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若走上前坐在符奕面前,道:“在下面遇见了顾大人,这才知道原来殿下在上面。”
符奕身旁站了个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符奕低声对他交代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殿下怎么过来这里了。”
“也没什么事,听闻金线阁于武器一道极为精通,反正也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
“胥若呢,怎么有空开金线阁这里。”
柔三站在符奕面前,低着头,不着痕迹间,唇角微微扬了扬。
“也没什么事,方才在江渚的船坊里才与六殿下拜别,没走几步。”
胥若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柔三,继续道:“便遇见了顾大人。”
符奕问:“六哥,不知他…找胥若是所为何事啊。”
胥若将茶杯放置在桌面上,道:“我以为殿下你是可以猜到的。”
符奕自然可以猜到,但有些话直接就那样说出来就太没意思了。不过胥若既然这样说了,那便自然没有要继续与他继续绕圈子的意思。
“看来果真是如你早先所说,我那六哥,为了他的眼睛,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胥若轻笑了一声,道:“这是他夺位的资本,自然得好好把握。”
符奕颇为不屑,低垂着眉目,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道:
“你说我这六哥,自小便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不容许别人欺辱他一丝一毫,一位大臣不过口误说了一句瞎子,父皇便诛了那大臣九族。”
“啧啧,臣子的命,都不是命啊。”
胥若坐在符奕对面,弯了弯唇角,看着符奕道:
“是啊,于帝王而言,臣子的命,不是命。”
“既然他已经……”
话没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惊叫,局势陡然变得混乱起来:“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
“啊啊啊……你们,你们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鲜血便染透了窗纸。
符奕站起身来,皱着眉问旁边吓得不行的下人,道:“怎么回事!”
“大人…,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金线阁是什么地方,梁溪这里最顶级的研制武器的地方,根本不是说被闯入就被闯入的。
符奕自知问也无用,便转头同胥若说:“应该是他们内部惹的麻烦,不是针对我们,我过来没有带人,既然他们进来,火势应该不大,我们从侧门出去。”
“嗯。”
“你们这里,西北角是不是还有一条出路?”
“是,是。”
白兰站在胥若身后,虽然依旧低着头,一副普通丫鬟样,但是比之刚才,分明离胥若更近了一些。
趁符奕正同旁边的人说话,“不要轻举妄动,我不吩咐,你便不要出手。”
沈愿知不知道倒是无所谓,符奕这,万不能让他知道白兰不仅仅只是一名丫鬟。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让上一辈子那些悲剧重演,但是那些腐烂的骨肉,还有那枚碎掉的玉佩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胥若,符奕对白兰,根本不会留情。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即便是胥若也有些猝不及防。
发生了她才突然想起来,上一世,金线阁好像确实发生了一起大的变故。
因为什么她记不清了,但是那场变故让金线阁一举被烧成灰烬,数十年的研究的图纸被抢掠一空,后来即便金线阁重建,也再也恢复不到巅峰状态。
但是现在,这场变故分明是提前了。
符奕侧头道:“胥若,你跟着我。”
胥若点点头,道:“好。”
情况远比想象中要混乱的多,每个人都在慌乱的逃窜,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个个剑上都沾满了鲜血。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场面极其混乱,但是这种场面也某种程度上增大了逃脱的可能性。
