边正在睡午觉的齐玉嬛都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
她话音未落,陆嫣已经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跑出教室,一口气不停,来到了教学楼一楼的废纸收发室。
“陈老师,我的、我今天上午...”
她剧烈喘息着,急切地问:“那几本笔记资料,还在您这儿吗,我...我不卖了。”
她将皱巴巴的五毛钱放在桌上:“请您将那几本资料还给我,可以吗?”
陈老师皱着眉头,为难地说:“哎呀,那个笔记...你一走,就有同学把它买走了啊,我都说了,这资料很宝贵,你看看,这可怎么好。”
陆嫣的心蓦然一空——
“卖、卖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