符奕拉着胥若的手腕,身后跟着柔三和白兰,在混乱的人流中前行着。
人群太多太拥挤,渐渐的符奕和胥若他们俩便同柔三和白兰离得越来越远。
“殿下…,哎…殿下。”柔三已经同符奕拉开了距离,中间隔着一群拥挤着的人。
白兰皱着眉,她虽然学过武,但一般不遇见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公子……”
胥若被符奕拉着手,回头看了眼呗挤在后面的白兰,安慰她不要着急。
白兰如何能不担心。
虽然符奕本身并不是什么不会的普通人,应对这种情况应该是可以自保的,但符奕不比沈愿,胥若好不好就又是另外一说了。
那群人根本不在意金线阁这些人的死活。
他们处在最顶层,金线阁很大,即便是顶层七拐八拐也有许多呵拐角,下去的楼梯两边各有一个,需要穿过一条走廊才能找到离他们最近的下去的楼梯。
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黑衣人手里提了一把大刀,一刀便直接斩掉了胥若旁边那两人的头颅,连惊叫都还没有发出来,头就滚在了地上。
他们轻蔑的笑了笑,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应该不是汉人,紧接在在一声声尖叫中又杀死了几个人。
这个人…就像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一般。
符奕一直拉着胥若向前走着,没管这个人。
但是不一会儿,那人便追上了他们俩。
嘴里不知说了什么,提起大刀便向离他稍微近一些的胥若砍过去。
别看这人生的笨重,速度倒是不慢。
不过好在符奕及时把胥若朝他身上一拉,那人便砍了个空,那人没想到居然没把这人杀死,明显愤怒了,紧接着便开始去攻击符奕。
符奕皱了皱眉,并不想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他不知道下面的火势如何,既然这群人肯进火场杀人,就肯定是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但他们没有。
同这人两招一过,他便借着那人的刀抹了他的脖子。
伤口汨汨的流着血,瞪着眼睛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走”
带着胥若从这人身上跨过去,此时的顶层人显然没有刚才多了,多起来的,都是不停流着鲜血的尸体。
走完这条道,再转个弯就到楼梯口了。
符奕走在前面,胥若被他拉着走在后面。
刚刚转过这个弯,胥若还有来的及看清楚什么,符奕便猛然转了回来。
他紧贴着墙,拉着胥若手腕的手紧了紧。
苦笑了一声,他对胥若道:“我们俩,还真是不走运啊。”
楼梯那里,守着数名黑衣人,符奕虽然身手不错,但是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恐怕还是难说,况且还有胥若要保护,而且根本不知道打着打着那群人会不会有帮手。
如此看来,这些突然袭击的人,根本就没想过给今晚留在金线阁的人留活路。
第90章 江水
符奕轻声对胥若道:“这个被堵了,另外一个出口肯定也被堵了。”
胥若声音异常冷静,道:“火从下面开始烧,现在还没烧到顶层来,他们肯上来杀人,就肯定有直接下去的办法。”
符奕拉紧了胥若的手腕,道:“这儿太危险,我们先去找个隐蔽的地方。”
胥若点点头,接着两人便一同按原路返回了去。
现在不仅是黑衣人,就连刚刚拥挤着的人群也少了许多,地上满满的都是尸体,顶层的人已经杀的差不多了,估计下面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
人一少,周边就显得尤为寂静了些,符奕和胥若两人尽量将脚步放轻,不发出声音将人招惹过来。
打开一扇门,两人走了进去。
符奕松开胥若的手,走到窗边,看着下面,道:“下面是江。”
金线阁临江,这儿恰巧是对江的那一面,但他们在金线阁顶层,位置太高了。且江水湍急,冬日严寒,从这跳下去,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符奕道:“……对不起了胥若,连累你至如此境地。”
胥若从窗外收回目光,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活着出去吧。”
符奕看着窗外下反射着月光的江水,道:“胥若,你会凫水吗?”
胥若摇了摇头,道:“不会。”
符奕抿了抿唇,道:“那些人有他们下去的办法,你先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
胥若点点头,道:“嗯。”
符奕看了胥若一眼,然后走到门边,把手放在门上,顿了一顿,又转身看着胥若道:
“我会回来的,你在这等我。”
胥若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符奕会回来吗,胥若也不知道。
理智告诉她为了他们俩之间还没有完成的合作,还有那些牵扯不断的利益关系,符奕一定会回来。
但是被符奕背叛过一次,看着他离开,胥若又觉得,他根本就不会回来。
但她向来是一个理智的人。
虽然符奕会凫水,但是这个时候选择从这里跳下去根本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江水太冷,可不是说承受就承受的。
去寻找那些人下去的方法才是他们应该做的,找到了方法,他们俩都可以得救。
白兰不在,她体弱且又不知那些人底细,行动确实没有符奕方便。
她想要活下去,就要跟着符奕。毫无理由的,她有种预感,符奕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周边分明燥热了起来,火快要烧上了。
胥若将窗子开的大了一些,有风吹进来,向下看的时候分明可以看见下面明明燃烧着的火焰。
胥若在窗边,看着外面。
下面的人很杂乱,奇怪的是围观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来救火,最起码从她这个角度看没有,但是有几个人向前跑的时候,总是在转头看着一个方向。
胥若眯了眯眼,从她这里看不见那个方向。
她转身朝另一个窗户走过去,打开窗,头伸出去朝旁边看过去,这才看见从顶层衍生斜下的,有一根一直到楼底的足够粗的铁丝。
这个时候,符奕推门进来了。
他脸上沾了些血,手里拿了两套黑衣。
符奕把衣服扔给胥若,道:“快,换上。”
符奕一边把衣服套在身上一边道:“他们在楼沿那向下拉了一条铁线,斜度够大,不会被火烧到,快到底的时候会有东西在那接着,我们先冒充他们下去,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换完衣服,符奕便不由分说的拉住了胥若的手腕带她从房间里出去。
“火已经烧上来了,他们人下去的差不多了,我们得快点,不要那根被铁线饶住的木杆势必会被火烧断。”
温度明显升高,有的房间甚至已经开始起火,灰色的烟雾腾空升起,吸入鼻腔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金线阁被烧这事毫无预兆的提前,胥若来不及去想这其中曲折,就被面前呛人的烟雾弄的头脑发昏。
如果死在这里,那就太可笑了。
那些人应该都差不多下去了,他们这一路很幸运的没有碰见那些提着大刀的人。
走完一条充满着烟雾的走道,出去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栏杆外面就是急促湍流的江水还有一下层即将烧上来的,熊熊的烈火。
江边的风总是大些,不停的吹着又加大了火势,胥若掩着口鼻,弯腰跟在符奕的后面。
“已经烧上来了,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胥若咳了咳,没接话。
回廊上全是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符奕走在前面,只要穿过这条回廊,尽头就是那条铁线悬挂的地方。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刚刚过来的地方已经尽数被火舌缠绕,回廊这里由于江风所以还没有完全被烧到,但是楼下燃烧着的火焰已经在不停的燃烧着他们脚底脆弱的木板。
但是脚步刚刚踏出去没几步,便有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符奕的脚腕?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带我…一起走,我…我给你钱。”
那是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男人,狼狈的趴在地上,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他华贵的衣衫。
伤成这样俨然是活不了了,应该是听见了胥若和符奕走路的声音所以才苏醒了过来。
他抓着符奕脚腕的手收的很紧,符奕竟然还真的被他抓得动弹不了。
“松开!”
“救我,救我,我不能死。”
符奕抬了抬脚,但那人的力气竟然超乎寻常的大,符奕没有能挣脱掉。
那人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模糊不清的话,眼睛已经被血糊住了,意识不太清楚,但是依旧拼命的动着脚想要朝符奕那边爬过去。
像一条蠕动着的蛆虫。
“救救我…救救我。”
“你给我松开!”
符奕的力气不小,但是这个时候不知怎么怎么回事就是挣脱不了这个人,那个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的抓着他。
一个人的回光返照太过可怕,求生欲也远远要比想象中要强烈的多,他所有的意念都化为了他手上的力气,抓住了就死死不松手。
火势越来越大了,栏杆开始燃烧,里面木材断裂的声音不停的传过来,他们所处的这个回廊,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然后落进下面汹涌的江水里。
“救我,我家里,家里还有……”
那人的胳膊几乎被符奕折断,但是手指仍然紧紧的抓着符奕的脚腕。
“殿下!”
符奕一回头,胥若便扔给他一把沾着鲜血的刀子。
符奕接住,抬手间便直接将这个人的手砍掉,五指已经有些僵硬了,符奕将断手掰掉,然后扔在了这人旁边。
他家里还有什么呢,有万贯家财,还是妻子母亲,都不重要了。